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少年》南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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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程琛在会议室由早上待到下午,见过很多人,听了很多演讲和投资计划,在会议休息期间,程琛第一个步出会议室,在走廊的汽水贩卖机买了一杯热咖啡,程琛愈来愈感到鬱闷难受,他解开颈喉钮,放鬆那条几乎令他透不过气的领带。他行近玻璃窗,这天的天气潮湿阴凉,跟昨日的清新晴朗成强大反差,天空上半点光也没有,一片灰濛濛,远方有一团黑云正慢慢飘移过来,昨天活泼可爱的都柏林如今看起来像极个了无生趣的忧鬱小城。

　　程琛看看手表,思量著今晚应不应该到酒吧听歌,他昨晚静静的离去,没有跟少年和他的朋友打招呼,他知道如果他能够主动认识他们一定可以打开话题,皆因他有著亚洲人的脸孔,这必定多少会让男孩们好奇,但他还是没这样做。程琛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去,因為他明天就要离开这裡回香港,总公司还有工作等著自己......但明天要离开跟今晚去酒吧又有什麼关系呢?程琛摇摇头,他想多了很多。

　　"Sam!"那几名爱尔兰裔合作伙伴叫唤程琛的英文名,其中一人亲切地把手搭在他肩上。

　　"今晚有节目吗?一起去玩吧!"

　　"不,还要整理一些文件。"

　　"别这样吧,Sam!去放鬆一下吧!上次介绍你有没有去过酒吧区?"

　　"有。"

　　"去了那一间?"

　　"名字没怎样留意,不过门面比较旧,但裡面的装潢很有爱尔兰乡村风味,特别是歌唱表演,十分令人难忘。"

　　"亨利酒吧,一定是!在街尾的,对吧?"

　　"好像是。"

　　"那酒吧真的很棒,我们几个经常去的!Sam,今晚一起去玩吧,不醉无归!"

　　"那好吧!"

　　程琛踏进酒吧的一剎就看到Galvin,他正跟另外两个队友坐在暗角玩牌,他们很亲密,不时用手肘推对方,又会笑著拥抱在一起,"Galvin,你今晚会為大家表演的吧!"程琛心裡说。

　　程琛跟这几个爱尔兰客户閒聊著,他们的酒量很大,中气十足,嘰嘰喳喳个不停,这是他欣赏爱尔兰人的地方,永远都是这麼有朝气、待人热情,而且下了班永远不会谈公事,尽情大吃大喝,跟香港人很不一样,程琛也快要被他们感染。

　　终於到了程琛最期待的时刻,是"Downtown Boys"的演出,这晚Galvin以一身型格打扮示人,一件啡色贴身皮褸、裡面是一件印有骷髏图案的圆领恤衫,下身是一条简单的泥黄色休閒裤;头顶的头髮用髮蜡造成微微往上尖起;他左边耳朵还穿戴了一颗小小的、圆型的银耳环。这晚的Galvin不再是典雅温文,而是带著男孩的叛逆、充满野性魅力和冷酷。

　　他们唱起一首程琛不认识的摇滚快歌,,起初程琛完全不适应,但慢慢下来,也觉得旋律不俗,有令人想起舞的衝动。程琛注意到儘管Galvin是唱著爆炸力强的摇滚歌曲,但他始终是三人之中较為内俭的一个,不像另外两个男孩般疯狂摆动身体或者跟观眾挥手,他骨子裡还是害羞斯文的。

　　"啊...是这几个小子!"那爱尔兰客户说。

　　"你知道他们?"程琛放下酒杯问。

　　""Downtown Boys"嘛,十二、三岁就组队,经常在镇上的酒馆表演的!"

　　"你也是来自史莱勾群?"程琛问。

　　"嗯,我们几个都是,"他用手比划其餘几个合作伙伴,"这间酒吧的老板叫亨利,是来自史莱勾的,这裡九成的人客都是在都柏林工作的史莱勾人,我说啊,这裡就是我们思乡的聚脚地,呵呵!"

　　"这几个小子挺有才华的,中间主唱那个叫Scott,金髮那个是Ryan,最高那个唤Galvin。"

　　"你们不会是认识的吧?"程琛问。

　　"大概都不认得我们了,Ryan是我高中的师弟,他简直是个捣蛋王!那时候我是领袖生,他老是跟我作对!"

　　"Galvin住在我隔离,是个很乖巧的男孩,就是喜欢半夜洗澡的时候破喉大唱,他啊,没一分鐘是不会唱歌的!"

　　"我还记得他们三个在街上逗美眉,不过大多是Ryan把到女孩,Scott样貌不算出眾,Galvin永远红著脸躲避,那些女孩都把他当成小弟弟看,说他够可爱,可以激发起她们的母性,哈哈!"

　　"哇,这世界真小啊!"程琛惊讶道。

　　"爱尔兰就是个这样的地方,人与人之间很亲密!"

