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少年》南

6、第 6 章

　　6

　　程琛在早上出席最后一个会议,跟客户吃过午饭后便乘车出发到机场。今天都柏林的天气极坏,两天前她是如此可爱明媚,这天却摇身一变成為发怒的女王,指挥风神雷神和雨神对这个美丽的地方大肆破坏。程琛把脸孔凑近车窗,但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况,雨点如火力万钧的子弹一样扫射在玻璃窗上,怒风亦同时不留情面地刮过来,那吼声几乎要把玻璃窗震碎,程琛若有所思的看了这场暴风雨一会,然后坐直身子,整理一下西服,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会。

　　机场的服务大堂正挤得水洩不通,每个人都携著大大的行李箱,神情急燥难耐,甚至有人越过办理登机手续的队伍跟航空公司的小姐们连番投诉,质问飞机会否取消或者延误之类,亦有人放弃了排队,乾脆横卧在坐椅,身上盖著毛毡打盹。

　　程琛跟助手耐心地排著队,同时留意墙壁上的航班升降显示屏,程琛先是用手机打电玩来打发时间,后来又喝了一罐咖啡,最后又查阅过几份文件,助手等得累了,程琛叫他去长椅坐著,自己继续静心等待,一点也不焦急。

　　终於轮到程琛,怎料服务小姐支支吾吾地说航班有机会取消,助手一听立即皱起眉头,高声骂著等了那麼久竟然说飞机要取消。服务小姐对二人解释著什麼天气不稳,又扯到什麼航空管理局指引,英语连珠爆发,看来这是她今个早上解释的第一百次。此时双方也不耐烦,后面又是一条长长的人龙,程琛温和地讲了句"我们会再等一会",然后好像其他有家归不得的人般安坐在长椅。

　　"看来要查一查其他回香港的途径,或者可以先到伦敦再转机。"助手说。

　　"天气坏成这样,看是没办法......"程琛平静道。

　　"唉,你还要回去出席董事会呢......"

　　"要是没办法,就在这裡多留几天吧。"程琛淡然一笑。

　　"啊?可是......"

　　"反正董事会我就只有陪坐的份儿,迟几天回去这个世界还是会继续在转,不是吗?"程琛斜睨助手蹙蹙眉,嘴角一勾。

　　助手皱起眉头端详程琛,不敢相信这个工作狂会讲出这番话,他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同。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爱尔兰。"

　　程琛没有答话,只是一脸微笑。

　　航班最终还是取消了,这正中程琛下怀,他望出机场,现在不过是早上,天色却灰黑得像入夜,黑压压的一团乌云正挤出滚滚洪水,雨水落下来如一幅窗帘,被强风不断吹打。他想著Galvin,不知道他现在在那裡?会不会在酒吧内跟朋友玩牌,懒裡外面的风雨呢?抑或他跟许多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样,冒著狂风暴雨到海滩滑浪,又抑或他现在正在街角的帘蓬下逼著雨,全身都被淋湿?程琛再也等不下去,他快快向助手交代事宜,吩咐他这几天别跟著自己,然后连雨伞都没有带,只是随手抓手一个小行李袋,接著跑到机场外跳上一辆的士。

　　他决定先去亨利酒吧,马路上挤满了车子,程琛在车厢内左顾右盼,看到的是无尽的车龙,有些小汽车和电单车从队列中窜出来,想要佔一席位,也有人不顾危险横越汽车间的缝隙,惹来数辆车子一起发出不满的响号声,刺耳得教人更不耐烦。

　　程琛随便给司机递上一张钞票,然后打开车门一跃出车外,在汽车与汽车间的狭窄小道直奔向前,同时狼狈地用行李袋挡在头上,但根本没有什麼作用,那瀑布般的雨水快速渗透西服,布料紧紧黏住皮肤,使程琛难以灵活摆动身躯,而且雨水亦浸满鞋子裡,令步行更為困难。程琛就这样在大雨中跑过不知多少条街。

　　那突然破门而进的人使Ryan跟Scott吃了一惊,两人张大嘴巴瞧门边浑身湿透的"水人"看,水滴从他的髮端密集地滴落油木地板,那套看上去很名贵的黑色西服简直湿得不堪入目。程琛揉揉眼睛,把湿髮往后一拨,他喘著大气,环视四周每一角,这裡只有Ryan和Scott,他们手上都拿著纸牌,眼珠睁大得几乎要掉出来一样望著自己。

　　"Sam?噢,老天啊...."

