《从辞职开始的大冒险》羽邱

37、离别

　　“你们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吃午饭吗？”

　　第二天早上，吃早午餐的时候，独眼巨人把橘子果酱递给塔利亚之后，真诚地问道。

　　“不了，谢谢，我们一会儿就离开继续赶路了，在没有到达目的地之前，不稳定的因素太多了。”

　　塔利亚接过果酱，把果酱抹到面包上，并快速地看了桌子对面的汉斯一眼。

　　汉斯没有任何反应，他心不在焉地戳着面前的小圆面包，扭头问一旁的小黑刚才对他说了个什么好笑的笑话，他没听清，能不能再说一遍。

　　小黑对于汉斯的敷衍并不感到生气，它礼貌地表示自己刚才没有讲笑话，而是在说今天上午巨人们聚在一起讨论“涨潮节”的事。

　　在大家都陷入美好的睡眠的之后，海水悄悄退离了巨人村，没有任何人或狗被吵醒。

　　巨人们很开心，认为这可太方便了，娱乐过后还不必自己收拾，是谁说大海残忍来着？瞎说，大海可真体贴。

　　为此，巨人们甚至一大早就召开了紧急会议，大伙全票通过了一项提议，决定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都把沙生们的尸体带进村子里来举办庆祝活动。

　　鉴于巨人们平时上学上班的频率都是两个月一次，每次上半天，他们决定每个月都要举办“涨潮节”足以证明他们对这个节日的重视和喜爱。

　　关于节日的名称，巨人们很快就确定下来了，大约只用了两个小时，这对于巨人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有巨人提议就把节日叫做“涨潮节”，但遭到了大多数巨人的反对，认为这个名字太过简单，也太过随意。

　　后来，他们想把节日取名为“体贴海水节”，但仍有巨人提出异议，认为这个名字不够简洁，而且没有点明节日的具体含义。

　　于是又有巨人建议把节日定名为“每个月圆之夜把沙生尸体带进村子里让海水涨潮节”，但是这个名字也遭到了不少巨人的反对，他们认为，虽然以后每次节日的举办都要仰赖沙生的尸体，但“尸体”这样的字眼出现在节日名称中寓意不好，所以这个名字也被否决。

　　最终，一个聪明的巨人一拍他聪明的脑门，说“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叫它‘涨潮节’呢？”

　　这一绝妙的建议得到了其他巨人的热烈支持，于是“涨潮节”在巨人村落户扎根，成为了巨人村的传统节日。

　　解决完了起名字这一重大问题后，巨人们又就剩下的一些小问题展开了讨论。

　　“那么，谁负责每个月从海边运送沙生的尸体呢？”

　　大家对这一问题的响应并不十分热烈，只有早上散步结束后恰好路过旁听他们开会的小黑热情高涨地说：

　　“你们大家轮流去就可以呀！听塔利亚说，那地方距离这里不远，大约一天就能到了。”

　　“可是，”独眼巨人迟疑地说，“要想到达海滩，必须穿过荒漠。”

　　“这不是问题，”另一个巨人皱眉说，“我不怕辛苦，也不怕干旱，可我绝不允许我漂亮昂贵的鞋子粘上哪怕一粒沙子！”

　　“我想我们可以把这件事交给精灵们去做，你们知道的，就是那些矮矮的小家伙，”一个巨人说，“他们工作起来十分认真，一定没问题。而且我们和精灵们有很多贸易往来，是关系紧密的合作伙伴，他们会答应帮忙的。”

　　“就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我就和独眼巨人先生回来了，汪汪。”小黑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汉斯，等他的反应。

　　过了大概五分钟后，汉斯才像刚从梦中醒来一样，挺了挺背，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对小黑说：

　　“天哪小黑，你讲的这个笑话可太好笑了，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之一。”

　　“嗷呜？”小黑委屈地垂下耳朵，发动了“可怜巴巴狗狗眼”技能，可惜汉斯已经重新低下头搅拌面前的奶油蘑菇汤去了——他已经搅了半小时了，一勺也没喝。

　　目睹了全程的布莱克小姐安抚地拍了拍小黑的脑袋，但她的安慰也仅限于此了，因为她也同样被心事搞得没空理会旁人。

　　坐在汉斯旁边的斯黛拉忍了又忍，终于没能忍住，对正在把蓝莓果酱往咖啡里倒的南希说：

　　“你能不能别糟蹋食物？或者至少糟蹋食物的时候能不能别让我看见？”

