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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柜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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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东海。
迟离单方面同幽灵草争锋相对几次,期间他见着幽灵草出入两次行宫大门,连着幽灵草同一道路上的蚌壳精吐了多少珍珠他都数的一清二楚。
在此处待了好几日,他爹的嘴就是严实,竟然一点也没再透露有关寒间炼狱的事,哪怕他守在这,他爹也铁了心不与他多说。
白皮子咕噜噜吐着水泡泡,他宽慰着正发愁的迟离:“老大,也许星君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一些事还是不要太明白,做个糊涂虫且不是很好,一点没烦恼。”
迟离从石阶上跳下,拍了拍被染脏了的衣摆,他观察着这行宫。
“小白。”迟离背靠石柱上,他很认真的在思考问题,却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迟离为之感到疑惑,“没烦恼就会洒脱吗?”
白皮子怔然了一瞬,登时知晓他在问些什么时,白皮子立马回道:“当然。”
迟离双手环胸,姿态昂然,他微眯着眼,仍旧是困惑:“可为什么心里总是感觉堵的慌。”
“……什……什么?”
迟离不答,白皮子震惊道:“迟老大,你以往可不会露此神色。”
似是想到这地是哪,白皮子放低了声音:“我还是更喜欢以前你带着众多海族兽一起挖坑拆屋子的日子。”
“那时可无忧无虑了,就连蛟王也拿你没办法。”
“迟老大,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时就是你被蛟王关在小屋中,而我恰好在那,就与你做伴,却没成想这一相伴就是数年。”
“神州好玩吗?听龟伯伯说,神州是众神待的地方,更是他们仰望之地,我何时也能去神州啊?”
“应当是没机会的,毕竟我既没有成神的爹,也没有能成神的本事,想来穷其一生连神州边角都触碰不到。”
白皮子在迟离耳边喋喋不休说着,很显然,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事尽写在了脸上。
几番惆怅,迟离下定了决心,也终于想通心中那事,他径直往洞内前去,行的太过于快,白皮子还未反应过来,迟离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重塑灵根一事还有几日才能成,迟离的闯入岑宵已经是见怪不怪,他客气让幽灵草先去外透透气,而幽灵草也十分会看脸色。
迟离喘着粗气,不像是累的,倒像是真的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说。
待这洞内只剩他们父子,迟离重复着没进这洞中都会言的事:“爹,寒间炼狱究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让你嘴缝的这么严实?!”
岑宵:“…………”
这无礼的模样要是换作往常定是会被好好教训,只是迟离无礼的太过于频繁,岑宵已经拿他没办法。
“都说了,你少打听的好,与你没太大关系。”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与我没太大关系?”迟离倔强道:“陵光神君与炼狱又有什么不能言明的关系?”
岑宵已经是对自己这儿子彻底没话可讲,他拧眉望向不远处的迟离,很是认真一问:“陵光与你又是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在这瞎打听?”
迟离喉中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是了,他和陵光神君不过是点渡者与被点渡者的关系,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去打听这些极为隐秘的事。
“……我……”迟离原本一进洞中的气焰被这句话彻底浇灭,他我了半天没说出来,那种感觉真的是好奇怪,说不出来的奇怪。
他想要陵光神君是他什么人?
迟离垂下眼,凭心而问:“那时而高兴,时而失落的感觉源头皆是因为谁?”
岑宵不想再与他谈炼狱的事,只挥挥手,有着赶人的意思:“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再过两日待灵根彻底修复好后,你再与我一同回神……”
“州”字还未说出,迟离抬起眼与岑宵的视线对上,坚定不移道:“我喜欢他。”
岑宵:“…………”
岑宵那拧着的眉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他问道:“你说什么?”
迟离从未见过他爹这副神情,仿若他再说一遍方才所言的话,一定是会被打断腿,可这次他没再惧怕,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过惧怕。
迟离不带犹豫重复道:“我喜欢他。”
岑宵的声音更是冷到谷底:“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迟离道:“我只知道有关他的所有事都能让我寝食难安。”
在这一瞬,几乎海底的水凝聚成冰,岑宵沉默良久,就当迟离以为就这么过去时,他开口了,是无奈又似心疼。
“你还小,再过些时日待你飞升后你就不会这么觉得。”岑宵站在他身前,一时连举着的手也不知该放在何处。
迟离只当他爹是气的要打他,毕竟能生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他是该打。
等了好一会儿,巴掌没落下,迟离便道:“那就等以后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我绝不是因年纪小就胡乱说话的主。”
岑宵看的出迟离眼中的坚决,亦如当年在海域时,他也是这样同前蛟王这般承诺。
岑宵问:“为什么偏偏是他?”