　　Ryan和Scott连忙放下手上的纸牌,衝到程琛面前上下打量著他,不敢相信这个昨日西装笔挺,英俊有礼的中国人会落得如此田地。

　　"天啊,朋友,你不是该在飞机上的吗?"Ryan问。

　　"飞机取消了....."

　　"然后你回来这裡,还不带雨伞?"Scott诧异地说。

　　"我.....对了,Galvin呢?"

　　"Sam?"

　　Galvin刚从厨房出来,两手盘著意大利麵条和麵包,他愕然地看著这个由头湿到脚,狼狈得不成话的大男人。Galvin放下了食物,飞快地衝往储物室拿出一条大毛巾,二话不说将毛巾紧紧包裹他淋漓的身子。

　　"你还好吗?到底发生了什麼事?你现在应该在飞机的吗?"

　　程琛疲累的微笑,Galvin在关心自己,语气虽然不算十分紧张,但平淡中见温柔,不禁令程琛身心都热了起来。

　　"飞机取...取消了..."

　　Galvin忧心地看著程琛,他的脸色无比苍白,额头冒出冷汗,脸颊升起一阵火红,Galvin用双掌扶住他的脸,又用手背在他额头测温,他整张脸都是烫人的灼热。

　　"Sam,你发烧了....Sam....."Galvin扶住程琛肩膀,低声温和道,"Ryan,可以借Henry家一用吗?Sam需要休息。"

　　"我跟他讲,先扶他上去吧。"

　　亨利酒吧的二楼是老板Henry的小窝,程琛吃过了药,足足睡了一夜,张开眼睛已经是夜深,程琛醒后第一眼就看见Ryan跟Scott两张稚气的脸放大在自己上方。

　　"Sam,你醒了?你怎样?"二人关切问道。

　　"Galvin呢?"程琛嘶哑著嗓子问。

　　"他泡咖啡去,我说你简直是个疯子,竟然淋了一身雨!"Scott说。

　　程琛尷尬一笑,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在三个少年面前如此狼狈,还生了病,真的有点丢脸。

　　这时Galvin端著两咖啡进来,见程琛醒来便露出安心的微笑,程琛立即用手肘支撑身子坐起来,也对他轻轻一笑。

　　Galvin走近床前,伏低身子,用手背探探他的前额,程琛抬起眼睛,看进Galvin宝蓝色的眼眸裡,他高挺的鼻子贴近自己额头,呼出温热的气息。

　　"你退烧了,肚子饿吗?"

　　"有一点。"

　　"那我去煮东西你吃。"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程琛拉住Galvin的手,又随即放开,Galvin的脸并没有异样。

　　"我们两个去吧,你陪Sam吧!"Ryan说罢便跟Scott离去。

　　Galvin拉过椅子坐在程琛床边,他端详程琛的脸,眼神平静温柔,程琛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脸颊又是一阵灼热。

　　"麻烦你们真的不好意思。"

　　"那裡...."

　　Galvin亲切一笑,看到那可爱的酒窝,程琛也不自觉扬起嘴角,两人好像朋友一样看对方,感觉很舒服。

　　"对了,你们......还在酒吧。"

　　"嗯,不过我们明天就离开。"

　　"什麼?"程琛一愕。

　　"现在天气好了,所以打算明天乘火车回史莱勾,你呢?什麼时候回香港?"

　　"过几天吧,我还想.....这几天能够到处玩玩,还有....听你们演唱。"程琛失望道。

　　Galvin好笑地看著这个比自己要年长得多的大男人,好像得不到糖果的小孩般都著嘴,他滑溜溜地转动大眼,笑看著程琛,

　　"為什麼不去看看我们的家乡?"Galvin说,程琛摆出茫然的神情,"史莱勾比都柏林有趣美丽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