　　南希抬头扫了一眼斯黛拉，后者正把西蓝花往一根长棍面包里面塞。

　　“天哪，你还说我？你那是在做什么？”

　　“嘿，西蓝花是绿色食品，这样吃很健康的好吗？”

　　“我讨厌绿色食品，除非是薄荷酱或芥末！看好你那些该死的西蓝花，别让它们碰到我，我对健康过敏！”

　　“你这个笨蛋，绿色食品不是指颜色为绿色的食物！”

　　“你竟然骂我是笨蛋，你这个老巫婆！”

　　“蠢！星！星！”
　　“老巫婆！”
　　“蠢星星！”
　　“老巫婆！”

　　“蠢星星！我今天就要带你认识认识什么叫绿色食品！”

　　斯黛拉说着，将塞满西蓝花的长棍面包对准了南希，然后深吸一口气，做出发射前的准备姿势。

　　塔利亚平静地咽下嘴里的面包，平静地开口说道：

　　“斯黛拉女士，请不要把食物当做武器。还有仙女教母，也请您把那杯滚烫的加了蓝莓果酱的咖啡放回桌上，让我们大家都冷静一下吧，这是我们在独眼巨人先生这里吃的最后一顿饭了，不要让他感到为难。”

　　“哦，没关系的。”独眼巨人礼貌地说，同时感到有些失落。

　　他才不会承认他期待这一幕已经好久了——至少有几个小时了。

　　他对“脏话”的了解实在不多，很渴望能通过南希和斯黛拉多学习一些——当然只是出于好奇啦，是因为求知欲什么的，毕竟他怎么可能会喜欢看别人吵架时互相骂脏话呢。

　　“布莱克小姐，你从今天早上起就很沉默，是不是没睡好？”小黑用脑袋蹭了蹭布莱克小姐的脚踝，抬头问她。

　　“什么？不，没有，我睡得很好，谢谢关心。我只是在认真享受早午餐。”

　　布莱克小姐快速地看了独眼巨人一眼，又垂下了目光，后者在听到她说“享受早午餐”的时候明显很开心。

　　就要走了，她还没能向独眼巨人道谢。

　　这对她来说太难了，道谢如果不能及时进行，错过了最佳时间，那么拖得越久，道谢的话就越难说出口。

　　昨晚布莱克小姐因为烦恼道谢的事，很晚才睡着，睡着之后她被南希的闹钟吵醒，又想起道谢的事，就睡不着了。

　　塔利亚换掉湿透的衣服爬到床上，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在烦恼什么的时候，布莱克小姐依然没有睡着，她不想被塔利亚发现自己还醒着，就装睡，努力让自己和斯黛拉呼吸的频率相重合，塔利亚似乎没有起疑。

　　南希去楼下后很晚才回来，还念叨着什么“下次我还要做火车头”之类的话。

　　南希回来之后，窗外巨人们的笑声和欢呼声也消失了，夜晚重新归于沉寂。

　　布莱克小姐边想着“今晚可真热闹”边进入了梦想，梦里她向独眼巨人道谢的话每每到了嘴边，总是会被其他人或小黑打断。

　　今天就要离开了，再不道谢，就没有机会了。

　　布莱克小姐这么想着，又鼓起勇气看了独眼巨人一眼，后者正站起来要去厨房为南希拿更多橘子果酱和巧克力小饼干。

　　机会来了，最好速战速决。

　　布莱克小姐放下勺子，擦了擦嘴，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并把已经憋在心里好久的道谢的话复习了三遍，然后，她站起身——

　　“嘿，巨人先生，不知道你这里还有没有西蓝花？”

　　斯黛拉站起来举着长棍面包往厨房走去，布莱克小姐猛地坐下了，为了掩饰尴尬，她低头喝了一大口汤。

　　“这汤可真好喝。”布莱克小姐大声说。

　　“独眼巨人先生的厨艺太好了，只可惜我不能吃巧克力，否则我一定要尝尝他做的巧克力小饼干，”小黑遗憾地摇了摇头，“它们一定很好吃吧，布莱克小姐？我看南希吃了好多。”

　　“是的，”布莱克小姐点点头，“很好吃，它们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巧克力小饼干。”

　　还是再等等吧。

　　布莱克小姐看着桌上的奶油蘑菇汤，认真地举起勺子，仿佛面对一个强有力的敌人。

　　饭后一行人收拾东西，但其实他们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布莱克小姐只感觉时间在犹豫和慌乱、一次次鼓起勇气又一次次打退堂鼓中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抱着小黑坐在了独眼巨人友情提供的玩具车里。

