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道/我要救一个人》方一笑

13、再度逃亡

　　愿望之所以被称为愿望，就是因为它是人们期待实现但又没能实现的东西。
　　李承邺的平静生活并没有能维持多久。
　　很快，东安国小小客栈的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东安国的北方是强大的石国。他们的骑兵肖勇，喜征伐与掠夺。往年冬春之交，他们常常袭扰东安国的边境，掠夺往来客商的财物。
　　许是今年的冬天过于寒冷了，不仅是沙漠里的匪患增多，强大的邻居也开始蠢蠢欲动。
　　东安只是个小国，它的面积大约与大唐下辖的县城差不多。所以，石国的骑兵队伍带给他们这个小国的，足以称得上是灭顶之灾。近日来，他们时常搅扰地方。
　　李承邺是在深夜被脚步声惊醒的。听声音，分明有数十人之多，他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这样规模的追兵，正朝着他们这家小客栈的方向奔袭而来。
　　来者不善。
　　莫非是石国人又来抢劫。
　　承邺心道不妙，迅速起身来到佉沙的房间。他睡得死，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响动。承邺摇了半天他才醒，还迷迷糊糊地抱怨：“天怎么这么快就亮了……”
　　客栈才刚刚打烊，杜三娘才刚刚打算歇下，因此她很快就听到了门外的响动。经常走南闯北的她也有应对匪患和强盗的经验，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来到佉沙的房间，打算带他出去暂避，没想到却在房间里碰到了李承邺。
　　“嘘！”承邺示意二人噤声。黑暗中，他用手指了指后门方向。
　　三娘拉起佉沙，二人都有些紧张，三娘控制不住地有些手抖，但因为承邺也和他们在一起，不至于过于慌乱。
　　三人轻手轻脚地打开客栈后门，趁着来人还没有完全包围客栈，溜到了后门外的大街上。
　　佉沙轻声地问三娘：“其他人怎么办？”
　　三娘只是用沉默回答他，于是他又盯着承邺。
　　承邺感觉到这视线，出言安慰他：“我先将你二人送到安全的所在，然后马上回来救他们。”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吧。”三娘在一旁插嘴，她并不赞同承邺的提议。虽然弃她楼里的伙计于不顾的确过于自私，但显然来人气势汹汹，“你杀回去，能够成功解救他们的把握又能有多少？不如咱们三人一起逃跑……”
　　承邺截住她的话头：“不可。你们不必担心，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三娘还想再说些什么，承邺出言安抚：“你们放心，若真有危险，我不会硬拼。三娘，你可有安全的去处，我先将你二人送去。”
　　“倒是有一处，随我来。”
　　承邺将他们二人护送到三娘朋友的家中，然后又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客栈。
　　到底来不来得及救客栈里的伙计，其实承邺的心里也没有把握。但愿来人只是一般的劫匪，能够放过这些无辜的人吧。
　　他敛去声息，偷偷从虚掩的窗户翻入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还没有待他出房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已经扑面而来。承邺心下一沉，这些杀手还没有离开。他耳力好，听到杀手在低语：“怎么，没找到吗？难道是情报有误？”“刚刚我们杀那个小伙计前，他说了那小子的房间在二楼。我去搜了搜，被窝还是热的，人应该刚跑没多久。”
　　“二楼”，承邺听得有些心惊。这些人显然是在找人，不是普通图财害命的石国强盗。而自己的房间正好在二楼。如果真是来追杀的自己追兵，今日客栈里的这些人都是为他而死的，真真是无妄之灾了。承邺想到这里，很是愧疚。
　　他连现身为这些人复仇都办不到。从来人的步伐看，皆是高手。如若贸然现身，必将是一番苦战。如今之计，还是保护佉沙和三娘要紧。不然以这群人的狠毒，很有可能会连累他们。承邺打定主意，打开窗户一跃而下，沿着原路返回。
　　回到三娘他们的避难所。承邺将探听到的情况如实告知二人。佉沙毕竟年纪还小，有些不能接受平日里一起生活的朋友已经死于强盗之手的事实，克制不住地流下眼泪。
　　“哭什么哭”，一旁的三娘试图用暴躁来掩饰自己的心痛：“再哭他们也回不来了，你该庆幸咱们俩个还活着！”
　　“我想，他们是来追我的。”承邺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因为他现在也不知道如何安置这二人。撇下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不是承邺的行事作风，且这场追杀本就因他而起。如果带上他们，他也没有把握好好保护二人。
　　“我要留下，我不信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三娘坚定地道。
