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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猎猎寒风在测,雪碎的簌簌声夹杂着金铃摇曳的脆响。

      箫一目着了件玄色轻纱,风吹仙袂飘飖举,其人和周遭一望无际的白格格不入,在朔风中酒波似的晃动,流风回雪,深刻而鲜明。

      自他现身,满街攒动的人仿佛被定了身,渐次匍匐下去,是真正意义上的五体投地,好像落在肩头的不是雪,而是重渝千斤的威压。

      方才威风的仙官也蜷缩着膝行过来,一身肥肉打着拍子,哆嗦得比那老人还厉害,口中呼道:“仙仙仙、仙君……”

      原来这就是一支机甲战队。

      遇颂淮余光打量,这人不似他想象中凶神恶煞,倒有种十分矛盾的气质:只浮光掠影地一瞥,灭顶的威压便铺天盖地而来,惊心动魄,好似他出现就是定局,不会再有变数。

      但当他真的落在身边时,又宛若冰封花叶,锋锐凛冽,但却说不出的单薄,不堪一折似的,露出的手腕都是泛着薄红。

      他实在不太懂这些人见了鬼似的架势。

      饶是如此,也不代表他可以挑衅地对一支机甲战队说“有劳”。

      一句话弄得满堂无声这种事遇颂屡干不鲜,从没哪回这么想咬断这根舌头,何况那可是“夜枭”。

      什么概念,“夜枭”要是集体哗变,联盟首都星也就撑两天……遇颂淮不觉得自己比首都星还抗揍。

      幸而教主大人大量,没做什么反应。

      遇颂淮简直服了见鬼的原身陛下,和专门玩他似的,跟脑子一时搭错筋来千里救人的死对头整一出大恩不言谢,还说完就撤,把他撂在这……和人并立在一片跪倒朝拜的人群里。

      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这是什么陷人于不仁不义的好原身?

      就不怕他这被救的美和英雄处出感情来吗?

      “咳、、”

      遇颂淮抓狂,只是一句腹诽,听墙角的小气鬼就又毛了!他胸口和被拳抡了一样,直接痛得弓下身去,好歹把血咽了回去。

      背后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一只冰凉的手,一触即分,像个幻觉,与此同时有人大力扯住了他,半搀不扶的,精准地扯在他麻筋上。

      遇颂淮:“……”

      小丁一路连滚带爬,披头散发,呆呆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小声喃喃道:“龙袍狐裘哎,您怎么在哪都当头儿啊。”

      遇颂淮险些气笑,又想到方才的惊险,抬手就是一记爆栗:“几条命啊往上冲?平时挺稳重——”

      话没说完,遇颂淮便自行住了口,箫教主眸光一闪叫他剩下的话顿时忘回了肚子里。

      那双眼睛很特别,让他想到曾经误入的一片彗星坟场,因远离恒星而经年覆雪,内有星子狂躁地乱撞,火星四溅后玉石俱焚。

      森冷又狂热。

      从头到脚都是矛盾。

      遇颂淮这才看清他的正脸……很是意外。

      箫一目让过他的视线,突然不打招呼地一弹指,跪在旁边伴奏的仙官就静止了,四脚朝天翘了辫子。

      遇颂淮心里突地一下,方才骂小丁的话回旋拍回他脸上:几条命啊跟这种人为敌?

      箫教主还管杀不管埋,一个转身人已经回了车架,金铃再度飘摇。

      他走得缥缈无尘,身后却綴了根不协调的尾巴——小丁和被牵了绳似的,缀在人身后磕磕绊绊也跟着走了!

      “哎——”,遇颂淮往前踏了一步,竟然一头撞在个无形的罩子上,一股强力不容抗拒地给他指了条原路返回的康庄大道。

      遇颂淮:“……”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是吧。

      这反派到底什么毛病?

      终端只余2%的电量,亮度惨淡,小丁已经暴露的光点闪得活蹦乱跳,说明性命无忧,还有点没心没肺。

      遇颂淮瞬间不想看这货了,只是那光点还在移动,位置竟也不远,非常不符合箫教主腾云驾雾的速度。

      移动的方向似乎——有一个新出现的光点!

      遇颂淮目光陡然一凝,那光点亮度非常微弱,有小丁“珠玉在前”,简直如同小夜灯之于酒吧氛围灯,差点被忽略过去。

      这是性命垂危的意思。

      人类从来不是铁板一块,星遇团队来自几大星区,各自隐藏身份,其中有星际恐怖组织也说不定,都是历遍抢夺掠杀之徒,这样默默公布坐标的行为,无异于穷途末路下的孤注一掷。

      遇颂淮立即坐不住了,谁也没叫,循着坐标指示一路西行,在一座朝歌夜弦的酒楼跟前停住。

      三人的坐标交汇此——

      “玉霄宫。”

