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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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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大火焚烧,绵延至虚门。
云涵喉中腥甜,猛烈吐出一口血,他不禁拧眉瞧着漫天大火内的自己,意识逐渐迷离。
他听见呼救,几乎是一瞬,这声音淡了下去,随之响起的是更大声响。
“……放我出去!”
“我不想再待这黑不见底的地方了!”
“好黑……求你们……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到最后变为焦急不安的啜泣,云涵听到虚空中有声音不断拍着屏罩。
“我帮你们杀人!我帮你们杀人!!!”
云涵猛然挣开了眼,他心口空虚处的不安像是水镜里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令他十分狂躁。
他运着灵流渡过全身上下,确保没有鬼上身才一步步探查水镜处的声音是从何处而来。
走了许久,他将整个水镜翻了个里里外外,可都没找到这声音的来源。
云涵扫视着目光所能到达之处,他蹲下身探出手指轻敲着冰晶,里面发出空心扣扣扣动静,水镜下方有玄层,动静似乎是从这下面发出的。
云涵到玄层时周遭一片黑雾,看不清脚底路,他不禁拽紧了手心,用法力点亮小团火苗燃烧着照亮脚下路。
这下他看清了水镜玄层中青鸟真身牢笼般囚禁着新生的邪灵,还有不少魂魄齐聚一堂来窥探这热闹,他亲眼目睹一小团如鬼火般的火星子横冲直撞。
那团火星子拼了命的想靠近云涵,可云涵身上的神力将他弹飞了出去,试了几次无果,那小团鬼火无力吸着气,不断说着:“求求你,别走!”“我会很听话,别将我留在不见光的地方。”“我怕黑——”
云涵眉间紧蹙,他往后退开两步,那团鬼火形态的东西不知是在这里面叫了多久,说不准是有谁经过此处都会听到他的哀嚎求救声。
云涵本不想多管鬼界的闲事,可奈何这声音竟是与他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自己从未向这般无助哭嚎,所以云涵断定,这一定是会化声的魂,竟模仿他的声音,还能模仿的这么像。
一路往前走,云涵发现自己走到哪,那团火星子就跟到哪,嘴里不停求救,让自己带他走,放他出去,他愿意替云涵杀尽世人。
云涵从未想过一团鬼火竟有这么大的怨气,张口闭口就是杀人,他很平静的回道:“我不需要杀谁。”
哪知这团鬼火苗越燃越烈,他无能狂怒着:“你撒谎!你撒谎!!!”
云涵不与他争辩,待查清玄层中并没有什么异样时准备返回水镜上方时,他被忽明忽暗正散着蓝色光芒天黎石星吸引了视线。
云涵一手点着光照明,另一手掌心聚起神力,就等着天黎石星迸发出的东西好将其一掌拍碎。
等了良久都没见天黎石星后的东西现身,云涵主动上前,才发现原来这玩意上面有结界,而结界下方有本黑黢黢的书,上面赫然写着“习魔之道”四字,他松开手中神力,一缕灵流串进结界中。
像是感受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温暖,在天黎石星下的蓝色波纹警惕喝道:“谁?!”
云涵震惊万分看着面前的结局发出耀眼的光泽:“…………”
这声音,他过往听过,是老相识。
没等到回答,那蔟蓝色波纹化为人形,再见到云涵面时,一时竟是激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云涵先行开口:“九耀星君。”
一番惊诧下,九耀平复着心境,自己要等的那位终于等来了,当云涵问他当年离开启东来鬼界时发生了什么,九耀说:“当年我在鬼界碰上难以对付的恶灵,沦落为如今这般,只尚存一缕神识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能力有限,只能用此换水镜玄层的太平。”
“水镜玄层当年发生了什么?”云涵回想:“当年我在水镜闭关疗伤,九耀你是从何处进的玄层中?为什么我一点也没印象?”
九耀深深凝望着他,那双金瞳下是茫然。
不用刻意去猜也能知道自己神陨在鬼界传出这个噩耗时,天庭会有多少神仙背地暗自揣测他。
一位来自水镜的朱雀神在重伤回水镜后杳无音信,期间又是另一位神官要救启东百姓拼死来到鬼界,不过多久这位神官就神陨在鬼界,就算有千万张嘴,谁又能说的清?