迟离反问:“为什么不能是他?”
因果之事谁能说的出对错,岑宵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他不能因迟离还小就放任这份情肆意生长。
岑宵心疼自己的儿子,他斟酌半天,最终也只得道:“陵光没有七情六欲。”
这下换作是迟离眉间紧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所喜欢的不过是没有情的神,不管你再为其倾注多少心思,他都感受不到。”
迟离整个人僵住,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想到竟是这样,难怪云涵从不曾在他面前有过任何欲望,就连最简单的口腹之欲都没有,他向来不信谁能抵抗住世间美食,可云涵却是真真切切对这些没有兴趣。
没有情欲,如一块坚硬的石头,捂不热。
“为什么?”迟离连着说话的气息都极其不稳。
为什么会没有情欲?是天生如此还是……
他不敢往下细想,其实他也能大致猜到,可迟离不敢信。
不会是这样。
“十八年前启东一事,邪灵被陵光尽数收押后,仍旧无法改变被迫害的百姓死伤无数,死的自是救不回,可伤的也活不过十日,神州的众神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解救启东百姓的法子,在第七日时,灵泽星君从古籍中寻到甘霖降福人间百姓,从中为其除去曾受药池内寖泡伤病的人们。”
可这天神降福人间哪会是这么容易,它所要的不仅是诸神的护佑,更是需要得到众神的最为虔诚的祝福,最后则是神的情欲。
于是前两样很顺利拿到了手,最后一样又该怎么拿?
众神皆是愿意救启东受害的百姓,可情欲又该取哪位神仙的便在此有了分歧。
每位神官争先恐后说着:“我来,选我的情欲。”
正当众神争执不下时,灵泽星君又是说了极为重要的一点,她说:“降福人间百姓所降下的甘霖雨露需要的情欲并非是寻常的,而是浴火的主人。”
此话一出,众神官纷纷看向陵光。要说这天庭谁习火能习到浴火的地步,那绝对只有陵光。
浴火涅槃,所以灵泽星君话未说完的后半句应该是这样的。
云涵心系世间,为此亲手剜心割除情欲融进福愿中,伴随着灵泽星君所降下的甘霖,此事就算是结束了。
“甘霖雨露造福人间,让界下百姓皆是受了众神的降福,启东受难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虽未死,但却留下了病根,永远无法治愈,病恶缠身。”
陵光因此失了七情六欲,他没有心,没有情,没有欲,这世间不会有任何东西能捂热他。
迟离喉间的石头顺着心口而下,先前在启东时便听归尤巳提过,只是迟离无论如何怎么也没想过,此事还会有后话。
也难怪,郭大姐明明被药池所迫害却能多活这十几年,更是难怪,在启东那些被邪灵迫害的乡亲百姓们至今还活着。
众神官降福的甘霖,云涵剜心拔除的情欲,此间种种都不过因他们是神,既然已经阻止不了已发生的事,那便倾尽所有为其百姓降下雨露。
“迟离,”岑宵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迟离脑袋上,这次只是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脑袋,迟离只齐他下颚,再过些日子兴许就会长的比他这当爹的还要高出许多。
“你喜欢谁,当爹的不能干涉太多,毕竟那是你自己的事,可唯独陵光,你不该将一腔情意放在他身上。”
不会有任何结果,这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
不论迟离再怎么努力,就算将天捅出个洞,就算鬼界山崩地裂,云涵也不可能会对迟离有任何回应。
“趁着喜欢还未萌发成树,尽早择去……”
岑宵还欲多说些劝阻的话,迟离却已经是没了心思听。
迟离呐呐道:“我知道了。”
那些什么不该的事他全然知道,可又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
他不能阻止那破土而出的嫩牙,更是做不到将其择去。
该是难过的,原来自己爹听到喜欢陵光神君时所有的冷然都不过是因为,他喜欢的是一个捂不热的石头,是这世间没有情的神,无论做多少都是徒然。
可自己的难过不是因为云涵没有情|欲不能回应自己,他难过的是当年云涵剜心之时一定是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