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2、暗流 ...
-
那声轻笑让云涵怔忪片刻,只感觉耳根发烫,给他一种被被敲打中了心思调笑的意思。
迟离见好就收,他的手轻轻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垂下眼道:“你看,不丑吧?”
云涵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去,那原本划开的口子用的针法几乎看不出任何坏过的痕迹。
“不丑。”
很小的呢喃声,令迟离脸上笑意更深了些,他起身看了外头的喧闹,而后回眸朝云涵伸出手,勾着唇道:“走吧。”
云涵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他不太能懂迟离是什么意思,下一刻,有传音入了医官殿,云涵起身截下空中若隐若现的纸,下一瞬燃烧起来,字漂浮在半空。
“诸位神官请尽快到九霄大殿议事。”
冰冷的声音回荡整个医官殿,阮游宁刚换好一身衣裳,连头发都乱了,他着急忙慌从内殿出来,边系着腰带边朝他们奔来。
“召集天庭全部神官去九霄大殿议事,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阮游宁见半空的一行大字还未消失,他咋舌在原地,直至看见迟离还笑的出来,他预感不妙,脑中嗡嗡作响。
阮游宁偏过头,一副苦相朝迟离道:“不会是你干的吧?”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迟离说:“走吧,再晚点,他们该着急了。”
迟离突然顿住,阮游宁以为他还有什么话没说,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迟离认真问向身旁的人:“我先送你去星路?”
阮游宁:“…………”
云涵抬眼看他,带着询问的意味,迟离看出他想问什么,没多说什么,只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最后云涵还是没让他送,自己又不是不认路。
天庭召令紧急,一路疾跑的神官与不慌不忙的与迟离擦肩而过,阮游宁看的着急万分,他不断催促着:“咱能不能快点?”
迟离回了他一句:“急什么?让他们先吵会。”
“……”阮游宁原本已经甩了迟离两个大步子的距离,听了这话往后退了两大步,与迟离并肩走着。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阮游宁看了眼周围很着急的神官,没谁将注意停在他们身上,像是习惯了一向如此的迟离,见怪不怪。
阮游宁小声问道:“是不是监兵神君下界查到什么了?”
迟离不言语,阮游宁不放弃提了他感兴趣的:“难不成是天帝发现了陵光神君篡改了星盘?”
迟离一语道破:“你觉得云涵回神州后为何要去你的医官殿?”
总不能是喜欢他那满院子的草药。
阮游宁顿时抽了抽嘴角,他转过身后退着,试探道:“陵光神君在用我的医官殿做引?”
迟离挑了挑眉推了他一把,示意让他别挡道。
星路上收到传音的神官带着星盘赶往大殿,给云涵腾出了地,他站于这星路的尽头,头顶上方的星辰闪烁,他引着拨星骨内的法力注入星盘轨内,平息很久的轮盘沙沙沙作响不停,随即现出一道道尘世门。
大殿上,不出迟离所料,吵翻了天。
白俊熙带回的消息可谓是晴天霹雳,连连将他们劈的面色惨白,也有点神官则是在争吵过程中气的满脸通红。
“习魔道术中记载魔豢养邪,而垣启山被魔气笼罩,若是不加以阻止任其扩大,会引起千年前的惨事发生。”
千年前因众邪灵逃下界,民不聊生,土壤片草不生,饿死无数人,也有的食人肉,喝人血,哀嚎声不断,那时的神官急的团团转,他们试过无数法子,都破不了邪灵撒下的恶。
“就应该对如玉用刑,我就不信他不说撤下魔气的办法。”
“用刑能怎样,他又死不了。”
“死不了不代表他不会痛,天庭三十六道刑具全上,我就不信他还能咬紧牙关。”
岑洛揉了揉眉心,他问向底下来迟的神官:“孟章,依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听到单纯不想回话,总之等了良久迟离都沉默不语。
身旁的石耀冀用手拐捅了捅他,低声提醒:“孟章,叫你。”
迟离抱臂在一侧,不咸不淡道:“我说了,你们又不高兴。”
在场神官:“……”
在一众神官的注视下,迟离凉声道:“这事简单,当年是由四象神君及归星官以己身献祭镇压人间才换来千年太平,此次再用一两个神官献祭又可换千年太平。”
在场神官:“………………”
紧接着,殿上咳嗽声此起彼伏。
“这这这,怕是不妥。”神官中不知是谁说了这话,在场立马就有附和的声音。
“我也觉得不妥。”
“对对对。”
“……”
迟离当场没给他们留面子:“各个都怕此事会摊到自己手中,受界下百姓拜奉,平日里好话说的不少,如今一提献祭,推脱的倒是挺快。”
被怼的神官面色铁黑,不敢对迟离如何,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去,也有看不惯他的,当即就叫嚷道:“孟章这话是说我们贪生怕死?”