“你身侧那团恶灵是由怨气结生的魔障,当年在启东——”九耀深深吸着一口气,他早已神陨数年,如今在这水镜玄层中只因执念而强留下的一缕神识镇压魔障。
“我曾发现不论是谁都伤不得邪灵分毫,甚至在一次次的硬碰硬中,邪灵的再生力远远超过天庭神官的认知,可我却看见启东的邪灵各个残缺不全,有缺耳朵,缺眼睛,缺胳膊少腿,于是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你有某种力量能压制这群邪灵,于是我来到了鬼界,想找你探个明白。”九耀动弹不得,神识生根扎在了天黎石星中,九耀垂着眼,他淡淡说着离开启东后发生的事。
九耀来到这鬼界四处打听才寻到炼狱方向,可还未踏进炼狱就被木擎所拦,木擎阴着脸防备着他,待他说明此次来鬼界的目的后,木擎告诉他。
“陵光正在涅槃不便见你。”
于是就这么九耀被拦在了炼狱外,直至三日后,炼狱结界躁动,木擎心神不宁,九耀钻了空子进了炼狱中,只是他要找水镜却是万分艰难。
木擎像是料到水镜发生了什么,很慌乱,连有神官在场他都顾不上,就往着一个地方跑,九耀跟着他,顺利找到了水镜。
当他们踏进水镜口时发现里面混乱不堪,一片冰晶下被砸的稀碎,云涵正闭目在远处似莲花的台子上被熊熊烈火焚烧,木擎神色阴沉拦住要上前的九耀。
四遭尖叫哭闹声不断。
“放我出去——”
“木擎!求求你放我走!你不是想杀食人岛上的村民吗?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能放我离开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为什么要关着我?你在害怕什么?”
“……”
九耀起初并不知晓这怨气极重的恶灵口中的话,木擎静静解释着:“这是恶灵,由怨气结生,是水镜玄层中唯一的恶灵,今日因陵光涅槃法力大跌,他跑出来闹事了。”
九耀看着恶灵冲撞莲花中的朱雀浴火焰,他拧眉发问:“怎么将他收服?”
“收服不了,除非——”木擎故意停顿了会儿。
九耀斜过眼看他:“除非什么?”
“除非有谁甘愿镇压他,将他重新带回水镜玄层内。”
九耀:“…………”
这个谁木擎未点名道姓,九耀冷笑了声:“这是水镜,你是鬼王,镇压一事自当由你……”
木擎打断他的话:“我倒是很乐意镇压,只是如今我已成鬼,再也没有以往的威风八面,更何况我的真身早已用作镇压水镜产出的邪灵,现如今的鬼王是废的,用不了一点。”
“……”九耀见着那团恶灵一点点在吸食涅槃中云涵的神力,他咬牙问出一个极蠢的问题:“若是不镇压会如何?”
木擎道:“世间第二个邪灵种族。”
九耀深深望着这团火越燃越烈:“…………”
最终他选择以自己的性命来做镇压恶灵的阵眼,神官的血,骨,肉,识,皮都将是最好镇压穷凶极恶的物事,一番挣扎中,九耀留下了神识记录那日水镜的一切,只为等到云涵。
“三界上下一直有人怀疑你的死,却是没想到只是为了保全水镜,你被困在了这忍受黑暗。”云涵道不明的愧疚之意逐渐生长。
若是说木擎愿为水镜付出那是因为他们二者间有因果关系,可九耀一没降世在水镜,二没在水镜下生活,三最为重要一点,九耀不属于这里。
九耀深邃的眸光下闪着光,他不反驳这话,反倒更深沉凝望着云涵,凝望着他身旁的恶灵。
“神活千万年属实无趣,享受永生也无聊至极——”九耀道:“当年我没能救下启东百姓,可却阻止一场更为腥风血雨的灾难,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陵光。”他们目光在空中接触,九耀问了一些旁的话:“归尤巳归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云涵替他解开困在漫长岁月中惦记的事:“他很好,当年你离开没多久,归尤巳便凭着自己的努力飞升成神。”
“当真是不错的。”九耀缓缓而笑,归尤巳曾跟在他身边解救启东百姓,少说也有几月,朝夕相处,他能看出,归尤巳除了性子急了些,脾气大了些,说话伤人些,其余心性修为都指向他日后定是会有一番作为。
或许是记挂这位直性子的公子,九耀多嘴问了句:“归尤巳他执法掌管什么?”
