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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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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离下界的那一日,云涵送他到星路上,到星台时,云涵欲放在他额间的手被迟离握住,迟离知道,一旦那手指碰在他额头上,自己就会忘记一切。
“神君。”迟离学着先前尹暃陆的话,云涵顺着遮挡住的视线垂下眼眸回望他,只听他说:“这世间我只剩你了,等我回来。”
云涵心中一颤,旋即被紧握着的手没了阻碍,轻轻点在迟离额间,一道朱红光顺着他的指尖与迟离相连。
那些脑海中所有与神州有关的全然被抹去,迟离茫然望着云涵,星台上的紫色微光照射在迟离身上,云涵往后退去数步,亲眼目睹又一位神裔被送下界。
星盘转动,归尤巳觉得迟离当真是重情义,他原以为在这神州,除了岑宵就不会有第二位能让迟离如此。
归尤巳说:“他将你当做了此后唯一的亲人。”
云涵不答话,归尤巳又说:“就像我与我阿姐那样的亲人。”
归尤巳总是想再解释清楚些,他怕云涵听不懂,而云涵只瞟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没七情但并非是傻的。”
亲人他知晓是什么意思,用不着特地举例子解释。
那日过后,云涵总是待在陵光殿内,每当有谁来寻他时,皆是会看见他端坐于案桌前,而案桌上摞了许多杂书典籍。
出于好奇,归尤巳特去瞧看了一番,一见案桌上的书籍,他当即将其一挑手,上面醒目的三个大字“复生术”“阴阳阵”。
“怎么有兴趣看这些书了?”归尤巳随手翻了一页,上面正是记载了涅槃重生,他有些惊讶,“这不是你在暄山时所撰写的书么?”
朱雀可涅槃,当云涵发现这一点时便记了下来,有一段时日他在暄山上就是在琢磨这些,期间还与自己探讨过,所以对此归尤巳还算印象深刻。
““身为朱鸟可涅槃,若是修得浴火,朱鸟所凝聚的血或许能得复生术。”当初记载这段只是想日后有时间能得以解惑,谁能想到这书籍会流落成人间的小册子,尹暃陆想必也是在人间看过此书,才会如此执着要我救他界下的爱人。”
他翻看书的手不曾停下,归尤巳眉梢微挑,似是不太能信自己耳边所听到的话:“他想用你的血涅槃复生他的爱人?”
何其荒缪,身为神居然还会信人间这些毫无得到证实的书籍册子,尹暃陆在求神时忘了自己也是神。
云涵叹出一口气,手中的古卷被归尤巳抽去,他见上面醒目的南海二字,敏锐道:“南海鲛人的鲛珠可疗愈世间万物,你前些年去过南海,难不成那时你是想过用你的血结合这鲛珠从而达到臆想的复生术?”
他们相识这么久,所言所行都皆是对方的眼,一个动作,归尤巳就能清楚云涵要做什么。
“只单靠我的血与鲛珠是达不成这样的效果,还缺少的世间至纯之物。”云涵那时的证实还没得到验证就被强行召回神州商议邪灵的事,而后忙碌了起来,他就将这事搁浅了。
此次因尹暃陆的提醒,云涵才想起这茬:“总是觉得奇怪,就像我曾经以为浴火可涅槃,按理来说我的血就不会一般,可这么久过去,我用即将枯萎的树木滴上我的血,那树木只不过是回光返照了几日,随后再度加速枯萎下去。”
归尤巳手中的古卷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手心,他忽而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血不能复生,但你的血所铸成的东西可复生?”
云涵抬眼望毫不客气坐在案桌上的归尤巳,“玉面阎罗?”
归尤巳将古卷放在桌上,回道:“是与此相差不大的,但还是有所不同,譬如玉面阎罗本就没灵性,我觉得应当是有灵性的东西。”
朱鸟的心头血所成有灵性的东西,云涵脑中转的极快,他立马从众多被归尤巳推开的古籍中找到一本赤色书皮所包着的典籍,看上去陈旧极了,他翻阅着上面的东西,万物之灵,凤为雄,凰为雌。
何为此物?云涵回想寒间炼狱所降世的自己与木擎,可不对,他与木擎皆是为雄,何来的雌?
归尤巳将此书的另一卷推在云涵眼前,顺势起身,他道:“这些有关于寒间炼狱之事我也不是很懂,你看看就行,别真为应允尹暃陆而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况且神州是不能插手人间的事,现在你正处于悬崖峭壁,不能再以身犯险。”
生死自有定数,云涵向来是清楚,只是如今尹暃陆突然的到来令他想起了早些年的自己所撰写不成型的书籍,他从未想过会有一日流落凡间,甚至成为了尹暃陆希望的寄托。
口上应着好,眼睛却不离古籍,他看书是极快,一目三行,不过半柱香手中的书看到了最后一页,随后他扯过离自己最近的那本古籍再度看了起来。
归尤巳见他看到了方才自己推在他面前的书,眸子下溢出看不清的情绪,总是有种暗室亏心,可走到如今,他不能回头。
归尤巳往陵光殿外去,天庭神官戒备着前些日子因东海邪气大燥天河内的邪灵,更是忧愁在水镜下新生的邪灵,鬼界的地盘,纵使他们想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
现下最为重要的就是和气,如云涵先前所说,诛神阵的阵眼天黎石星在水镜下,若是强行与鬼界闹的不愉快,难保木擎不会带着天黎石星同归于尽。
毕竟把鬼逼急了,总是会反抗,天帝派云涵前去鬼界毁炼狱一事已经是不怀好意,若去鬼界的不是云涵而是其余的神君,恐怕木擎都不可能完好无损将其放回神州。
去往天河的路上恰巧遇着了正从人间回来的尹暃陆,归尤巳叫住了他:“罗睺星君。”
尹暃陆颔首道:“星官大人可是有事?”
