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神君OOC了》雨相降

109、彩头

　　迟离按住被云涵抽回去的纸：“亚岁是人间四时八节中的年节，也算得上冬日里的大节日，只是各地习俗不一样，有些地方会在去祭祖后大摆宴席邀亲朋好友聚在一起，而有的地方会吃馄饨以示来年不挨冻的说法。”

　　说话间，迟离已经用新筷夹了不少菜进空碗里，等云涵似懂般收起东西，面前多了碗，迟离将新筷双手奉上，面色不改道：“我觉得这菜有些淡了，你尝尝。”

　　不出所料云涵再次拒绝他，迟离兴致不高，他将筷子规规矩矩放置在碗边，垂眼盯着一桌的饭菜，撑着下巴叹了口气：“好吧，想来也很难吃，真是浪费。”
　　五道菜卖相不差，云涵觉得是他要求高了，便道：“若是觉得菜口味淡了下次就让掌勺的人多加点盐就好了。”

　　迟离眼皮原本耷拉着，听闻此话他眨着眼道：“可掌勺的是我。”
　　云涵觉得稀奇，堂堂天庭神官居然还会自己做饭，他不解道：“神仙不是感觉不到饥饿吗？”
　　“话虽如此，”迟离看向云涵：“但我每日除了处理人间祈愿大多时间都放在了做菜上面，纯属个人喜欢。”

　　他人的事云涵没兴趣刨根问底，不管为人为神都总会有令自己喜欢的物事，尽管那人是天庭神官也并不奇怪。
　　可既然是经常做的东西，为什么还把握不好放佐料的用度？

　　迟离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感觉时机到了便收回那清明的目光，轻声叹息难过道：“虽然日日都做一件事，本该熟稔于心，可我没有味觉，吃不出东西的好赖，也就没什么长进。”

　　果然，这话很管用，激起了云涵的怜悯心。
　　可怜他身为神官，受尽界下百姓拜奉，却没了味觉，再回想自己方才的反应，会不会让他误以为是自己嫌弃他做的菜才会一再拒绝。

　　云涵愧疚拿起那被他拒绝过多次的东西，夹了小筷青菜放入嘴里，他咀嚼几次咽下去后才道：“其实并不难吃。”
　　迟离抿唇有些不信：“真的？”
　　云涵：“真的。”
　　算不上难吃，不缺盐，佐料刚好。

　　见云涵刚想要放下筷子，迟离连忙将面前的菜盘端在他面前，将杌凳拉进与他的距离，放低声道：“那你多尝尝看，若是不好吃就提出来，下次我就可以照着改。”

　　整个过程云涵只单一说着“还行”“可以”“不必改”，面前的菜被他动了几次也就腻了，可还是怕伤着这神官的心，吃了不少。

　　“孟章神君，”吃完后云涵不忘正事：“今早我去打探各方消息，才知道你要找的那法宝残缺一角被当地百姓捡了去当这次亚岁习俗的彩头。”
　　就是他回来后一直看的那张纸，已经张贴各个角落，想必整个北屿小镇都知晓了这次彩头是什么，不管是图“彩头”吉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纷纷前来的也不少。

　　云涵问迟离：“北屿这边习俗是什么？”
　　迟离回道：“北屿位处极寒之地，所以在这的百姓会在一年之计中最大的冬日节，也就是亚岁当日协邻里聚在一起办一场包馄饨的比赛，在规定时间内看谁包的馄饨最多就算是这场比赛的赢家，每一年彩头都不一样。”

　　云涵道：“这么说，这次的习俗大赛必须得参加了。”
　　迟离笑了笑：“是的呢。”
　　“用法力应当不算犯规，”云涵动起了脑筋，他说的有模有样：“我用法力帮你赢下这次的大赛。”
　　可再一后想，自己面前的是谁？那可是神州的孟章，法力定是比他强，还用得着他帮忙？

　　“算了，”云涵沉默半响，垂眸道：“你靠自己也能赢。”
　　迟离忙道：“我靠我自己可赢不了，双人成行，当地习俗应当尊重，不能随便用法力敷衍了事。”

　　无声无息中，正当迟离以为此事妥了，哪料云涵突然抬起头皱眉看他：“你是在说我敷衍吗？”
　　迟离愣然：“啊？”

