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Endless Rainy Day》玖遥

5、Chapter 2.1

　　你信天天年年么？
　　我信。
　　路边高大的油桐树密集交错着，根相聚在地下，叶相触于云里。舒婷在《致橡树》写着：“爱它坚持的位置，也爱它脚下的土地”。
　　一直想，拥有这样的人生。有个人，可以和她一起分担雾霭、流虹、云霓。肩并着肩，臂靠着臂。夏日的阳光灼热地打在她的脸上，她在树叶温暖的缝隙间微微仰起了脸，任凭斑驳的光阴在她脸上投下深不可测的斑点与暗影。他厚实的手掌与她的十指紧扣，就这样一直在油桐的树木香味里，走完自己的人生。
　　19岁的秦乔在M大的校园里憧憬着，属于她的爱情，属于对的人。她坐在教学楼外面的长椅上支着下巴，白色的流苏长裙盖过脚踝，蓝色的棉布衬衣让她看起来，又干净又美好。
　　下课铃声叮叮叮地响起来，北青提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裙子，蹦蹦跳跳地从教室里走出来。小乔小乔，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等我；她嘻嘻地笑着，戴着翡翠色隐形眼镜的眼睛水灵灵地朝秦乔眨巴眨巴：今天老师没有点名啊。说罢，就拉着秦乔的手，穿过长长的油桐覆盖在两旁着的大街，一起在树木青翠的馨香里奔跑，油桐一条一条垂坠下来的的果实摇晃在她的视野里，清脆的夏天、北青清脆的笑声、两人一模一样的衣群，秦乔手中泰戈尔的诗集在奔跑的风里翻动着，哗哗的声响悦耳而动听。她忽然停住，被北青拉着的手松开来。
　　北青，我那个啊，肚子疼，你不要拉着我跑。北青抱歉地吐吐舌头；对不起，我忘了。难得你翘课。
　　没事的，我们走回宿舍就好。
　　对了，小乔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T大？我BF他们院今天毕业生晚会，晚上有节目哦。北青甜蜜地笑着，小小的骄傲溢上嘴角。还没等秦乔开口拒绝，她就拽着她的胳膊死命摇晃：我不管，你得陪我去，每次想让你见我男朋友都找借口推脱，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就算你怕生可他是你姐们纪北青的男朋友哎，你这样咱还是不是朋友啊。
　　北青生气了。秦乔想；可是我不太舒服你知道的。
　　没关系，没关系，就去一下下好了，我保证看完我男朋友的节目马上咱们就回来，其他的我也不感兴趣，T大那一帮子书呆子想也知道除了我男朋友肯定没什么好节目。北青不屑地撇撇嘴。
　　北青总是在秦乔面前提起她在T大的男朋友，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同一个南方小镇考到这座北方城市。这些都是秦乔耳熟能详的情节。一直以来北青都以为他们是朋友般的相互扶持和鼓励，可是在离开家乡以后就完全变了样。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滋生在他们之间，或许是同处异乡的寂寞和对故乡的怀念回温，让他们走到一起。
　　她是不会因为寂寞而去爱一个人的。秦乔时常这样想。北青的故事总让她联系到自己和雅治。青梅竹马。同一座城市。一直同一个班。然而她一直觉得雅治更像她的哥哥，一个能用一切包容她的哥哥，体谅她了解她的点点滴滴。
　　雅治……今天的电邮应该也到了吧，从T大回来再看吧。
　　T大的毕业生晚会出奇的热闹。北青拉着秦乔的手穿过一层层热浪般的人群，轻车熟路地到达会场的后台。花花绿绿的衣服四处飞舞着，每个擦肩而过的人像没有看到她俩一样涂着厚厚的粉底、画着粗粗的眼线，空气里全是蓄势待发的紧张。
　　一个皮肤略黑眼睛很大看起来很阳光的男孩子在远处朝北青招手，大声叫着：青青，在这里，过来这里！
　　北青很兴奋地就朝那人冲过去，被她拖着的秦乔觉得手腕都快要被拽掉了。
　　男孩子很亲密地拉过北青的手，兴味盎然地上下打量着秦乔说；原来你就是青青常提起的好朋友秦乔啊，百闻不如一见，我是她男朋友卓然。说完伸出手来要和她握手。
　　嗯。我知道。秦乔轻应着，却没有要伸手握住他的手的意思。北青啪的一下打掉卓然的手；死卓然，不是告诉过你秦乔怕生么，干嘛好死不死地要和人家握手。
