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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置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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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时日,木擎遇到了一件头疼欲裂的小事,原本安然无事的鬼界因迟离的几经闯入变得热闹……呸,混乱起来。
“木大人,孟章他,他又来了!”外头小鬼连滚带爬进鬼场,木擎将祁天从人间带来的最后一块芙蓉酥塞进嘴里,而后擦了擦手起身,很是淡定道:“别慌,忘川河的水有些混浊了,我去看看。”
说罢,木擎走了两步,忽而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叮嘱祁天:“此地暂时交由你来管,不管迟离如何撒泼,都不要趟这次浑水。”
祁天被折腾数次,他算是看透了:“他每次来都是找宗玄,直接告诉他人在哪不就好了。”
自迟离回来后,兴许是某些原因导致他小孩心性尤为重,不管什么都要去蹦哒蹦哒不可触碰的底线,前几次倒还好,云涵都会替他善后。
木擎摇头:“这次不一样。”
祁天不明白:“有何不一样?”
木擎叹气看了眼寒间炼狱的方向:“他这次蹦哒云涵的底线,你若是管了这事,保不齐日后云涵会找你出气。”
“?”祁天顿时呵了声,回想自打迟离回来后,这些日子云涵对迟离的包容真是令他开了眼。
上月神州几座休憩的凉亭被迟离拆了修建围栏,里面种了奇花异草。
上上月忘川河被迟离割裂小块地用来养鱼,里面的鱼如今都三头六臂,异常凶狠。
上上上月寒间炼狱的刑具被迟离裹满了毒蘑菇粉,还改了鬼火鞭的外形。
上上上上月,也就是迟离刚回来时,将启东城一条街巷的鸡鸭笼子炸了,那时的场面祁天记忆犹新,若不是云涵出面,那些百姓想打死迟离的心是藏不住的。
祁天好奇问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竟然连宗玄都忍不了他。”
木擎无奈道:“他装死喝花酒被逮了个正着。”
“……”
这事就要回到三天前,酷热的烈焰下,整片土地被灼烧,也迎来了云涵一年中的第二个生辰——破壳日。
迟离自打回来后,记忆时常错乱,可不管乱成什么样他都始终记得云涵,也时刻谨记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要跟在云涵身旁。
于是在某次云涵回鬼界处理水镜的事时,迟离得知后一刻也等不及,连夜动身去找云涵,路上他听到了祁天与另外一只小鬼的谈话。
祁天说:“我记得再过不久就是宗玄的生辰。”
小鬼谄媚道:“往年都是随便择一些厉害法宝送去,今年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往年那群神官玩心眼,送给宗玄的东西都令他爱不释手,今年我也要送他一件独一份的大礼。”祁天算了算时间,而后抱臂道:“那与我结契的美人骨倒是很合适。”
小鬼不明所以,他听着祁天笑了两声:“传我令,过两日鬼门会有位生魂来此,所有小鬼放行,不得对其动手。”
手底的鬼照做下去传令,而恰巧这话被迟离听了去。
独一份大礼,那胜负欲逐渐升起,迟离想要今年云涵收到的大礼来于自己。
左思右想许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他通通想了个遍,突然再次看见云涵时,他想到了。
耳坠。
他见到了云涵的耳孔,上面的心想事成穗已经被云涵放置很久不戴了,所以耳鬓旁空空如也,没有耳坠搭配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还有那身熟悉却又想不起的白色衣袍,迟离见云涵很喜欢,都已经褪了色还舍不得扔,于是他寻遍了布庄,终于问到了那套衣袍江布料仅有的下落。
时间紧凑,迟离留了传音。
传音是这么说的:“我需离开几日,勿挂恋。”
很正常的一句话。
奈何那时迟离正与一只妖兽打架,他自然是打赢了,只是刚消耗不少体力,喘得厉害,中途喝了山泉水,喝得太急给自己呛的嗓子都咳哑了,说出的话要死不死,令听得人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当即放下所有鬼界事宜出来找他。
云涵给迟离传了几道音,大多都是问他在何处,发生了什么。
迟离心想,惊喜也是独一份大礼中的一部分,于是他统统选择屏蔽了云涵所传的音。
再然后,他去了挨近启南最大的青|楼,他要找的布料主人就在这里。
那布料主人不缺财,也不缺修炼秘诀,就是不肯将那布匹给他,迟离咬牙想动手,但又碍于怕被云涵知道这匹布来历会生气,于是他难有好脾气供孙子似的哄着那人。
但也不知云涵是如何得到的消息,至今迟离都还记忆犹新,云涵出现的雷厉,整座楼上上下下的宾客惊讶这闯进来的人。
迟离端着的酒盏动了动,他们面前还有不少衣不蔽体的少年。
迟离:“…………”
云涵冷淡看了他数眼,见他无事后才收起戾气离开此地。
迟离咽了咽口水,他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云涵,你听我说,那些人衣角我一点都没碰。”迟离着急忙慌解释着。
云涵忍到了最后,也只是对迟离道:“你没事就行。”
迟离:“……你生气了吗?”
