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Endless Rainy Day》玖遥

6、Chapter 2.2

　　秦乔觉得，自己是着了魔。
　　去T大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距离上次不久卓然又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兴趣再和他们乐队合作参加他们学校的校园&乐队的活动，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连北青都觉得不可思议。
　　再一次站在那个木制的舞台上，少了些许不安。她不清楚自己有多么想要看到那个人，才会又一次站在这个舞台上，继续歌唱。站在秦乔身旁的是那天吃坏了肚子的主唱唐亦轩，一个很安静很安静的男生，话少到不能再少，有时候她站在他身边，觉得周围就会掉下银光闪闪的针来。这样的男生，除了音乐和自己，什么也不爱，因而他的背影，只有冷漠和孤傲。她又想起那个消失在黑暗中的人，她猜测他必定是爱着什么人，渴望得到爱，所以才会显得那样寂寥，他是有故事的人。
　　唐亦轩的声音在舞台中间蔓延开来，伸张成一层生冷的网，紧紧地裹在秦乔以及所有人的身上，那种寒冷，让阿尔卑斯山望尘莫及。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握着话筒的手指已经被冻在了生硬的金属上，稍微一动就会有皮肤组织从手掌上剥离下来，血肉模糊。
　　I lose my daydream
　　I lose my colors
　　I lose my longing
　　I lose myself
　　迷失了的白日梦
　　迷失了的色彩
　　迷失了的渴望
　　迷失了的自己
　　MH的Grey从梦境里将秦乔带到越来越远，唐亦轩的声音和MH很像，他一边唱着，仿佛一边远远地操纵着木偶提线，将他们带离人世，走向空洞无止境的黑暗。
　　秦乔的声音和他的融合在一起，空灵的男声和低沉的女声，静静回荡在会堂的四周，四下没有声音，没有呼吸纷扰的情绪，会场陷入到不能消弭的沉静当中。而这样的情境，却让秦乔感到身体里有绵绵的水流不断地分涌出来，朝着未知的方向奔流而去，这样的水流，充满着潜藏于她内心的渴望和爱，带着她走向希望。
　　彼时她还是年轻美好的女子，心中有着无限阖待迸发出来的渴望和温柔，只希望遇见对的人，懂得如何去爱的永生的承诺。恍然间又看见安全出口那里明明灭灭的烟火，男生的剪影，微细的小的开口照在他的脸上，一瞬竟有些刺痛她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好像飞蛾扑火的冲动，就那样扎进了他给的火光之中，万劫不复。
　　音乐停下来，台下的掌声如同潮水一般包裹着她的听觉，远处的男生又一次拉开了安全出口的门，这一次，他没有拉开门径直走开，而是就那样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撑开的缝隙中透出了更大的光亮，照的她几乎可以看见他的全部轮廓，除了面容。她轻轻地唱起Corrinne May的Fly away，寂寞的，渴望的，忧愁的，等待的，放弃的，在她的念头里一闪而逝，她能感觉到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在冰冷的话筒上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水汽，氧气在她的体内流窜，紊乱着她的呼吸。
　　I love you too much to make you stay.
　　太爱你，所以放你离开。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句歌词，轻轻地从身体里面唱出来那种感觉，让她忘记自己是站在舞台的中央，忘记无数的光线和视线打在她的脸上，忘记卓然和唐亦轩乐器里面飘然而出的音乐，只有男生的轮廓和背着光的暗着的脸，逐渐清晰。
　　她记不得自己结束后是怎样走回后台，怎样以最电的速度走出会场的大门，北青的呼喊在她背后越来越小，夜晚的风吹拂着她的面颊，校园里曲直的小径在她的脚下一闪而过，树叶簌簌地摇晃着，蛐蛐稳定地唱着歌，她追逐着那个背影，好像追逐着稍纵即逝的幸福。
　　她的，幸福。
　　追上的时候秦乔已经气喘地说不出话来，她低头双手撑在大腿上，对面站着那个男生，校园的夜晚安静得只剩下风声、蛐蛐鸣叫的声音和她的喘息。她感到有些纷乱和唐突，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得继续假装喘息，挡在他面前希望他不会离去。
　　你是刚刚乐队的主唱吧。男生开口问，很轻很舒服的声音，她停止喘息，抬起头来看见一双晶亮的眼睛，暗色的瞳孔在月色的照射下深不见底，心脏突突地狂跳起来，抑制不住地慌乱。男生的脸那么清晰的映在她的瞳孔当中，只是那一瞥，那个面容就已经进驻了她的世界，永远不会忘记。
　　恩，我是M大的。她尽量不直视他的视线。
　　哦，我叫夏树，T大经济系的。夏树低头看着这个在台上云淡风轻地唱着歌的女生在他面前却怕生地说不出一句话，微笑着问道；你呢？
　　我是秦乔，学中文。她回答道。
　　圆圆的月亮在天上照的角落都显得那么明亮，月朗星稀。秦乔忘记了那天和夏树说了些什么，说了多久，只有一直一直银色的月光轻抚在她的脸上，跟着她一起和夏树行走在T大的校园里，看着夏树送她坐上回学校的公车，伴着她雀跃的心情进入梦乡。她记得临上车的时候夏树在她的手机上一下一下地输入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然后再拨到他手机上，月光下男生身上淡淡的香皂气息钻进她的鼻子，夏树的侧脸棱角分明，她的心里，满是欣喜。
　　那一瞬间她想，天长地久，怎么可能是虚妄。
　　“亲爱的小乔：
　　季候一天天炎热起来，在没有课的午后写信给你。
　　窗外的阳光异常闪耀，让人看不清隐藏在那金色的视线里的世界，时而清新、忙碌、又不可思议的世界。
　　常常想，若是你在这里，一定能够用更好的比喻来形容这样的天空，连着你和我的，同一片天空下的思念。透过云朵穿越的面孔。突然觉得，离开你已经好久好久。
　　在庞大的图书馆里搜索着厚厚的外文书籍的时候，已经不再需要用到牛津字典；开始很自然地接受party的邀请，和同学们谈着恶俗的黄色笑话；加入了学校的橄榄球队和棒球队，成为了主力。This is America. I always tell to myself.
　　然而总是会想起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安静的在各自的角落里读书的午后，空荡荡的图书室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和翻动书页的声音，觉得一直以来都是安心的，因为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坐在窗台上背对着阳光的你，指尖在纸页的边缘灵活地游走，好似翻阅着生命的轨迹。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真正懂得并视阅读为一项乐趣，而不是为了赢得别人的惊艳和赞赏。然后是音乐，图片，你带我发现了新的丰富多彩的人生，珍视旅途中稍纵即逝的风景。
　　然后从疲惫中爬出的我一直那么享受着生活。善待自己和人生。
　　美好总是消失地特别快，我们所做的就是要抓住那一瞬的美好，永远地存留在心中。我一直记得你说的这句话，告诉自己，关注生命的河流中流过的点点滴滴，发现擦肩而过留下的美丽。
　　爸爸有的时候会在繁星满天的夜晚做露天烧烤，香槟的气泡一点点冒出来，棕红色的小乳猪在火上旋转着，笑声和火焰呲呲烧烤着小乳猪的声音让我觉得很满足。我们三个人纯粹娱乐地轮流作业，味道不怎么样，但一次比一次让人能接受了倒是。妈做点心的时候总叨念着你，说你厨艺不怎么样但是西点做得确实不错。尤其是巧克力曲奇，不晓得你怎么样能做出那种醇厚的巧克力味道来。我在一旁给她打下手只觉得她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和你有的一拼，巧克力曲奇自然和厨房一样糟糕。
　　越来越多的这些过程中清楚地体味到了那种家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在国内的时候我都不曾帮忙做过，不曾有过那样停驻的温暖，现在开始也不算晚吧，不足是，你不在我身边。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昨天飞机从院子里飞过的时候，留下了特别清晰的飞机云的痕迹，一直都好奇它怎么会飞的那么低。我把它附在下面。