云涵回他:“星河,死神。”
这次九耀不再说话,瞬间的沉默让那团恶灵的声音更加吵闹。
过了良久,九耀手心逐渐透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因执念而生的神识,当见到执念所想见的陵光时,神识就会慢慢消散,他也会随之彻底消失在天地间,回归浩荡无垠的虚无。
九耀说起这些年在水镜玄层中所得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我曾在水镜玄层中探出了邪灵所惧怕的东西。”
“邪灵会有惧怕的东西?”云涵惊疑。
九耀认真道:“万物相生相克,邪灵惧火惧水,惧五行。”
哪会有又怕火又怕水的东西,云涵想说些什么,又听九耀的神识缓缓说道。
“水镜玄层中有本习魔之道,就是天黎石星旁的那本黑黢黢的书。”
顺着九耀的视线望去,云涵一眼就瞧见了那本魔书,他不发一语。
“巧就巧在新生的邪灵遇这东西会短暂剥离一分为二,邪守着黑,灵守着白。两者不相容,各自安详。邪灵分离后力量也薄弱了不少,先前陵光神君水镜上涅槃时便生出了异象,水镜下的邪灵被浴火焚烧,又受天黎石星影响,竟有消散的迹象,据我曾所看到的一本书中所记载,五行之力与天黎石星相辅相成,既然邪灵受陵光神君浴火影响,若是聚齐五行术,习魔之道为辅,再由天黎石星为阵眼,即可开启世间最为强悍诛神阵,无论鬼神,世间万物皆会死在这阵下。”
连神这样长生不老者都能诛杀的阵法可想究竟有多恐怖,云涵问道:“可邪灵有再生力,诛神阵会它们有用?”
九耀道:“被剥离后的邪灵再生力兴许就不再强悍。”
原以为鬼界定是会与神州有一战,可若是能彻底诛杀邪灵,又哪来的战?寒间炼狱不用被灭,水镜也不必被毁,鬼界依然存在。云涵再度问道:“所谓习魔之道又是什么?”
向来只听过潜心修炼,而这修炼的道法不过是千万年来传下的以灵为道。
从未有谁另寻他路修别的道术。
九耀有些惊讶:“那本习魔之道很早以前就在水镜玄层中,难不成陵光你从没去过水镜下?”
经这么一说,云涵不再正视他,斟酌几番话语道:“因身份困傅,极少回水镜,往日来此都不过是需要疗伤亦或者要炼制克邪灵的法宝,但都是在水镜上方,从未到过玄层中。况且玄层一直有封印在,不会有谁自讨无趣来这里面。”
九耀表示能理解,若是水镜没封印怕是这些妖兽邪灵早就逃出了水镜。他解释着:“如今的世间是为修灵,可还有一种术法,是为魔,所修道法不同,结出的内丹便不同。”
云涵道:“若只是单单所修道法不同,为何如今的世间都不曾有这道术?”
九耀神识不稳,他启唇道:“习魔还是多多少少会影响心性,人间不都有一话,“走火入魔”,一旦出现这样的字眼定是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所以世间主修灵,就从未有谁去碰这习魔之道。”
云涵阐述事实:“可启动黑白剥离术还有一点,是要以魔道为辅,所以这习魔是一定得要习的。”
不管这道术有多影响心性,他们不得不去试,诛神阵是要的习魔道术为辅不可缺少,眼下能为此牺牲的,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
只是黑白剥离术让云涵不禁想起了先前所淬炼出的阴阳眼,是不是和这剥离术有关系,黑为邪阴,白为灵阳。
九耀身子逐渐变的透明,他像是完成了使命展露了笑颜:“方才我所言的不过是根据所看到书籍综合而成,至今未有谁尝试过,肯定是会吃些苦头。”
云涵微微点头算是行礼,他目送舍身就义的九耀星君自此彻底陨落,世间仅存的神识也因等到了真正的陵光死而瞑目,他燃烧自己所有将探索到的一切交付在陵光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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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光从炼狱中横出,一直受在外的小鬼哇呀叫喊着:“去,去,去,告知木大人神君破了寒冰罩!”