　　后在那双及其不满的金瞳注视下，迟离摇头否认道：“没有，我的意思是要是用法力的话且不是欺负了当地的百姓了，这样的彩头拿了也没什么意思，对不？”
　　闻言，云涵收回视线问他：“那你会包馄饨？”

　　迟离刚想说“当然了”，可到嘴边就变为了：“不太会。”
　　云涵松了口气，若是他一人不会那就有些丢人，可堂堂神官也不会，那就没什么丢人的。
　　他正了正身，道：“我也不会，这次大赛不能用法力，且不是必输无疑。”

　　迟离收起桌上的碗筷，一手提着食盒，一手去拉尚有些放不下面子的云涵。
　　云涵被他拉着起了身，懵圈道：“做什么？去哪？”
　　迟离心情大好，连那双凤目都和善不少，他回身道：“我借了客栈的后厨，去学和面。”

　　直至面前摆放不少包馄饨要用到的东西时，云涵还没反应过来，他迟钝拿过一旁的擀面杖在手中掂量着。
　　云涵环顾周围，除了自己与迟离就没第三人，他不禁发出疑问：“向谁学？”

　　“和面而已，应当不难。”迟离挽起袖子，接了碗干净的水倒入盆中，再从布袋里倒了不少面粉，很快原本一盘散沙的东西被迟离揉做成了一团。
　　云涵见他如此熟稔，便问道：“你真的不会吗？”

　　迟离头也没抬道：“曾经见我阿爹弄过，也就记住了，但一直没自己动手，若是一会儿做出来有些难吃的话，还请云公子将就啦。”
　　云涵看这样子也用不着他，便放下擀面杖想出去透透气，顺便再去打探打探传闻中星盘轨的作用。

　　能让不缺法宝的孟章都想得到的东西究竟有多诱人，可下一刻就被迟离叫住。
　　“云公子，这次的大赛可是需要俩人的配合，你帮我将揉好的面团擀成面皮吧。”

　　云涵没说自己不会，他茫然站于原地，不知该怎么去做，直至迟离又一次拉住他的手往前带着走到灶头旁，往他手里塞了被放下的擀面杖，指了指案板上被揉搓好的面团。

　　迟离说：“用这个将面团擀成薄片，擀的过程中可以撒一点面粉，以防会被黏住。”
　　云涵似懂非懂尝试了先前从未有过的体验，迟离和他一起做着同一件事，在这狭小逼仄的灶头边，俩人不免会碰撞到一起。

　　忙活半天，云涵看了眼自己手上擀好的数十几张面皮，方的方，扁的扁，圆的圆，长的长，各有……特色。
　　他嫌弃道：“好丑。”
　　闻言，迟离凑过去瞧了瞧，随即夸赞道：“不丑啊，挺好看的呀。”

　　他想说迟离眼睛有问题，可转头时脸上的冰冷触感让云涵惊慌往后退开，他眉间紧锁，不知所措道：“做什么？”
　　迟离被这反应惊住，他收回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道：“你脸上有面粉。”

　　云涵抬手慌乱擦了擦，迟离失笑道：“没擦干净。”
　　不等云涵反应，迟离再度碰上他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那沾染上的白色粉末，也不多停留擦完就收回手正色道：“你这还有点。”

　　说罢他继续擀着手里的面皮，这下该是换作云涵心里不畅快，刚才反应太过于大，若是让旁的人瞧去不过是迟离帮他擦去沾染的面粉，并未做任何逾矩之事，他暗自呵斥自己太过于小人之心。

　　面皮擀的差不多时迟离拿了一张往里面加了不少剁碎的肉，他教着云涵该从哪根手指去握住，又该用哪根手指将面皮收拢，不过一遍，云涵就能包好一个完整的馄饨，虽是有些丑，但马马虎虎也能看得下去。

　　“大概就是这样，今日后厨有现成剁好的肉，就不必再去弄这一步。等后日大赛时我来剁肉，你只需要将面团擀成面皮再加入馅料包好就成，其余都交给我。”迟离在一旁烧着水，将那些包好的馄饨下进锅里。

　　热气扑腾，云涵看着那些被自己包的奇丑无比的馄饨在锅中翻涌，视线划过一旁托衬包的好看的一面。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明明照着迟离所说的步骤却能包出这天差地别的丑玩意出来。