“这位大人可别乱解读我的意思,我说的可不是在场神官。”迟离扫了眼在场的神官,抬手指了指:“往日叫的最大声,遇事跑的最快的是他们吗?”
那位神官脸被气成猪肝色,这话他不论说“是”与“不是”都会得罪人。
本就吵嚷的殿因迟离三言两语渐渐安静了,白俊熙看的那些习魔书总归不是白看的,他向岑洛道:“魔书上记载,双修道术若道心不稳极容易迷失自我,若只习一种道术对此不会迷失心智。灵化灵,魔化魔,倘若有神官只单习魔道术那就可以去试试将垣启山将魔气收入体内。”
当即又有议论声如苍蝇飞来飞去。
“习魔?在场谁只习魔?”
“我习灵之道啊,谁习那玩意。”
扫看一圈,众神官将目光落在了一直不说话的阮游宁身上。
有神官道:“我记得阮医官是习魔之道飞升的。”
“对啊,我也记得。”
有一便会有二,他们都有意要将阮游宁推出去。
阮游宁自进殿后脸色就不怎么好,此刻更是有些恍惚,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浑然不知殿上已经将话的矛头直向了他。
“阮医官,阮医官?”
有神官连喊他两声,阮游宁回过神感受到四面八方被盯着赤裸裸的视线,他心思全然不在这,只随意道:“怎么了?”
有神官大致将事情又说了一遍,大家都将希望放在阮游宁身上,此刻正紧张听到他的回答。
闻言,阮游宁点头承认道:“我的确是凭习魔道术飞升的。”
这话一出,在场少数神官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们的气还没松到底,阮游宁又补充了句:“只是当年我飞升时天庭神官看不起魔修,处处的打压,背地指桑骂槐,我受不住那样的恶心就转修了灵。”
此话一出那些松了气的神官顿时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只差一口老血喷出去,当场神陨。
唯一的救命稻草早被他们亲手烧了,更有的开始追溯千年前是谁狗眼看人低打压阮游宁,才不过一个话锋,转眼又骂了起来。
迟离朝他看了过去,阮游宁摇了摇头笑着用唇语道:“无事,不必担心。”
有的走投无路就会病急乱投医,人群中的某神官不放弃将主意依旧打在阮游宁身上。
“阮医官是神,千年前陵光神君不也是双修道术,他无事阮医官也应当不会有事,要不去试一试,就算失败了也无妨。”
从一开始石耀冀都在咬着牙拽紧拳头,他貌似很平静,实则颅内的火已经在高涨,他气的两眼发昏,当即怒道:“既然无事,你为何不去?”
那位神官咕哝道:“我又没习魔,如何能去?”
石耀冀刚想破口大骂,迟离拦住了他,在众目睽睽下,迟离拿出上千份抄写的习魔道术卷轴朝整个殿内的神官甩去,道:“没习魔可以当下就习,陵光神君当年习魔才半月不到,我相信在场各位既然都能飞升那就都不是脓包,半月也该够了,若是有不懂的,随时欢迎各位来孟章殿,我定会倾囊相授。”
整个殿内鸦雀无声,就只剩卷轴抽开的动静,各个膛目结舌,他们知道迟离对这些一直很在意,但从没想过迟离竟会闲来无事抄这么多份习魔道术的卷轴。
路宥趁着这空子上前呈现星盘景象,他解围道:“各位神官还请少安毋躁,星盘与星路相连,既然星盘清空是大灾不详,如今在这殿上所有神官都在场,不如就趁此请神官们各出一滴血来运转星盘,由星盘来抉择谁才是此次救界下水火的天神。”
他们皆是神,却不是全都有神心,悲悯世人。
路宥的话也让在场的神官无异议,当即星盘在每位神官面前停下,一个时辰过去,大家都屏住呼吸静观星盘上的动静。
远处星路上,云涵用星盘轨操控大殿上的星盘,头顶上方的星辰不断变幻位置,按部就班的星象轨迹发生变化。
原本指向阮游宁的晷针在几次改变后分成了五道不同方向。
大殿上各个凝神不敢有丝毫懈怠,眼见晷针几次转动从一滴血分化成五滴,晷针停后,他们探头去看那五滴重启星盘的血是哪位神官的。
被选中的五位幸运儿面露惨色,他们有的不甘道:“这一定是星盘坏了!”
“怎么可能?”
“一定是有人操控!”
“路星官,此次一定是弄错了。”
“……”
路宥皱了皱眉,他朝不愿接受此事的神官肃然反问道:“星盘只有每任星官才可启动,一切全凭星路感知,意思是我故意为之让星盘选了你们?”
石耀冀觉得不对劲,他低语道:“为何选的都是天庭出了名的废物?”
天庭仅有的五位贪生又怕死,若不是他们没犯什么错,天帝早将其贬了。
意料之中的事,迟离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动作,石耀冀察觉到什么,他有些发懵:“你做的?”