他身后的小鬼也算不得多镇定,也在这时炼狱鬼哭狼嚎声随着结界大开,那些意图逃出的罪鬼皆被流光拉入炼狱界限内。
此等场面可谓是他们这些小鬼从未见过的,当即有的连滚带爬奔去传话,还未等到到地时,就见木大人火急火燎疾风而过。
那小鬼嘴边的话一点也没来得及说出,就不见自家大人的影。
待木擎赶到时,正好撞上鬼场四面八方的大门开着,从外一眼望去就能见着里面的场景。
云涵浑身被烤的通红,连着那俊美极了的面庞红的不像样。
鬼场外的小鬼嗤笑着:“好像烤鸟。”
还没等另一旁小鬼附和什么,只见说话的那小鬼被踹出了数丈远,狼狈挂在数丫上。
木擎怒瞪众小鬼:“再笑就将你们丢进炼狱做苦力!”
不得不说这威胁很管用,他们各个脸色煞白,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双手捂着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
木擎上前搀扶住受了一遭难的云涵,急问道:“如何了?”
云涵站稳身形,身体烫的几乎灼烧着路过的一草一木,他没回答这话。
鬼场里面想看戏的小鬼被驱散。
放下众数纱幔,云涵在内调节气息,木擎为他护着法,待焰气散尽后才算结束。
照先前的心照不宣的商议,云涵重回炼狱,如若能寻到一些可保水镜的法器出来也算是不枉此行。
当寒冰罩开启时,云涵一切都明白了。
回想那日在寒冰罩中杀死无数耳目时,祁天被驱逐出鬼场,诺大鬼场中就只有云涵与木擎,少了监视,他们所谈及的话都不再拐弯抹角。
云涵垂下眼,他终于在那刻知道了:“我飞升那年你失踪一事上天入地只有你我知道,天帝是如何得知。”
不过是天帝从未信任过他,在他身旁所能触及之地设下不少耳目来监视他。
木擎凉凉一笑,他依靠在柱子上,觉得可气:“想当初耳目还是我最为得意的把戏,没成想岑洛竟然用在你身上,好一个君子坦荡荡。”
云涵听出他这话里的意思,木擎创下且最为得意的耳目术法怎么会被天帝知晓?
只可惜木擎不愿意过多说起当年往事,每当云涵问他时都会被含糊糊弄过去,久而久之云涵也不再自讨无趣去问他与天帝之间的仇怨。
“算了。”木擎看着炼狱方向,他道:“你这次回去想必岑洛还会在你身上下耳目术法,若是你有什么想避开他的,就可用寒冰罩将众数耳目杀死。”
云涵沉沉盯望着他,木擎恢复往日的厚脸皮,他笑的很是欠揍:“忘了,你习火,使不出寒冰罩。但天庭的冰窟牢狱也是可以破除耳目术法,杀死那些监视你的东西。”
云涵依旧盯着他,看的木擎头皮发麻,他脸上笑意僵住,硬邦邦转过头:“怎么了?”
云涵垂下眼没去问他为什么隐瞒九耀神陨背后的事,为什么明知道天庭十分在意九耀是为何殒命却选择只字不提。
他不会问,就像是过往幽灵草将自己受谁指使说的明明白白时,云涵也不会去问木擎为何这样做,他信他不会做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
所以幽灵草那事一定有隐情,而木擎只是被无辜牵连进其中。
云涵掏出从水镜玄层天黎石星旁的魔书递给木擎,他沉声道:“此次去往水镜我发现了本魔书。”
木擎接过书翻阅着,神色没多大变化,他将书合上打量在手中,明知故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对上那双赤红的双目,里面藏有太多道不清楚的忧愁,云涵起身与他同站这鬼场最高位置上,他们之间隔了一把青木宝石椅,却又像是什么都没隔。
纱幔微微摇晃,云涵回道:“我打算习魔掌握剥离术启用上古诛神阵。”
木擎动了动唇,拒绝的干脆:“不行。”
“为什么?”
就算这天地间所有人都阻拦他,他也从没想过木擎会站在反对的那一面。
木擎不答这话,翻来覆去也就只有:“不行,这天庭所有的神仙都可以习魔,但你不行。”
“……”听他说了好像又没说,云涵试图与他讲着道理:“如今天帝的施压,若是再不拿出可以灭邪灵的法子,就是整个水镜被灭,群鬼灰飞烟灭。”
木擎转过了身去,他显然不想听云涵这番话,只道:“天庭这么多神仙,随便让他们一个去,为什么非得要你?难不成诺大神州没了你就不行了?”
云涵:“…………”
沉默半响,云涵道:“突然拿出一本前所未有的魔书,甚至与习灵相反本末倒置的东西,他们会信我无二心?”