      这酒楼雕栏玉砌,落在灯火通明的骑鹤巷子里,把整个大奉神都的富贵繁华呈现到极致,跟白日那街道的风沙萧索千差万别,当得起一个“宫”字。

      遇颂淮脚步微微一顿,被暖气蒸得有点迟疑,玉霄宫门前残雪映红烛,一应哥儿姐儿在门口排开,或穿纱或着缎,透出的娇肉纤腰冰乳酥酪似的浇溢出来,柔情万种,把西北风软化成了春风。

      ……实在不像什么正经地方。

      启明星先生白瞎一张花花公子脸,全身上下也就嘴皮子溜,其他的,敬谢不敏。

      敬谢不敏也得却之不恭了,遇颂淮心里暗骂,端着脸避开门口的“春风”,几乎是闭着眼往里闯。

      这一路走得如履薄冰,异香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一路盲人摸象似的碰到什么都是软的滑的,好容易摸到了头,电量也打了折,1%的电在这灯红酒绿里实在是不够看,遇颂淮举着终端四处找光,觉得自己比搜救犬还敬业。

      古往今来,哪里有琼浆哪里就有流氓,自封的搜救犬三两句挑拨了一群流氓打架,刚找到点行走酒肆的感觉,就转头撞进彗星坟场里,救人未半而中道崩殂。

      遇颂淮:“……”

      杵在眼前的箫教主给琼枝玉树似的俊脸扣了个面罩,一抬手大小流氓就齐齐嗝了屁,也不知道糊弄谁——机甲战队换个队形就能装鸟枪了么?

      好在他大约不是箫一目意欲糊弄的对象,两人只见了一面,却好像有多年出生入死的默契,一对上眼便心照不宣,一个开路一个跟,墙面诚惶诚恐地自动开合,很快走上一条盘旋向下的密道。

      密道狭长,有一段竟容不下两人并肩,遇颂淮向后错开两步,正奇怪这神人怎么也要一步一步走过去,神人便未闻音而知雅意,“啧”了一声,伸手将他手臂扣住,几个起落就到了密道尽头。

      这酒楼里果然别有洞天。

      密道尽头是个圆形场所,四周看台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欢声如奔雷。倒扣碗口似的穹顶处留了一圈孔,透出光源,宛若地中天,万千金铃围抱着中间一只黄铜洪钟,龙盘其上,怒目圆睁,好似下一秒就要张口噬人。

      箫一目径直带他飞上二层的一处包间,审视地看他,问道:“你来做什么?”

      这问题没法回答,总不能说我带着外挂来偷你家,遇颂淮抽回手,反问:“你带走我的人做什么?”

      箫一目的眸光倏地暗了,暴虐彗星坟场深渊一样要把人吸进去。

      遇颂淮当看不见,有点发愁地轻叹了口气——暗度陈仓变成虎口拔牙,虎还一丝不错地盯着他——盯得他都想插兜摆造型了!

      ……结果发现这狐裘上下也没个兜,他只好在袖子里握住暖炉。

      “既然来找你的人,就叫你看清楚。”箫一目语气阴沉。

      他指尖所向,悬在穹顶的巨钟轰然震响,如海啸龙吟,万千金铃上下翻鸣,人群一静旋即喧嚣更甚,遇颂淮一阵涣然,仿佛下一刻就会升起机甲列阵迎接将军凯旋。

      然而奏起的并非凯歌——

      “幽冥谷底洞,败子不回头,今儿有新鲜货,死生他且看天,诶您把注一下,坐山观虎斗!”

      他难以置信地看下去,场地中间有一笼装巨人,头有灯笼大,不住嘶吼嚎叫,另一方赫然是方才被带走的小丁!

      “欢迎来到——玉霄宫角斗场!”

      随着这声音,翻涌的血气自砖瓦缝隙钻出,好像无尽枯骨冤魂伸出滔天的利爪,而狂热的看官们恍若未觉,像一群扭动的虫蚁,一张张赌签盘旋飞入飘忽天际的纸箱中。

      “角斗场三月开一回,陛下也是慕名而来么?唔,我运气不怎么样,难得来一场,”箫一目冷眼旁观,语气轻佻,“就赶上这种没悬念的。”

      遇颂淮蓦地回头,冷冷道:“没悬念还看什么?别扫了您的兴,也别难为我的人。”

      “你的人?”箫一目讥讽地一挑眉,“陛下还当自己是万国来朝的大奉国君么,角斗场上无身份,站在那方台上,要么喋血而胜,要么浴血而亡,口口声声你的人,你替他受剐?”

      他的纱衣无风自动,背负长剑无端出鞘,剑戟森森,寒光凛冽,如猛兽的獠牙利爪。

      遇颂淮垂下眼睫,没说话,目光扫尘似的遛过全场——

      骤然翻身跃下高台,厚重的狐裘曳地,被他单手解开一抛,暖炉骨碌滚远。

      这地方憋闷得很,用不上。

      坠落的几秒仿佛停滞,沸腾的人浪变得虚幻扭曲,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回头,撞见箫一目不及敛去的满目愕然,重叠的剑光血影打在他身上,黑白分明又与猩红交融,像个浴血执锐的鬼魅。

      之前他两次杀人,用剑了么?

