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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私欲 ...

  •   神州对于此次重华星君一事顾念迟离这位遗孤,便准许他下界时带一份法宝,可迟离却拒绝了。
      他说:“我会凭本事飞升,凭本事与各位神君并肩。”

      对于此,有不少神官已经是打算亲眼看看迟离是如何凭自己的本事能与四位神君肩并肩的高度,更是有的神官私下会说,“迟离怎么这么认死理,有天庭的法宝去人间应劫就会轻松不少,怎么还如此想不开,非得硬气这一次。”

      他们认为这是重华星君离去留给迟离唯一有用的东西,可惜迟离还不用,当真是浪费了。

      归尤巳来陵光殿时便见迟离已经比先前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多了,自己所采集的仙露应当还是有用的。
      他随手将此次带来的仙果放置在案桌上,瞅着迟离在宣纸上规规整整写的字,心中是替云涵高兴的。

      至少现如今的迟离是真的改性了,也不再敷衍了事,只是他越看那宣纸上的字越是眼熟,归尤巳凑近了些。
      “你这字怎么和云涵的如此相似?”归尤巳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随手一翻之前迟离抄写的东西,就更加确定了,不是相似,简直一模一样,迟离在故意模仿。

      只是……为什么要模仿?

      归尤巳瞥了他一眼,只见迟离已经停笔,一眨不眨望着他,心怕他会将写好字的纸撕扯坏。
      归尤巳没多大兴趣,将东西还给了他,而后一阵不适传入肺腑,归尤巳捂着唇剧烈咳嗽着。

      等他身体缓过劲后,才想起了正事,归尤巳环视整个前殿,不见云涵踪影,他便问迟离:“云涵去了何处?”
      迟离似是经历了东海变故后沉着了不少,更是收敛以往的劣根,他回想道:“今早神君说有事要去办。”

      所以言下之意连迟离也不知道云涵去了何处。

      想了一席,归尤巳盯着前殿的玉柱,留话道:“待他回来后记得与他说我有要事与他说,让他来一趟星路。”

      直至归尤巳的身影消失在陵光殿,迟离才从恍惚下回过神。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这样,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失了神。

      他总是在想,若是在东海时,自己警惕些,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可世间唯有“若是”二字不能回头,他回不到邪气侵染东海那日,就算他回去了也劝阻不了自己爹放弃洗涤海域内的邪气,更是不能在最后与他爹共进退。

      留他一人在这世间日日夜夜受尽梦魇,一闭眼就会想起东海死去的挚友与亲人。

      一出殿的归尤巳正巧撞上从外回来的云涵,他扬了扬下巴,往殿内指去:“迟离看来恢复的不错,也不枉你悉心照料。”
      云涵顺着他下巴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殿里的迟离坐的端正,又开始抄写阵法咒术。

      “心病难医。”云涵目光停在坐正的迟离的侧影上,他道:“纵使我医术再了得,也医治不了他的心病。”
      归尤巳道:“可你已经尽力了。”

      别的再怎么样也与云涵无关了,他已经算是尽心尽力,迟离的恢复全得靠自己,别的人帮不了他。
      尤其是在心病这一块,云涵更是帮不了他。

      “总是想再做好些。”云涵收回视线,迄今为止他仍旧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迟离。
      重华星君一事他多多少少也沾了边,若不是他去拜托岑宵重塑幽灵草灵根,岑宵也就不会去海域,更是不会让人有机可乘,将此祸事转栽在东海。
      岑宵更不会为挽救整个海域做此牺牲。

      “对了,”说着险些忘了要说的正事,归尤巳将此次天庭的盘查结果与云涵说道:“重华星君神陨东海,经各方面调查都是与邪灵密不可分,大多猜测是水镜内横生的邪灵作怪。”

      云涵想都没想肯定道:“不可能!”
      不可能会是水镜,木擎真身虽被腐蚀一部分,可里面有封印,若是新生的邪灵逃出来,他不可能没发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归尤巳望向他那双从鬼界归来便腥红可见的金瞳,“可现如今得出的结果就是这样,你先前奉命前去毁寒间炼狱一事已经在神州传开,现下炼狱仍旧安然无恙,还生出了重华星君的事,他们有些早已是不信你的言辞。”

      后果下场是什么,归尤巳未能言明,云涵却能清楚,无非就是受尽非议,只要他一日不出事那些非议就会在暗地,永远不会浮出水面,可若是他一旦出了事,飞天盖地的话将止都止不住。

      归尤巳从他的眼里看不出其余情绪波动,想来哪怕到死也绝不可能从云涵脸上看出失落的神情,他问他:“后悔吗?”
      后悔成神了吗?后悔当日所做的决定了吗?用尽一切所护佑的人间,最后却换来猜忌,后悔吗?