迟离道:“我没那么大本事。”
话音落,高位上的人威严给出了两条路,他朝下面被选中的五位神官道:“既然如此,你们五位想去垣启山,还是想去堕神台?”
底下的神官不服气道:“凭什么?我们若只是违抗此次星盘,并没有违法天庭条律,顶多关冰窟几日,何须罚这么重?”
在场的倒吸一口凉气,岑洛不怪他的无知,只将视线平缓落在迟离身上,而后肃穆道:“孟章,你作为天庭条律掌管者便和他们说说,凭什么。”
迟离笑了一声,他不再像前几次那样臭着一张脸,此次他心情是真的很好,就连远处有些迟钝的神官都能感受到。
迟离啧了声:“罔顾界下百姓安危,杀无辜百姓者受鞭刑剔神骨,明知故犯者罚入堕神台。”
当即下方的五位不赞同道:“我们并未杀害百姓!”
迟离挑眉道:“明知若是没有神官去垣启山,整个人间将遭受灭顶之灾,而被星盘选中的你们五位却不愿去,算不算明知故犯?”
迟离这番解释将他们堵的哑口无言。
五位被吓得脸色极差,他们不论选哪种都是小命危矣。
僵持不下之际,石耀冀想站出请命去垣启山时又被迟离拦住,他倒是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给了岑洛以及在场所有神官一个台阶。
“既然他们五位不愿去也不能强其所难,”迟离朝岑洛勾起和煦的笑,继续道:“孟章请令去平复垣启山的魔气。”
自陵光的事后,迟离从未对谁这般笑,此时看起来倒有些瘆得慌。
如何能有这样的事,中途换人,他们从未听过,但路宥却道:“若是有神官愿意替他们,也可以短暂换命数,只是五位便得有另外五位替。”
迟离算一位,也还差四位。
一直被压住的石耀冀拽紧了拳头道:“执明请令平复垣启山魔气。”
在场神官大气不敢出,紧接着便有数道声音响起。
“医官殿阮游宁请令平复垣启山魔气。”
“司夜殿杨景苑请令。”
“楼亭阁玉茗请令平复垣启山魔气。”
“司法请令。”
“无涯请令。”
“……”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上请令的神官一个接一个,不曾间断。
而只有那么少数从一开始便想搅浑水的神官咬紧牙关,事情被迟离带着发展成这样,他们敢怒不敢言。
也不知迟离到底想要搞什么鬼,白俊熙打量起无形中推波助澜此事的人,闹事时他要插两句话呛死人,罚人时他要恐吓那几位神官,又在一眨眼功夫变脸主动请令。
要去为何不一开始就说?非得等这起闹剧进行到这般难看无法收场时才站出。
不止是他,在场神官都想过这个问题。
像是故意为之,又没有证据。
在所有请令的神官中岑洛让路宥自己看着来,挑选几位最为合适的去。
路宥看向迟离,而迟离也看了过来,短暂的眼神交涉后,他收起星盘朝前一拱手,道:“那便有劳孟章神君,执明神君,阮医官,司夜星君,玉花神。”
他每说一位都会停顿,直到报出玉茗时,殿上唏嘘不已,大都说着她法力不及其他的神官强悍,怕是不妥。
而当事人对这些充耳不闻,一切定下后,迟离挑眉看向坐于高位上的岑洛,当着众神面上问这天庭老大道:“待此事平息后,孟章想向天帝讨要个奖赏。”
岑洛眯了眼俯视下方的迟离,他明知一切却还是问道:“你想要什么?”
迟离仰头回道:“调动天庭神官的执令玉牌。”
此次大殿上唏嘘声更多,他们当下就明白为何迟离要等一切骑虎难下时主动站出解围,就是要将岑洛架在无法拒绝他的一切条件的位置。
有神官呵斥道:“孟章,你怎敢要这样的奖赏?!”
迟离冷笑一声:“万一我们五位去垣启山受魔气影响,这时再有臭虫挑拨是非,且不是要打着正义旗杆将我们舍弃?”
有神官蹙眉,虽话不好听,但也不妨会有这样的情况。
而此时迟离就要那玉牌明哲保身,好像也没错。
若有一些想嚼舌根意图将他们舍弃的神官,那也得掂量掂量迟离手上的玉牌有多重。
岑洛抬手,他们都为之敬畏的玉牌现身半空,随后缓缓落尽迟离手中。
大家都暗自想着天帝怎么就给的这么干脆?那可是天庭所有神官的调动权,更是天庭大半的命脉,就这么给迟离了。
只有白俊熙知晓其中的暗流涌动,他看着早些年的迟离正一步步架空整个天庭,从天规到如今的执令玉牌,迟离要的是整个神州都听令他的。
今日大殿上迟离未说去垣启山便没有神官请令,他一松口,整个殿上的风向顿时变了。
只能说他手段高明,尽管殿上有看不惯他的,也不得不受压夹着尾巴跟迟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