木擎拽紧手中的书,他咬牙道:“让归尤巳去,他是你至交挚友,他一定对你的话深信不疑。”
“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云涵扯住他的手臂,强硬将他扳过身子面对自己,“你是怕我习魔会被影响心性?还是怕我习魔会与邪灵狼狈为奸?”
木擎将魔书收进衣襟内,他冷静道:“不是,你多想了,我没有害怕,也不曾怀疑你对邪灵的憎恶。”
云涵往后退开两步,木擎的动作已经在告诉他,他绝不同意自己习魔。
现在此刻站在鬼场内与他起争执的不再是许多年前毛都没长齐的小鸟,云涵道:“魔书的内容我已经熟记,和你说这件事并不是要你同意。天黎石星我暂时留在水镜,我回神州会禀明天帝诛神阵一事。”
木擎斥道:“云涵!”
云涵往鬼场外去,还没踏出门槛,四遭窗及几扇大门小门通通重重“砰”紧闭。
一道道青光下是木擎下的结界,任何人出不去,自然任何人也进不来。
外界的鬼惊呼着,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擎天结界,是木擎命门穴,也是威力不容小觑的结界,他将云涵及自己困在鬼场中,任何神鬼都打扰不了他们。
云涵眉间紧蹙,他回首望着一步步从台阶处走下的男人。
“云涵,你为何不听劝?”木擎停在他还有两步距离外,面前的神对他戒备十足,仿若只要他再踏前半步,南明戟就会指向他的喉管。
“我不会害你!”木擎没了办法,他似在祈求云涵不要一意孤行,堂堂青鸟,这鬼界的天,他涩声道:“神州巴不得将你当做陀螺,让你不停为他们转,为他们做事。我知道……我知道你想替水镜正名,想还世间安宁,可习魔之事你不能任凭一腔热血就应承下来。”
云涵身后是紧闭的大门,身前是木擎死死哀求他不要碰魔。
这样的场面让云涵不禁想起过往,曾经刚破壳而出的第四年里,云涵听闻食人岛的事后,一直念叨要去瞧瞧,去看看,去救那群岛民。
那么危险的事,木擎不许他去。
那时云涵没当回事,就这么带着一腔热枕救世人的想法偷摸趁着木擎不注意去到了岛上,后面差点没能活着回来。
最可怕的不是沉在黑暗中,而是那群岛民从上到下大脑被侵蚀,他们眼中只有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哪怕踩着妻儿的尸骨也在所不惜。
吃着枕边人的肉,喝着同一屋檐下生活过的老母亲的血,啃着幼崽的骨头,他们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新出茅庐的小鸟兽。
云涵在反抗中误杀了几位岛民,那是他平生中第一次杀人,是痛心疾首,是无能为力,是两败俱伤。
最后木擎及时赶到带走他,才避免他成为那群丧心病狂岛民的吃食。
“我想知道为什么?”凡事都有因有果,为什么木擎会阻拦他习魔?能救水镜的法子木擎不应该支持吗?
“因为你来自寒间炼狱,来自天神所忌惮的水镜……早在你降世那年水镜就易主,你就算万般不想承认,也得认清你是——”说到最后木擎说不下去了,他死死盯住云涵的金瞳,那双赤忱只有使命的瞳孔下映着自己的倒影。
他有不能言明的苦衷,云涵看出了。木擎往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直至退无可退,手中赫然出现的南明戟划出一道界限。
木擎震惊停驻在原地,他似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云涵会对他兵戎相向。
“木擎,”云涵沉沉盯望着他,“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你拦不住我。”
他固执己见,不肯听劝,不肯服输。
木擎痛心疾首不发一语,云涵说的也是对的,他有自己的路要走,谁也拦不住他,哪怕这条路是死路一条,他也要往前奔着,直到精疲力竭或是至死方休。
“好……”木擎缓缓闭上眼叹出胸口的郁结之气,复而又睁眼,整个鬼场的擎天结界也撤下,他疲惫道:“去水镜习魔会比在外界安全,至少我会为你护法。”
云涵似是没料到木擎会妥协的这么快,可又看着自己手中已经刺出一戟的法器,木擎除了妥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深知自己拦不住一意孤行的云涵,倒不如为他铺好后路,就算习魔出了意外,在水镜中不会有谁传出不好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