      云涵不答话,归尤巳继续道:“当年你用七情六欲注入降福众生的甘霖雨露中,现如今的你变成了一个感受不到世间温情的怪物,应该是不会难过的。”
      也是庆幸,云涵没有情欲,他看不懂神州对他所有的忌惮,更是看不懂那些明暗里的刀子。

      天庭众神无论对他好或是不好,云涵都不会从中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心。

      “不后悔。”那双金瞳下的坚定,以及云涵所说这话的笃定,仿若这世间不可能会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他的此番决心,这条路,他哪怕走到死,也绝不会有后悔一说。

      “木大人有句话说的不错,”归尤巳顿了会儿,似在细想那句话是什么,可一时半会原话是想不起了,只得大概说道:“你就是犟驴,不撞墙不会回头,不对,应当说是撞了墙也不会回头。”
      云涵觉得有些意思,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在木擎与归尤巳口中得出一个“犟驴”的称呼,应该是不太好的形容,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不在乎这些 。

      “神州的神何时与鬼界的鬼有交集了?”云涵回想未飞升时,木擎来找他,恰巧被归尤巳撞见过,只是那几面,他们一人一鬼没有交谈些什么,现在怎么隔了两界,关系反倒好了起来?

      归尤巳知晓他话里的另一意思,他也不再说的弯绕,“我姐命数将至,就拜托他多照顾些,都说被邪灵迫害的人死后是没有魂魄的,暄山上的萤流旋会伴于她身侧,为她重塑魂魄,就像当年你为木大人那般,哪怕此生为鬼也好过灰飞烟灭的强。”

      归尤巳为神,是不能插手人间的事,其中更是包括归尤桐的生死,他不能插手,并不能代表他不能拜托鬼界的鬼王相助。
      萤流旋有三支,一支在木擎身上,一支留在暄山就是为了日后能派上用场,只要等时机一到,就能借助萤流旋为归尤桐重塑魂魄,强行成鬼,在鬼界生存。

      算的是极好,云涵没说此做法是对还是错,他什么都没说,送归尤巳走后,转头就撞上了凤凰树后方的人,不知道已经偷听了多久。

      尹暃陆脸上有些窘迫,对上云涵的目光只赶紧亮出身后的木盒子,他着急表明此行并非是有意偷听,而是寻到的一些补身体的药,想来对迟离有用就马不停蹄的送来了。

      原是怎么都不可能会在凳上坐两个时辰的迟离,现如今已是可以一坐就坐一天,甚至还不带移动的。

      期间尹暃陆表示他来找过云涵几次,但都错过了,就碰见迟离在凤凰树下修行,或者在殿内抄写咒术阵法。
      说的好听些事专注修行,心无旁骛,说的难听些就是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一点不像迟离,见到的第一面,尹暃陆都要觉得他被哪方鬼附身了。所以这才找了些千年人参给他多补补。

      云涵耽搁了好几日,昼夜不停息忙碌着已经拖欠不少人间祈愿,他也就没过多管凤凰树后行为怪异的尹暃陆,他颔首点了点头收下人参,这才三五两步走上台阶回殿内。

      云涵将先前处理完的祈愿符收入归纳盒子中,尹暃陆紧紧跟在他身后,迟离见状没说话,云涵让他先出去练练剑,免得骨头坐的生了锈。
      迟离走后,见尹暃陆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云涵便主动询问站于案桌前的人,一时间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此番尹暃陆是带着要事而来。
      “罗睺星君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

      尹暃陆唇抿成一条线,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与陵光神君说救他在凡间的爱人,好像现如今并不是时候,可依依等不了多久了。