      角斗场上无身份,无亲朋、无故旧……遇颂淮当当正正落到场中央。

      他心想:放屁。

      笼开,巨人出,真站到跟前才发现唐突了,这玩意何止是巨人,简直是巨轮!腿有两人环抱粗,胸毛能当钢筋用,比起自身安危,遇颂淮甚至更担心这建筑受不受得了。

      小丁身上还带着下午的伤,衣袍更是没法看,说拖把算抬举他,那巨人一掌扑下,他竭力将遇颂淮一推,同时自己像后跌去,咆哮道:“你来干什么?!”

      遇颂淮没话说,他来干什么,单枪匹马配个没电终端,科学家的严谨像是都喂了狗,他隐晦地抬头上睨:“少废话,来都来了!”

      小丁也无暇再问,那巨人和个天灾似的,两人站都站不稳,一齐闭了嘴形容狼狈地抱头鼠窜。

      一下午百呼不应的人工智能忽然幽幽出声:“您怎么总能陷入险境?”

      星际传统不看情况先唠嗑,遇颂淮:“……求求了别烦人,你有什么能用的招没?”

      人工智能遗憾地说:“抱歉,我设定的攻击性招数非常有限——”

      “给他一针‘缓刑’!”

      人工智能对这种非法行医行为表示不赞同,可鉴于这时空不在该法效力范围内,还是助纣为虐地去了。

      谁料,一针下去,巨人没嗷一嗓子,倒是嚎出了句人言:“我是……杰夫,伽马星区的杰夫罗克。”

      遇颂淮头皮一麻——

      难为他记得这个名字,那是个斯斯文文的军事顾问,跟他说话总是不阴不阳的,握个手还玩小孩子那种使劲攥的把戏。

      是主动暴露的第二个小点?

      怎么成这样了?

      杰夫无神的眼睛里滚过哀求和挣扎,下一秒又陡然变成狠厉,‘缓刑’竟只给了他三秒清明!

      箫一目送了一音在他耳边:“别耍花样。”

      下一刻,颤抖的巨掌又至,小丁上气不接下气地瘫倒在地,汗水和血水冲刷着伤口,遇颂淮心思急转——他薅下头上一根簪子,猛地掷向空中洪钟。

      那簪子其实半分力道也无,只是箫教主盯他太紧,见他动作想也不想出手便拦,簪子划了个弧线直直掉了下去,倒是箫教主实力感人,那钟顿时呼天叫地,酒楼在这声下抽搐,笼子倏然扣在杰夫身上,风云暂歇。

      箫一目看到遇颂淮狡黠地勾起嘴角时,就知道自己中计了,然而掌风既出,想拦可是不易,只好任由全场在洪钟声不明所以地安静下来。

      他缓慢地摘了面罩,忽地笑了。

      座下何人见过这尊杀器展颜,一时全呆住。

      “不虚此行啊,”箫一目慢条斯理地写下一张纸条,说道:“尽兴而归才好。”

      纸条飘飞入纸箱,洪钟应声吐出一面白烛燃起的旗,通体缎白不染尘埃。

      人工智能冷峻地科普:“这是血烛旗,以血为芯,嗜血而出,血满方熄,召出血烛旗就相当于设了个不死不破的赌局,血烛旗会判断哪方势弱,吸他的血续燃,直到一方战死,或者被吸空血,赌局破。”

      全场轰然,教主亲至,血烛旗燃,这是怎样的空前盛景。

      人们疯了一样朝杰夫砸灵石,有今日无明日似的,灵石粉化灵气弥散,石破天惊如雨酣然。

      箫一目凭高台而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狂欢的人群,无悲无喜,与看一群畜生无异,那仙官践踏人须得用脚,而箫一目只用一个眼神。

      灵气笼罩下的杰夫身形又拔高了几丈,笼子被强行撑开,勒进皮肉里,血肉模糊,像件披荆斩棘的战甲,他眼睛里再次漫上杀气,巨掌已经携风卷尘而至——

      遇颂淮视若无睹,扯过纸条随手一笔龙飞凤舞,曲指弹入纸箱,肩头硬生生挨了杰夫一拳,脸色倏地白了,他眨掉飞到眼睫上的血,轻声道:“再给他来一针。”

      “老大?!”

      “连续两针唤醒,正常人受不住……”

      “打!”遇颂淮抬手打断,“让他死也死得清醒点。”

      一针下去,杰夫脸面翻飞,皮肉翻浪,再难看出人形,遇颂淮目光几乎涣散,挨了重拳的左肩破絮一样,好像一阵风就要吹散。

      箫一目好像忘了密音传话,几乎气急败坏:“你想死么?”

      遇颂淮单膝支住,在膝盖上蹭了把血,难以为继地倒下去。

      角斗场上无身份,要么喋血而胜,要么浴血而亡。

      “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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