　　“那等明日我就走。”承邺向她拱了拱手，又沉默地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三娘。三娘盯着他手里的玉佩，她知道这价值不菲，冷笑一声，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把夺过：“不用等明日，你可以现在就滚蛋。”
　　承邺理解她的愤怒，起身欲走，却被人拉住了衣角。只见佉沙通红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异常的亮光：“带上我，我跟你一起走。”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三娘顿时和点燃了的爆竹一样蹿了起来，“你个白眼狼，你有胆再说一遍！”
　　承邺有些震惊，他试图安抚佉沙：“你，你还是留下安全些”，他看着佉沙，补充道：“放心，欠你的钱我日后定会补上的。”
　　但少年只是摇头，拉着他不肯放手。
　　“你们都给我滚蛋”，一旁的三娘可受不了这样的气，对着二人咆哮道，愤愤地摔门而出。
　　最终，承邺还是没有拒绝佉沙的要求，毕竟救命恩人的要求他还是得尽力实现。只是，有些情况得跟他说清楚。
　　“你知道现在跟着我会有性命之忧吗？”
　　少年吸了吸鼻子，终于勉强止住了哭声，憋出一句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知道，不就是跟着你也要被追杀么……”
　　“我要回洛阳，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去吗？”
　　“其实去哪里都可以”，佉沙毕竟年纪小，他听客商们说过大唐的繁华，对长安与洛阳的盛景曾生出过许多的向往：“洛阳很有名，我想去看看的。”
　　既然能达成一致，承邺也就不多说什么。
　　天一亮，他们就出了城。行李和细软是一概皆无。因为佉沙马术欠佳，故承邺只买了一匹马，二人同骑。承邺一心想要日夜兼程地赶回洛阳，只是他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脚程自然要放慢许多。
　　不知追兵究竟是寻着什么追来的。李承邺跳下马来，佉沙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承邺想到他定是害怕，转身叮嘱他：“我来拖住他们，你骑马快跑！”
　　“去追那小子，让他把东西交出来。”骑着马的首领向下属吩咐道。来人的箭羽直接向佉沙袭去。直到这一刻，承邺才明白，这群人究竟是来追杀谁的。
　　承邺哪里能让够轻易地让他得逞，用剑挡下了许多射向佉沙逃走方向的箭。佉沙可是一点武功都没有。他必须要拖住这些人尽可能长的时间。只是，他可能没有机会再见到母亲了。承邺心中不由浮起一阵悲凉。
　　就在他浑身浴血之际，他突然听到少年粗重的喘息声和急切的马蹄声。承邺不由地气急，他做了牺牲性命的打算，不是为了等他回来白白送掉性命的。
　　牺牲是必要的，只要他能够换得一点时间。
　　“你这个笨蛋，别管我，快跑！”承邺用尽力气，挥出手中的剑。剑气掠过之处，瞬间削掉了和他鏖战之人的一条手臂。
　　他们都已经杀红了眼。
　　佉沙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了什么，随后他飞奔过来，挡在承邺身前，迎风洒出一把药粉。
　　那些杀手看到佉沙冲上来，正想擒他，自然避闪不及，赶快闭气，但也不免还是吸入了些药粉。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这些高手只在一息之间便纷纷倒下，不再动弹。
　　定睛细看，这些人纷纷七窍流血。承邺走过去，探了探他们的筋脉，皆寸寸断裂。此种死状，像是中毒，又像是被外力击伤，不可谓不凄惨。承邺也算见多识广，但从未见过发作如此之快，又如此烈性的毒药，非常疑惑。他皱起了眉头问佉沙：“这是什么毒。”佉沙还在发抖，像是还陷在恐惧之中，并没有回应他的疑问。
　　承邺只好一把将他捞上马背，迎着残阳，绝尘而去。
　　凭着佉沙的帮助杀出重围，他们顺利地逃出升天。二人来到大唐边境的西域小城暂歇。期间，承邺安抚着佉沙的情绪。佉沙似是不想回忆当天的事情，只说那药是他家乡一种植物的粉末研磨而成。而这种植物只生长在他的家乡，西安国。承邺想要问清楚追兵的事情。佉沙不愿意多透露，只说一切都是为了这种药的配方。
　　同是天涯沦落人，承邺无意于勾起他的伤心往事，就不再追问。
　　之后一路上都很平静，可能的追兵并没有到来，看来只有这一波人来追杀他们。
　　过了月余躲躲藏藏的生活，李承邺终于顺利地带着佉沙回到了洛阳。
　　彼时，承邺站在城门下，重新沐浴在神都飘扬的榆絮中，心中被惆怅缠绕着。洛阳城头的通缉令已经换了一波，真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在用假身份进入城门时，承邺瞥见悬赏通缉的要犯还是越王一脉的余党。显然他这条漏网之鱼并不足以一直霸占着这宝贵的地界。承邺轻轻抒了一口气，心头不由地又涌上几分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