　　程琛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在想到底是什麼使这个国家有著可贵的、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在程琛的生活圈子裡也有亲密的人,但那是低层次的亲密,是物欲和□□的亲密、是利益关系下建筑的亲密。他愈来愈觉得爱尔兰并不真实,这个处处翠绿成荫、处处美妙乐章、处处友善嘴脸,一个有如乌托邦的国度,似乎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丑陋的世界裡。

　　"Downtown Boys"一共為观眾演唱了四首曲目,男孩们演唱后下了舞台,好像其他人一样喝酒谈天,程琛感谢这裡微弱的灯光,让他可以肆无忌惮打量Galvin,他有个错觉,就是感觉Galvin也在看著自己,眼神好像在思索著,想作出探究似的。突然,少年向Ryan跟Scott低声讲了两句,然后三人一起往程琛那边看,程琛下意识低著头,接著感觉到三人往这边走来,程琛不断摸酒杯,听到那密集而有节奏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一隻手在自己肩膀窜出来,在那隻手拍下来的时候程琛把头一抬,那隻手是属於Ryan,他拍的人是自己身旁的爱尔兰人。

　　少年们跟爱尔兰客户"相认"了,程琛看著Ryan跟他们寒暄了几分鐘,他知道Galvin就在自己身后。

　　"你是亚洲人?"Ryan笑著问程琛。

　　"是的,我来自香港。"程琛不著痕跡地偏过脸,高声地说。

　　"介意我们加入吗?"

　　"不介意,请!"程琛站起,往旁边移动两个身位,Galvin一屁股坐在自己身旁。

　　程琛装作喝啤酒,用眼角餘光瞄瞄旁边的人,Galvin没有看自己,只是脸带微笑望著Ryan和Scott跟客户聚旧,这下程琛才知道刚才Galvin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客户们,心情难免有点失落。

　　"很高兴认识你!"Scott隔著Galvin向程琛伸出手,Galvin礼貌地把身子靠后,两人飞快地对上一眼,然后程琛握著Scott的手,"我小时候到过香港一次,太平山顶的夜景真美极!"

　　"你们的国家才是真正的美!"程琛由衷道。

　　"哈哈!你叫什麼名字?"

　　"Sam,中文名字程琛。"程琛望著Galvin,不忘介绍自己的中文名字。

　　"程...程什麼?"Scott问。

　　"程琛....是广府话。"

　　"程......琛,对不对?"Galvin学著用广府话唸他的名字。

　　"对,就是这样读,没错!"程琛咧嘴一笑。

　　Galvin露齿微笑,脸上闪过一丝骄傲,他笑的时候右边脸颊有个又深又长的酒窝。

　　"Galvin语言天分最高,这家伙还会西班牙语呢!"

　　Galvin羞涩一笑,一拍掌粗鲁地打落Scott脸上,Scott装作痛极的样子,使Galvin哈哈大笑,程琛注视著他多变的表情。

　　"你们唱得很好,真的!"程琛说。

　　"Sam对吧?你真的跟他们几个一起工作的?"Ryan半伏低身子凑近程琛,举起酒杯大声嚷嚷,"这个人以前在学校最喜欢就是抓住我来骂,我记得有一次明明差一毫米就吻到那个女生,这家伙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逮到我!最惨的是他妈妈跟我老妈最熟,两个女人老是在花园讲我坏话....於是有一次我忍不住,半夜用石子打破他睡房的窗户,最终还是给他发现,唉....之后的日子可够惨了....."

　　程琛看著Ryan滔滔不绝在忆述歷史,他是个充满精力和朝气的少年,难怪女孩都喜欢他。Scott反反白眼,托著下巴,边笑边对程琛作口型说"他喝醉了"。程琛低首慢慢地押一淡酒,同时从杯子裡偷偷抬眼看Galvin,他几乎没怎麼喝酒,一直保持那种温和、平淡,兄弟般的眼神去看Ryan发表伟论,程琛发觉他的侧面没有正面来得好看,那鼻子太高,好像脸上忽然隆起的山脊般,而且下巴圆而塌下,像是被刀子往下削过一样,不过程琛还是觉得他很美,那肤色白如象牙,隐隐渗透浅红,光滑的皮肤上佈满密密麻麻的小汗毛,那眸子随著光线变幻而时蓝时绿,又长又翘的眼睫毛像扇子般摆动,引诱别人去轻碰。

　　"你..."程琛低语,坐在身旁的Galvin立即回头,柔和地睁大眼睛看他,"你和你的队友都是来自史莱勾?"

　　"是。"

　　Galvin礼貌而简短的回答让程琛心裡一沉,一轮尷尬的沉默。Galvin还是直勾勾地看著他,友善却又陌生。

　　"那麼.....史莱勾是个怎麼样的地方?"

　　"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四周都是奇山异石,还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农场,Scott家就是开农场的!"

　　"是这样啊....我意思是......唉.....很羡慕你能够生长在这个这麼美的地方。"

　　"是的,我真的很喜欢我的家乡,但香港也不错吧,既是美食天堂又是购物天堂,一定很多姿多采吧。"Galvin微笑,脸容优雅清秀。

　　"你来香港玩的话我可以做嚮导的!唉......我意思是你跟你的朋友来的话。"程琛用眼睛瞄瞄Ryan跟Scott。

　　"好啊!"

　　程琛不自觉挪动身子,搔搔耳朵又看看Galvin,装作自言自语道,

　　"真可惜,我明天就要回香港,要不然可以多欣赏这个城市多几天。"

　　"明天就走?那麼快?"Galvin说。

　　"是啊,太可惜...."程琛扁扁嘴唇,"这个地方有太多美人美事........."

　　"例如?"

　　"例如你们的音乐,你们都是很有才华的青年!"

　　Galvin凝视了程琛好几秒,忽然低头啟齿一笑,可爱又不胜害羞,自豪中带了点受宠若惊,最后不得不抓起酒杯喝酒,眼神由平淡温文转為喜悦明亮,程琛也跟著微笑开来,真的很想伸手模模他的头髮,在他耳边低喃一句,"你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