云涵没回答这个问题,迟离看着他开了鬼门回了鬼界,却唯独将他拦在这扇门后。
此后三日,迟离没再见到云涵。
木擎刚入黄泉崖就见新修的凉亭内出现的皎皎身影,似是等了他良久。
木擎走上前,觉得有些好笑:“你在这做什么?”
外头迟离找他都快将鬼界翻了个遍,没成想他居然躲在了这处。
云涵转了转手头的茶盏,忽而给他倒了杯酒水,隔着老远木擎都能闻到。
“怎么?”木擎坐在他对面,似笑非笑道:“借酒消愁?”
云涵看了他一眼,随后将茶盏推在木擎面前,随后道:“帮我办件事。”
“果然。”木擎一副了然的模样,他伸手碰了碰茶盏的杯口,指腹轻轻摩挲着:“你这酒有些贵重啊。”
云涵缓缓起身看远处的黄泉府邸:“我想开忘川河,渡鬼成人。”
木擎只抬了抬下巴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那处是曾经迟离处理忘川小事时所休息的地。
木擎问道:“为了那鲛人?”
云涵回首看他:“东海是个什么样的地,你我都见识过,这些日子该受的刑罚他都受了。”
木擎与他视线对上,那双坚韧的目光透着柔和,与记忆中想要救水镜的小朱鸟兽逐渐重叠。
茶盏中装着的酒被木擎一饮而尽,他笑了笑:“这酒也没那么贵。对了,如玉有下落了,还有那暄山的凤凰儿——卓文,看你从前对他挺上心的,也就多留意了,如今他正在鬼界。”
云涵向他道了声谢,木擎托着脸,看好戏般望着他:“迟离身边那只叫溟尚清的小鬼方才看见你了,这会儿估计回去通风报信了,你还要躲他?”
云涵皱了皱眉:“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木擎思索片刻,道:“你没给我机会说啊。”
云涵:“…………”
木擎放下茶盏:“其实你知道迟离并不会主动去逛那种地方,肯定是有要事才会出现在那,你只是气为什么他要装死不回你的传音。”
曾经那么好脾气的云涵,有一日也会因那几句传音和自己置气。
因见过生离死别,所以他才格外在意,格外害怕。
那日接到迟离传音时,云涵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喘不上来气,连剑都握不稳,却还是撑着身体去找他。
被木擎道破,云涵也不恼,他沉着眼不发一语。
木擎抬头看了天边的夜色,在这鬼界最常见的,他轻声道:“旁观者清。”
云涵将这四字拆开嚼进脑中,木擎观他神色,出馊主意道:“若是还生他的气,大不了你也装死一次,一报还一报。”
云涵:“……你可以闭嘴了。”
一直忙于忘川小事的溟尚清火速赶往孟章殿,将自己见到云涵的事准备告诉迟离,可殿内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杨景苑路过,提醒道:“神君他三日没回来了,找人呢,你给他传音兴许要快些。”
接到溟尚清传音的迟离赶到黄泉崖附近,只见凉亭内喝了不少酒的木擎,而后身旁就没其他人影。
木擎撑着脑袋,眯着眼看得迷糊,眼前身着白衣,耳鬓戴着亮青穗子耳饰的男人步步靠近,最后一巴掌很是不客气拍在了桌上,木擎顿时酒醒了几分,他看清眼前臭着一张脸的迟离,愠怒道:“有病?”
迟离咬牙道:“云涵在哪?”
“……”木擎冷笑一声:“就这态度还指望我将他下落告诉你?”
迟离蓦地松开拽紧的拳,赔上一副笑脸,给空空如也的茶盏内倒满了酒:“木大人,请问一下宗玄大人在何处?”
面前的迟离能伸能缩,实在挑不出错,木擎没说话埋下头,好心指了指寒间炼狱的方向。
可奈何迟离会错了意,鬼场也在木擎所指的方位,迟离当即就赶去了鬼场。
迟离踹开鬼场大门时,里面早已打过一轮,他当即厉声问道:“宗玄在哪?”