　　“你是不是有哪一步没说对？”云涵皱眉问他。
　　“没有呀，我觉得可能是力道使的不对。”迟离正经道：“不过没关系，多练几次就好了，况且在这样的大赛上只要能包出来算个数就行了，不会要求太严苛。”

　　云涵看着那丑玩意，根本提不起任何食欲，他嫌弃道：“我不吃了，你自己吃。”
　　迟离说的勉强：“那好吧，总不能浪费吧。”

　　云涵没再说话，他出了客栈去到街巷，在这冷冽的空气中令他不得不裹紧了身上的大氅，走了一路都始终想不明白。
　　怎么就这么难看？
　　力道不对吗？

　　想到这云涵不禁抬起手，天空飘起鹅毛大雪落在他手心上，他轻轻握住，过了会儿那雪便化成了水溶在他掌心里。
　　如此反复几次，他好像也认同迟离说的力道不对。

　　虽认同却还是不太能接受那么丑的玩意是出自他的手。外头行人匆匆，说着这次的雪像是大瑞之兆，云涵听了会儿再一抬头便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正巧，那人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讶一时有些难以掩盖。

　　云涵径直路过，木擎歪着头看他：“不打声招呼吗？”
　　云涵淡声道：“有必要吗？”

　　木擎上前将他拦住，明知故问道：“听闻你勇闯鬼场将祁天揍了一顿？”
　　云涵停住脚，睨看他一眼：“那卷毛是这么跟你说的？”

　　木擎一时哑口无言，面前的人对他有些许戒备，这点毋庸置疑，他斟酌问道：“你还在记恨我将你困在幻境的事？”
　　都过去这么久了，不应该啊，在他意识里，云涵向来不是这般小气的人。

　　可这次倒是让木擎失望了，云涵冷笑一声，无波无澜回道：“若是将木大人囚在那破珠子里十天半月，出来后第一件事是不是得削下那人脑袋？”
　　木擎挑起一边眉，道：“那时你连人形都维持不了。”
　　言下之意，若那时不是木擎困住他，任由他乱闯怕早已不知道成了谁的盘中餐。

　　良久的沉默，大雪将他俩头发染白，那雪花跌落在云涵眼睫上，他只轻声道：“算了。”
　　他也并非是揪住那些小事不放，虽是待在幻境里没自由，但木擎每日给他带来用书籍垒的高墙总归不是假的，只是有些气不过。

　　他与他非亲非故，凭什么要管着他，禁足他，就算打着为他好的旗号也不行。

　　木擎笑了笑，他看着云涵这副既往不咎的模样着实忍不住，二人随处找了个面馆，他点了两碗面，等待过程中与云涵聊起了杂事。
　　木擎问他：“你来北屿做什么？”
　　云涵奇怪看他一眼，道：“过节。”
　　木擎怔住，他很快反应过来，云涵始终不信任他，所以连说的话都呛人。

　　到了这个份上，木擎主动摊牌道：“天庭的有一神官神陨后法宝受损缺失一角，我呢，追着线索便一路到了这，后来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云涵不说话，木擎继续道：“这缺失一角的法宝被当地百姓捡去当做亚岁的彩头，而拿到这彩头的方法就是参加当地百姓举办的亚岁大赛——包馄饨。”

　　他望着云涵的手，指甲缝里还有一点白色粉末，可能太不起眼没能让本人发现。
　　木擎收回视线，道：“这大赛需得俩人一起参加，不如你同我组个队？届时若赢了，那法宝待我研究完就给你。”

　　见人依旧不说话，木擎敏锐道：“你该不会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云涵淡漠的金瞳颤了颤，木擎顿时了然，可也令他好奇，究竟是谁能强先他一步。

　　小二将两碗还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时，被脚底雪飘进地上凝结的冰绊住，眼看两碗面就要往前倾去，惊心动魄下小二感到后脊一紧，手中欲倒出去的盘子被人夺过，这才免遭一场灾难。
　　小二定了定神，他忙道着歉：“对不住对不住，有没有烫到？”

　　云涵偏过头向后方看去，只见迟离稳稳接住盘子，若不是他及时赶到，那碗里的面食就已经泼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