归尤巳明知故问他:“听闻你曾看过一本为复生术的书?”
尹暃陆先是一愣,随后道:“确有此事。”
整个神州谁人不知归尤巳的脾气算不得好,尹暃陆以为他是知道自己追查归尤桐的事,此时来秋后算账,尹暃陆咽了咽口水,心中一遍遍想着,若是归星官先行动手自己大不了挨一顿揍就是了。
归尤巳平静问他:“你对此有何见解?”
尹暃陆:“…………”
尹暃陆道:“啊?什,什么?”
归尤巳平生的耐心恐是都用在了这上面,他复述着:“不知你对复生术有何见解?”
“见解?”尹暃陆大脑先行反应一步,他想,难不成是归星官也对界下复生术感兴趣?恍然大悟,归尤桐如今也算是在人间等死,身为她的亲弟弟,当是有此心留意这些的。
归尤巳平静的直望着他,盯的尹暃陆有些不自在,他一手插|进发丝中挠了挠,斟酌完用词才缓缓道:“复生术应当是某位前辈有过的设想,虽未得到真正的使用,此法子也并非是行不通。”
归尤巳瞧不出任何情绪,他避开与尹暃陆的对视,手中的星盘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了指天河方向。
归尤巳问他:“那你可知神仙扰乱人间的生死定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尹暃陆回答的坚定:“我知道,我愿意承受这样的后果。”
归尤巳冷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一言,他与尹暃陆擦肩而过,心中想的一遍遍皆是这成败所要付出的代价。
尹暃陆看着洁白一身的归尤巳,他手中仍旧稳稳拿住星盘轨,走了还未有几步便咳嗽了起来。
“星官大人。”尹暃陆想拉拢他与自己站一起,他不信归尤巳会如此冷血,界下将死的那位是他的亲姐姐,他不信归尤巳能真的做到漠视。
只要将他拉拢,陵光神君与他交好,就多了几分希望。
归尤巳停在原地并未回头,尹暃陆冲他背影道:“都说身为神所护佑的就不再是那些心中情念,可又能有几位神官真的能做到?界下亲友,挚爱,人间温情,星官大人当真可以一视而过?”
归尤桐于归尤巳有着不可割分的血缘,若是有此机会,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这涅槃复生术尚未得到证实,”归尤巳冷声道:“罗睺星君又凭什么会觉得我会拿这一切未有定数的东西来赌上来之不易的神祇?”
尹暃陆握紧了拳,他扬声道:“凭她是你的亲姐姐!”
若说他的情爱不值一提,那有关乎于亲人生死的归尤巳呢?
“只需要陵光神君的血,难道星官大人不想试一试?”渺茫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不信归尤巳是个心冷的神。
“少来揣测我心中是如何想。”归尤巳眼底生起讥讽,他说:“陵光的血你大可以不要命去试试,我记得不错在天河中他常年伤痕累累,那处留着他干涸的血,你怎么不去那找自己要的东西?是害怕天河被封印的邪灵会将你撕碎?还是怕干涸的血不好找嫌麻烦?”
尹暃陆袖底下的拳捏的很紧,归尤巳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步朝着相反方向而去。
归尤巳冷嘲热讽的反倒给了尹暃陆一条出路,他望着天河的方向,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碰碰运气。
他的运气很好,像是所有一切都在给他开路,那些干涸的血混杂太多神君的,提炼花费了不少时日,在终于找出自己想要的血后他不敢耽搁去找爱人试试这传言一半的复生术。
在看到爱人回光返照他欣喜若狂,可这份喜悦未持续半盏茶功夫,只见爱人又口吐鲜血,比先前的症状还要更甚,他忧心如焚急得团团转,最后又想起了那日在凤凰树后偷听的事,他顿时豁然大悟。
落下去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
暄山上。
尹暃陆正与宜阳相谈复生术一事,他说的天花乱坠。
“世间凡是去世的人,只有能掌控此术就能得以复生?”宜阳不太能相信,若真是这样就乱了套,他替尹暃陆倒着茶:“罗睺星君应当是误会师尊的意思了。”
尹暃陆面色一变,很快又正了正色:“陵光神君是何意思?”
整个殿内堂皇,挺符合宜阳,他惬意靠在碧血椅上替自己师尊说着话:“若是此复生术能成,天地间法则被打碎,又哪来的人间?哪来的鬼界?全都成神好了。”
尹暃陆微微一笑:“并非是要让所有人都尝试此术。”
他想要的无非就是救宁佳依性命,只此一命。
宜阳陷入了沉思,他虽看不懂为何尹暃陆会几次三番下界来暄山,但也知道绝非是他口中前来叙旧一说。
“星官大人身为神仙,许多事身不由己,尤其是这类颠倒世间生死一事,他更是不能插手,没有谁愿意看着自己至亲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陵光神君如此,星官大人也是如此,我亦是如此。”
他说的真诚,叫人不能去怀疑,宜阳或许信的,他信不会有哪位神仙会做出丧尽天良之事,能提早知道罗睺口中的计划再进行逐一思虑,觉得不可行也能尽早做打算。
宜阳:“当真不会影响师尊与师叔?”
外头夕阳余晖,他们的影子倒印在茶盏中,尹暃陆保证着:“这点帝君可放心,我绝不会害陵光神君,我只需要借助暄山上的一件法宝注入法力行使这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