祁天骂了几声,迟离没耐心与他在这耗,当即一脚踹了过去,他翻过身将祁天扫退数步,而后不忘正事又问了句:“宗玄在哪?”
祁天守口如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迟离再度强硬与他打了起来,
随着打斗他无意间瞥到了一位玄衣公子。
天生美人骨相很难不让人注意。
秉承着爱屋及乌,迟离拦住了袭上美人骨的兵器,也因这分神不慎不祁天砍中,他看着原本精致的衣袍溢出鲜血,他可是打扮了许久,竟在这里被祁天毁了,当下就来了气。
也恰巧在这时一道火红鞭子介入他们的打斗中,迟离顺着这鞭子的力道望去,入眼的便是一位看起来极为眼熟的红衣男子,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他再度看着半空展开攻势的火红鞭子,是异兽凤凰练成的法宝。
很快,二人颇有默契一同将祁天打的节节败退。
祁天受不住止战道:“宗玄在赌场!”
木擎让他少管这次的事,祁天便胡乱编造,而迟离也信了,留下嘲讽的话就冲出了鬼场。
绕遍鬼场四遭的赌场,迟离后知后觉被骗了,当即就要回去找祁天,哪料走到一半看见了方才在鬼场见过的美人骨。
他要去的方向是寒间炼狱,迟离好心上前提醒他,这地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奈何那人丝毫没听,好赖话说尽,不听他也没办法,迟离瞥了眼他身旁,空无一人。
半道闯进鬼场的红衣小子去哪了?
那小子的法器是凤凰异兽,突然的消失是不是身为百鸟之王的朱雀召唤了它。
不知怎么,强烈的感觉让他一刻也不敢耽搁随着玄衣男子一同进了寒间炼狱。
*
云涵指点完卓文,将人送走后又顺道处理了祁天干的坏事,他觉得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
转过身便撞上坚硬的“墙”,腰间环上的手将他固在原地,他愣然一瞬,感受着肩膀处沉甸甸落下的脑袋。
“云涵……”迟离将脸埋进他的颈肩,黏人道:“我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去那种地方,你的传音我一定放在第一位。”
云涵本来还是绷着的一张脸,余光瞥见了迟离袖口上的血迹,立马放软了态度:“你手怎么了?”
迟离见计策得逞,当即装起了可怜:“来寻你时和祁天打了一架,没留神被他砍了一斧头,可疼了。”
云涵抽出他的手,拧眉看着那血淋淋的伤:“不知道上药吗?”
迟离反握住他的手,道:“上药好麻烦的,我过段时间就好了,什么都比不上找你要紧。”
云涵最后还是没能受得住他这些可怜的招数,迟离枕在他肩上,闷声问道:“你还生我气吗?”
云涵沉默半响,迟离嗓子闷闷的:“你打我一顿吧,别不理我。”
云涵:“……”
迟离可怜巴巴眨着眼看着他:“我给你准备了生辰礼放在了孟章殿,你打完我后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取?”
不得不说,迟离装可怜这招屡试不爽,云涵就是会上当。
“走吧。”云涵退出水镜玄层。
迟离跟在他身侧,明知故问道:“不打我了吗?”
云涵:“……”
迟离:“那我们此刻去哪?”
云涵:“……孟章殿。”
两道白色身影消失在弥沙河上,祁天捂着自己被揍的发疼的手,他向木擎抱怨着:“大哥,就这么让他走了?我给宗玄寻的生辰礼都被放跑了!”
木擎道:“剔美人骨换给云涵,也亏你能想得出来。”
祁天:“医书上写着“以骨换骨”,如若能成功,宗玄也就能恢复以往的美人骨相,他就还是三界美人榜上的第一。”
木擎探究看着他:“你过往不是与云涵不对付,怎么这次竟这般上心一份礼了?”
“曾经我以为天庭神官都是不可一世,但宗玄与我想的不一样,他敢重建天规碑,敢踏上堕神台,也敢一把大火烧了堕神台。”祁天说起这话时,眼底满是欣赏:“何况他还助我出了口恶气,就算再艰难我也要助他恢复昔日容颜。”
听闻此话,木擎无奈摇摇头:“在迟离眼里,谁也比不上云涵,不管美人骨能否恢复,对于云涵而言都不重要了。”
祁天还不能明白,他看了遥远的紫极光,再看向弥沙河,一切都已经是告诉了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