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之音》原初拾

16、第 16 章

　　可儿不到十岁，就被父母卖到盐商冯万里家里做丫鬟，因为岁数小，还受到其他年长的丫鬟和家仆们的欺负。
　　冯万里此人是个贪财好色之徒，在可儿满十四时，见其出落得亭亭玉立，冯万里就动了歪心思，想让她暖床。可儿一开始宁死不从，冯万里软硬皆施，仍然无法让可儿心甘情愿，他气愤不已，最后还是使了些阴险手段，得逞了。

　　生米煮成熟饭，可儿死了心，变得逆来顺受，冯万里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直到遇到另一个好色之徒。

　　那人是冯万里招待的贵客，也是位上了年纪的商贾，他去盐商家中做客时，一眼就相中了端茶倒水的可儿，当即就让盐商将可儿送给他。
　　冯万里为了卖那人一个人情，毫不犹豫，同意了。

　　于是，可儿当晚就被送到了那人的床上。
　　但隔天早上，就传来可儿将人咬伤的消息。

　　冯万里火冒三丈，不得已对那人赔礼道歉，将可儿领了回去，为了泄愤，对可儿又打又骂，差点闹出人命，才罢了手。
　　本来丫鬟和家仆对可儿爬上冯万里的床，就鄙夷不屑，不仅排挤她，还时常对她恶作剧。此事过后，那些人对可儿更是尖酸刻薄。

　　王府凉亭外，赵妍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时候，可儿姑娘便想过寻死，但试了一次，没死成，又被打骂了一番，再然后……王爷去冯家挑中了她。”

　　难怪，昨晚赵妍会说她把这次机会当做救命稻草，或许，她根本没想过要回冯家。

　　赵妍偏过头，看着方映渔道：“方才可儿姑娘离开正殿之前，我恰好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她说，是她自以为是，以为有人跟她一样。”

　　**
　　可儿在厢房内，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整理头发之际，方映渔推门走了进去。

　　可儿一看到她，有些难堪地笑了一下：“你……我该如何称呼你，如梦姑娘？”
　　“我是谁并不重要。”方映渔反问道，“王爷这次选妃，除开我，还有十位姑娘与你一起竞争，你觉得你胜算多大？”

　　可儿咬着嘴唇，苦涩道：“我心里明白，我是不可能被选上，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万一取得王爷的好感，我就可以求王爷，赎回我的卖身契……我在冯家已经呆不下了，冯老爷拿着我的卖身契，逼迫我做各种恶心的事，其他与我同样身份的下贱之人，变着法子欺负我，让我吃馊饭，在我衣服里放虫子，还在最冷的时候，在我的棉被上泼冷水……这次来王府，他们还趁我前脚刚走，就把我的东西全部扔进茅坑。我在冯家，就没有安稳过一天。”

　　方映渔静静看着她，没打断她。
　　“你不懂的，你会写字，还写了让王爷满意的词……你不是我这般卑贱的出身，你不懂我的感受……”可儿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根发簪，断断续续说道，“从小到大，我从未遇到过一件好事。被爹娘嫌弃，被卖到富贵人家家中做丫鬟，被利用被欺负，我时常在想，是不是上辈子我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所以要用这辈子来赎罪。”

　　说着说着，可儿自暴自弃地用簪子狠狠戳着自己的头。
　　见状，方映渔连忙从她手里将簪子夺了下来。

　　可儿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笑了：“来王府这一日，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候，王府的丫鬟姐姐即温柔又漂亮，她们很照顾我，我吃到了好吃的饭菜，而且……我还以为有了朋友。”
　　她那双含泪的眼睛看着方映渔，忽地拔高了音量，“我错了，大错特错了。我本就不该来王府，我早该坦白自己不是清白之身。逃离冯家脱离苦海，就是我的痴心妄想，我根本不配……”

　　可儿越说越激动，退后了两步，抵在墙边，然后转过身，猛地用头撞墙。
　　咚咚的声响，用上了她最大的力气。

　　方映渔去拉她，被她一把甩开，她还高声道：“不要拦我，我不该活着，让我死吧。”
　　方映渔被她的力道差点推倒，腰部撞到梳妆台后，才稳住身体，她没顾得上腰疼，冲上去，扣住可儿的肩膀，晃了晃，说道：“你冷静一点。”

　　然而这时可儿一心求死，方映渔根本拦不住她。
　　可儿还在拼命地往墙上撞，额头已经撞出了血迹，方映渔不得已，用手盖住她的额头，一边替她挡下撞墙的力道，一边用另一只手把人往后拉。

　　拉扯之际，方映渔只觉眼前一花，有人闪了过来，给了可儿后颈一下，随后，可儿身体软了下来。
　　在她要倒地时，方映渔接住了她。

　　把可儿扶在床上躺下，方映渔看向立在床尾的人——
　　王府的护卫长康乐章。

　　康乐章对方映渔行了礼，说道：“可儿姑娘我来看着，王爷还在外面等着。”

　　院子里只有明荠在，不见一个丫鬟和家仆。方才他们一同从凉亭过来，可儿在屋中这番折腾，他应该全看在了眼底。
　　方映渔走出厢房时，明荠看了过来。

　　明荠目光落在她手上，哼道：“你也是爱管闲事之人。”
　　方映渔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问道：“可儿姑娘的事，不知王爷要如何处理？”

　　“我可以保证，她在王府不会有事，但出了府，要死要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明荠盯着她，“你想帮助她？”
　　可儿也是个可怜之人，方映渔的确想帮她，只是她没有明说，而是反问了一句：“王爷就不想帮她？”

　　明荠不答。
　　方映渔明白了：“王爷不愿帮忙，也无妨，不过是一个盐商冯家，要赎回她的卖身契，并不难。”
　　她绕过明荠，抬脚要走，又停了下来，说道，“稍后等可儿醒了后，我会派人来接她。”

　　“你这就迫不及待要离开王府？”明荠转过身，面对她说道，“我这大张旗鼓从百家选妃，选到最后，妃子还要跑了？”
　　方映渔一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