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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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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神台被云涵毁了,号令诸神的执令玉牌在他手中,所有神官的神像皆被执令玉牌压制。
也在那日云涵完成了迟离最后没能完成的事,彻底肃清神州,让那些肮脏者永堕炼狱。
得知此事的木擎不得不提前出关,他站在鬼界最高处,望着远处的弥沙河流,良久后将一坛酒洒在半空用火点燃,红光照在他阴侧的半张脸上。
这场火被木擎控制着烧了七天七夜,直至最后刮来的一阵狂风,携裹着鬼界不曾有的甘霖将其灭了。
*
一场雪染白了房屋,受了堕神台带来的伤,云涵又将养了一段时日来了启东,所有一切都变了,曾经的客栈早就改成了酒楼。
漫步在曾经的街巷中,眼前景象全都面目一新,那怨气冲天的鬼城不再家家户户挂符。翻新的墙围,喜气的挂帘无一不在迎接年关。
云涵在此处买下一宅子,鬼界杂事需要他时,他便会出面,用不上他时就会来这躲清闲,偶尔阮游宁也会带杨景苑到此住上几日,期间都会说些天庭近些时日的事。
“真的,你是没看见摇光星君的脸,都绿成王八了。”杨景苑止不住笑,眼底的泪花都涌了出来,他一拍手比划着:“当时,祁天闯入他的殿,趁其不备打晕倒挂在殿前,真的丢死人了。”
云涵静静听着,随后不咸不淡插话道:“我干的。”
阮游宁刚吃进去的核桃仁被卡住,没忍住咳嗽两声:“……啊?”
杨景苑脸上的笑意僵住:“……哈?”
云涵倒了杯茶递给阮游宁,待他缓过来后才继续道:“摇光前些时候与祁天有些恩怨,我答应帮他出这口恶气。”
当然也就包括给祁天透露摇光的准确方位,以及他的命门在何处,该怎样报复才最有用诸如此类的,也才能让祁天的行动一切顺利。
阮游宁从震惊中缓过后,他点了点头:“挺好的。”
睚眦必报才是云涵。
现如今的心性才是真正的他。
“对了——”阮游宁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将精致的两份木匣现出,而后推在云涵面前,道:“宗玄大人,生辰快乐。”
云涵抬了抬眼,动了动唇:“今日不是我生辰。”
阮游宁看着他,缓缓道:“木大人说,水镜主一年中有两次生辰,一次是降世那日,一次是破壳而出那日。”
今日正好是腊月初八,他降世之日。
云涵自己都不记得了,更没想过会有人替他记得。
云涵看着左右两个木匣,一份精致的不像话,一眼便看透了上面若隐若现的鳞片,他故问道:“为何是两份?”
“因为有人没法亲自前来,我会帮他送这岁岁年年的礼。”所以,往后年年阮游宁都会送来四份礼,直至迟离回来。
云涵将东西收下,他温声道:“多谢了。”
杨景苑将大盒子拿出:“执明神君有要事处理,便托我送来这礼。”
云涵浅浅笑了:“替我向他道声谢。”
杨景苑献宝似的将准备多日的梦境球现在云涵眼前,满面笑容道:“这是我的。”
阮游宁看着这似水晶球的玩意,嫌弃道:“就这啊?”
杨景苑咋呼道:“别小看这小球,有大作用。”说罢,他凑近云涵说着小话:“夜晚时带着他入睡,有惊喜。”
话落,外头大门被敲响,响了三次,轻重不一。
他们寻声出了屋子,打开大门后外头空无一人,还以为是谁敲错了。
云涵低头注意到门槛前方方正正的匣子,他弯腰将东西拾了起来,拿在手里打量许久。
入夜时,小半年未见的木擎携带着祁天匆匆赶来,他听闻阮游宁搞这出送生辰礼的戏码,顿时也去搜寻了不少奇异法宝,势必不能让天庭的神官给比了下去。
云涵见祁天肩上扛了一大麻袋,不禁道:“你们要去发卖货物吗?”
“给你的生辰礼。”木擎观望着宅子,没见到其余人才将目光转回云涵身上:“是不是比那几位神官送来的要大气得多。”
“……”
云涵将他们送走后,回屋拆了所有的礼。
附有安神香的青木簪,被磨平菱角的桑叶吊坠,天庭五位神君泥塑,用金丝锻造的面具,还有那梦境球。
云涵坐在地上望着面前摆了一地的东西,困倦下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他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那是在东海,一条小蛇浑身污脏被同族压在珊瑚丛中挣脱不开,丝毫没有停下手的意思,他们打成了一团,直至最后小蛇被打的奄奄一息,珊瑚石上染上了他的血,一圈圈被海水淡化,模糊了双眼。
“你们在做什么?”
云涵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那群恃强凌弱的海族兽被赶跑了。
画面内的“云涵”回过身蹲在珊瑚石前用一方绣着翎羽的帕子替小蛇清理伤口,期间他能感受到这缩成小小一团的海族兽不停颤抖着,甚至在靠近时那小蛇凶悍张口咬在了自己虎口上。
兴许是“云涵”没有任何攻击,身上的伤口也逐渐被治愈,小蛇怔松望着他,没多久后便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接着便听见了温柔至极的询问灌入他的耳膜。
“你在哭?”
“……”
“他们为什么打你?”