　　卓然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尴尬的笑着。对了，你们表演什么节目啊？秦乔问道。
　　哦，我们组了一个乐队，今天第一次上台。卓然回答说。
　　卓然是鼓手呢，我上学的时候都不知道他会敲鼓。北青插嘴。
　　你不知道的事多呢，你男朋友我才华横溢，才高八斗，才气逼人……
　　闭嘴，不知道谁喝酒还撒酒疯。还敢说自己智商高。
　　我说什么了，我就说非你不娶啊，你要不乐意下次我可就不说了。
　　知道卓然脸皮薄，那种话只有喝醉了才说的出口，北青也就不再和他争辩，只是脸微红地抓住卓然的手，他反过手来抓住她的，修长的手指上因为练鼓留下的茧子磨在她的手背上，有些剌人。
　　秦乔把视线移开，看着在忙碌中的人们的脸孔，有些认真，有些倦怠的面孔，静止或流动于后台狭小的空间里。外面的世界即将上演一场精彩的戏剧，然而只是这样一个微小的空间里，孕育着华彩的乐章。
　　无暇的乐谱被打破，一个跌跌撞撞的人闯进她的视野。来人气喘吁吁地对着卓然说；卓然，亦轩突然肚子疼，跑了好多趟厕所还是不见起色，怎么办？
　　什么！卓然吃惊地吼着；他还能上场么？
　　看那样子，不能……来人脸色苍白地说道，他也知道乐队今天第一次在学校露面，想要打出名声成败就此一举，谁知道主唱出了这事……
　　这个唐亦轩！怎么办？现在临时找谁上场去？卓然焦急地在来回不到两平米的地方转着，手心里骤然冒出汗来。
　　唱什么歌？秦乔问。
　　卓然愣在那里。
　　小乔你是愿意帮忙么？太好了，小乔愿意帮忙卓然你福大了！北青高兴地说道；小乔唱歌可超好听唉！
　　那也要他们出场的歌我会啊；秦乔无奈的说道。
　　Zero7，Destiny。
　　恩，我会，就是歌词记不太全。
　　没关系，亦轩那里应该有歌词备份，我马上让人拿过来。
　　歌词……………………
　　棕色的木质地板在脚下仿佛云端。五颜六色的灯光花里胡哨地挡住了她所有往台下而去的视线。秦乔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有些湿润，耳朵里只剩音乐和自己的声音，台下的嘈杂完全销声匿迹。
　　一站上舞台的那几秒，她就明白，这样光鲜亮丽的照射，是不属于她的，虽然能给予她短暂的宁静，但她始终是应该干净无声地生活在阴影里的人物。然而，这种被目光包裹着的感觉，让她多么眷恋，即使只是站在台上一首歌的时间，也让她欲罢不能深陷其中。她的视线逡巡着，即使看不清台下的所有面孔表情，但她依然执着地注视，热切的眼神如同凝视着情人。
　　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的边缘，一个男生拉开礼堂安全出口的门，走了出去。站在她的位置，只看见高高的背影伴随着身侧一闪一闪的烟头，消失在黑暗中。
　　她的心脏忽的慢了一拍。
　　走下台的时候北青已经等在那里，卓然佩服地冲她竖起大拇指；我还以为青青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很棒唉，要不要考虑到我们乐队当主唱？
　　切，我才不会说大话呢，小乔唱歌那是相当有水平的，想挖角也看人家愿不愿意答应。北青在一旁挖苦道。
　　秦乔看着他们一直吵嘴，忍不住微笑起来。
　　我答应做乐队主唱你们原来的主唱怎么办？把人家赶走么？她好笑地问。
　　那倒是；卓然为难地说：要不我们设两个主唱？
　　得了吧，你们学校这么远我才不要让小乔来回折腾跟你们排练，偶尔来一次看看都不错了。
　　我说青丫头你今天怎么总是在别人面前拆我台啊，真是。
　　我说的是实话啊，要不是你今天有节目我才不会硬带小乔过来呢。
　　我们学校有那么差么？不就是离市区远一点么？
　　不是远一点，是非常远。
　　两个人很容易又陷入到只有彼此的世界里，这样的氛围里，她是多余的人。眼前突然出现刚刚消失在出口忽明忽暗的高大身影，不知怎地，那样的背影，让她觉得又落寞又孤独。
　　怎样的人，才会有那样寂寥的背影；怎样的人，才会有那样压抑的离去。香烟的光像出现在夜晚的梦魇一样让她无法忽视，纠结在那一刻形成巨大的网，让人窒息的惆怅涌上心头，她想要保护这个人，这一瞬间的意念变得如此强大，占领了她所有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