      几经斗争下,他还是说了此次来陵光殿的目的。
      准确而言,他每一次来陵光殿都是带着目的,他有私心,他想要陵光神君能发发善心救宁佳依的命。

      云涵听他所说,眉间显而易见紧蹙着,他问道:“你可知今日在这殿上你说的是什么?”
      为保人间女子生本就没有错,谁都会有私心,这更是没有错。

      可偏偏就在于,尹暃陆的私心是踩着神祇的位置蔑视世间法则。
      “我知道。”尹暃陆说的肯定,他最是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更是清楚会有怎样的后果。

      违反天规阻碍人间的生死大道,轻则被关冰窟,重则被贬下凡。

      “我知道今日所言有所不妥,”他都知道,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神最是忌讳私欲,这是他初入神州时云涵教给他的道理,只是他还是没能参悟进其中,他只是想救界下那可怜人的性命。

      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他无法拿捏稳妥,尹暃陆继续道:“若是神君答应救她,我愿意成为神君手中的剑,任凭差遣,绝无二心。”
      这是何等大的承诺,要知道整个天庭都是神,各个天资过人才得以飞升,谁又可能甘心屈膝于谁的身下,听谁的命令,那无疑跟狗没什么区别。

      云涵一时竟是说不出话,他看不懂究竟是什么让尹暃陆甘愿做此牺牲?所谓的情爱?还是他未有的情欲?
      云涵此刻深知不能答应,他没那个本事阻碍人间生死。

      “尹暃陆,”云涵走近他,这时候的云涵才发觉眼前这个再也不是当初来神州半大的小伙子了,他长的身量与自己差不多高,常年受烈阳所照射的皮肤也没了往日的白皙,唯有不变的只要他那双始透着希望的双目。

      云涵说:“于情,你这个请求我不该拒绝。”
      尹暃陆欣喜万分,他有些激动,神君这是答应了他?
      只是下一刻云涵道话彻底将他眼中的希望浇灭:“只是身为神我做不到,也断不能应允你。”

      从头到脚的凉意,尹暃陆不可置信,为什么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不留?做不到就堵住他欲要往下说的话。
      什么都比不过做不到,若是说不想做,尹暃陆还能舔着脸去恳求,可做不到已经是将他堵死。

      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底气,尹暃陆似明似暗的眸子与他相视,随后问他:“神君可以救归星官的姐姐为何就不能顺手搭救同受邪灵迫害的百姓?”

      云涵问道:“救谁?”
      尹暃陆迅速垂下眼眸,且不是不打自招他私下去追查归尤桐的事,早已是别有用心。

      云涵是什么样的性子尹暃陆不是不清楚,只是有些时候他太过于清楚,他总是认为云涵心软,不管是在任何事上都如此,他坚信哪怕有一日云涵知晓他的那些弯绕肠子,也定是会原宥。

      见面前的人闭口不谈,云涵也能猜到,从飞升那日起,尹暃陆每次来殿内美名替他分担殿内祈愿,实则却是对他有所图。
      云涵视线自上扫下,所有的讨好都不过是为从自己身上索取什么,云涵说不上生气,他倒是从未想过自己身上还有别人所惦记着的东西,他问道:“你对归尤桐的事还知道多少?”
      尹暃陆复而抬起头,回望那双一切都逃不过审判的金瞳,如实回他:“所有事,包括她活不久的事。”

      云涵面上从来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不屑一顾,原本紧蹙的眉头也得到了舒展,他似是并不怪自己接近讨好他的目的。

      云涵道:“所以你认为我会对此下手?扰乱人间的生死?”
      尹暃陆道:“难道不是?”他不信陵光神君会如此薄情寡义,明明可以相救却选择视而不见。
      云涵转过身走向放置匣子的台子处,“今日之事我会当做从未听过此事,你也别再执着界下的事。”

      尹暃陆不死心三两步跟上去,途中撞上玉白纱帘,他随手拨开帘子,冲那背影喝道:“为什么?!归尤桐好歹身为神君的义妹,身为归星官的亲姐姐,你们从未打算救她吗?!你们就当真如此冷血?!”

      哗啦一声,木匣中的所有祈愿符被云涵失手打翻,整个空气戛然而止,云涵缓缓勾手,只见原安详躺在地上的祈愿符从地上升起缓缓落入他手中。
      他清查着祈愿符,而后确定没有损坏才重新放回木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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