“……”小蛇瞬间呲牙咧嘴,像是在无形的骂着什么。
“云涵”听不懂,还以为是自己手劲太大了,他放轻了动作,甚至对着那些可怖的伤口轻轻吹着气,试图缓解这海族兽的痛苦:“疼吗?忍着点,一会就好。”
小蛇费力睁开青肿的眼睛与他对视了数刻,不知是不是错觉,云涵感觉这双眼睛很熟悉,与记忆里的少年逐渐重叠。
张牙舞爪的神裔——迟离!
云涵模糊的记忆中想起了曾经很早以前去过东海,也的确出手救过一只奄奄一息的海族兽,兴许是随手的救助,他没当回事,转头就忘了。
竟是这里,第一次相遇并非是在凤凰树下,而是在东海!
遗忘在角落的记忆如一只无形的巨兽,将他扼制的快喘不过气。
他看着自己用法力把溅到珊瑚石上化不掉的血晕染成一朵红梅。
……
梦醒了。
云涵浑噩看向那梦境球,竟是迟离的一生。
他以为迟离是被那时自己伪装的外壳诓骗了,才会一腔孤勇奔向自己。
原来,竟是自己忘了他,忘了在东海缠绕在自己怀里的小蛇,忘了那双看向他不舍眷恋的眼睛。
无法言说的心绪在此刻犹如排山倒海,眼底升起的雾化成水滴在那青木簪上,很快融进了青木中。
等到天亮了,他就又变回了人们眼中厉害非凡的宗玄大人,暗中处理着鬼界大小事,无事时游历人间,遇到不平事插手管一管。
不会有谁知道那支青木簪承载了多少酸咸的东西,那些全是小心翼翼藏匿于梦境球的秘密。
*
此后十年,鬼界传闻中那位神秘万分的宗玄戴有金色面具,时常流连人间启东。
水镜内,突然一声爆炸将周围鬼魂吓的逃串,结界被炸开裂缝,一时间整个水镜乱了。
木擎皱了眉望着此等大动静,还没来得及向外传音,便亲眼目睹一道光随着鬼门大开时,奔去了人间。
“……”木擎一时觉得头疼,他当即传音,让云涵回来处理被搅乱的水镜。
远在千里外的云涵降邪魔时与宜阳在启东城外撞了个正面,他们聊了很多,久到从前的种种。
“我从没怪过你。”一句话,宜阳等了千年之久。
“宜阳,我和归尤巳从来没有怪过你。”云涵温声道:“神州被肃清,若你想回去,自此不会有谁再说那些难听的话,也不会有谁敢再让你受气。”
宜阳泪眼朦胧,他眼前的师尊好似又是曾经教习本领的那人,眸中的温柔不改往昔。
“……师尊?”宜阳试探唤了他一声,原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沉下去的眼帘又因那很轻的一声“嗯”激动的手无处安放。
最后宜阳实在受不起这一起一落的心,他哽咽道:“我以为师尊对我失望至极……”
所以才会不认他这个徒弟。
云涵与他并肩走在城郊外,他肯定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若归尤巳还在,他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宜阳吸了口气:“师尊,有一事关于邪灵骨的,我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做。这些年来卓文体内的邪骨被灵骨压制,本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可前些时日人间出了乱子,有人妄图想养卓文体内的邪骨,若是成功了后果不堪设想……”
云涵道:“垣启山的魔石已毁,这邪骨养不成。”
不管那人是谁,终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闻此话的宜阳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他敬畏道:“师尊,我可否借用你的身份和相貌一用?”
云涵看向他,宜阳连忙解释道:“先前我用了师尊的身份做了些事,导致卓文与他的师尊有了隔阂,现如今我想将一切拨弄回正轨。”
十步外还跟着一人,就这个距离,不近不远,云涵注意到了,他没当回事,那人好像也是暄山的仙师。
“可以。”云涵与他道别:“时候不早了,那人等你很久了。”
宜阳顺着云涵所指的方向看去,而后作揖颔首道:“师尊保重。”
他看着宜阳奔向了不远处的男子,随后听见俩人的争吵。
那男人问:“怎么这么久?”
宜阳转着手中扇子,道:“你好没耐心。”
男人沉默半响,突然又问:“他是谁?”
宜阳想了想,认真回道:“我恩师。”
“……”
“长柯,快些走吧,还得去找卓文回去复命。”宜阳催促着他踩上命剑朝远处飞去。
半空之上的长柯回首看向林子中的男人,只可惜云涵已经转过身,他只能看见身形匀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
风将云涵耳鬓边的红色穗子吹动,他抬手轻抚了耳垂,上面的孔洞提醒着他,穿耳孔已有了十年,那心想事成穗也被他当做耳饰戴了十年。
往后路慢慢,已经做好了等无数个十年的准备。
气流中飘过传音,云涵抬手接过,上面的大字顿时现出。
“水镜炸了,速回。”
短短六字,云涵整颗心狂跳不止,他没去水镜,反而向着启东城内跑去。
跑乱了仪态,他只想更快些,在这座城内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
无数街巷热闹非凡,目光所到之处全是陌生的身影,找了许久始终没找到自己想要的,那颗跳动异常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云涵垂下眼驻足原地,许久后抬脚准备回鬼界。
“云涵。”
云涵身影顿住,他沉下的眼倏忽又有了光亮。
待他僵硬转过身,透过人群与那双一如往昔的凤目相撞。
他们穿过人流奔向了等待的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