　　这玩具车是独眼巨人童年时最好的朋友之一，但后来它就像其它所有玩具一样被装进箱子、搬到阁楼里封存起来，等待被岁月腐蚀，或者更糟，被自己或者亲戚家的小孩子们拿去玩，或者更糟，被一匹独角兽拉着载着塔利亚一行人前往王宫。

　　南希很喜欢这辆玩具车，车子的各个部位都被涂上了不同的颜色，只是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褪色了，于是南希施展魔法把它变得崭新，并让颜色之间的对比更加鲜明。

　　为了凸显她的个人风格，南希本打算在车身上涂满银色闪粉，但在布莱克小姐和斯黛拉的竭力阻拦之下，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但让她妥协的条件是，她要坐在前排，斯黛拉要坐在后排。

　　为此，斯黛拉与南希又一次吵架，然后斯黛拉妥协了，高傲地昂着头坐进了后排汉斯的旁边。

　　汉斯早就就坐进了后排，没有参与玩具车的翻新指导工作，也没有在斯黛拉和南希吵架的时候进行劝架，他只是在上车之前冲塔利亚点点头，之后就一直眉头紧锁想自己的心事，一句话也没有说。

　　塔利亚也一早就牵起了独角兽的缰绳，等南希快乐地坐进前排，布莱克小姐抱着小黑坐到南希身边之后，就等着和独眼巨人先生告别了。

　　之前救了汉斯回来的路上是汉斯驾车，他们说好的，她和汉斯要轮流驾车，这样才公平，所以今天理应由她来驾驶。

　　不过塔利亚有些疑惑，她还没有提醒汉斯，他就早早自己坐到了后排的位置。

　　她原以为以汉斯的记忆力根本记不住他们两个轮流驾驶这件事，所以她更加怀疑现在的汉斯是不是真正的汉斯。

　　毕竟汉斯的傻气是那么的浑然天成，假冒的人总会一个不小心装得不够傻，进而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塔利亚不禁回头看了一眼，但南希把汉斯挡得严严实实，塔利亚只好又把头转了回去。

　　这个人已经露出了太多破绽，她想。

　　“谢谢您这些天的招待！”小黑第一个热情地对独眼巨人说。

　　“是的，我们非常感谢您对我们的照顾，您的厨艺太好了，我都不想走了，还有这辆漂亮的车，”南希说着拍了拍玩具车侧面的塑料外壳，“多棒的审美！我就喜欢这样大红大绿的颜色搭配！”

　　斯黛拉白了南希一眼，怒气把她心里准备的道谢的话烧得千疮百孔，她只能勉强嘟囔了几句“谢谢您的照顾，再会”，并扯出一个像手被门挤了后疼得想哭的笑容。

　　汉斯微笑着向独眼巨人点点头，礼貌地说了几句客气的话，然后就扭过头去继续想自己的心事了，塔利亚向独眼巨人道谢的时候特意看了他一眼，越发觉得他可疑。

　　布莱克小姐抱小黑的手由于紧张而微微颤抖。

　　她要道谢，她必须要道谢了，可她不想把自己的道谢和其他人的道谢混在一起，因为她的道谢是不一样的，是特殊的，至少对于尚处在青春期的布莱克小姐而言，她的道谢是有特殊含义的，不能随便对待，必须充满仪式感，比如，她要最后一个道谢。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布莱克小姐默念道。

　　布莱克小姐终于打算开口。

　　“让那头懒散的独角兽上路吧，塔利亚！”

　　南希十分兴奋，她探身向前，从塔利亚手里抢过缰绳用力一抖，受惊的独角兽嘶吼一声，迈开蹄子向前跑去。

　　“等等！”布莱克小姐徒劳地大喊，但马车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去，她只好扭头大声对独眼巨人喊道：

　　“谢谢您所做的一切！总之，谢谢您！”

　　小黑也很激动，它也扭头对独眼巨人喊：“是的，谢谢您的热情款待！虽然我不能吃巧克力，但我想您做的巧克力小饼干一定很好吃！因为布莱克小姐说它们很好吃！”

　　“小黑！”布莱克小姐大喊。

　　“什么？”小黑大喊。

　　“闭嘴！”

　　独眼巨人没能听见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因为玩具车已经跑出很远了。

　　他非常开心，因为收到了如此多的感谢，而且显然他做的巧克力小饼干征服了所有人。

　　我就知道他们喜欢我做的巧克力小饼干，独眼巨人满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