　　雅治”

　　蔚蓝蔚蓝的天空中，慢慢开始扩散了的飞机云随着飞机行驶的方向箭一般离弦而去。厚厚的云层里隐约有飞机的影像停滞在那里。连接着她和雅治的天空。
　　秦乔在电脑前看着图片，把自己整个窝在旋转的电脑椅里面。昨天晚上的场景让她到现在都有些不可思议，不敢相信就那样认识了夏树，那样虚幻的让人觉得不真实的夜晚，T大校园里玉兰花的香气隐隐烁烁的传到她的鼻子里，依然有余香存留。
　　房间里的冷气吹着，外面炎热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背后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心一惊，转过电脑椅的时候发现是北青，她的笑容里有说不清的深意。
　　又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E-mail？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她看着屏幕说道；昨天你下台以后去哪儿了？我和卓然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哪知道你熄灯之前自己就回来了，说，跟谁约会去了？不会是唐亦轩吧？
　　秦乔突然觉得北青的想象力着实十分丰富，看着她稚气的一副审问犯人的样子，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
　　北青看着秦乔事不关己的表情，还有些戏谑她的样子，气不过就伸出手去搔她的痒，秦乔当然也毫不留情的反击，两个人在宿舍里一边追一边笑闹着，直到再也闹不动了，才双双倒在北青下铺的床上大口地喘气。
　　寝室里一下子就由刚才的嬉闹的喧哗完全静了下来。秦乔躺着，轻轻地抓着北青的手。
　　北青，你相信一见钟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