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Endless Rainy Day》玖遥

4、Chapter 1.4

　　秦乔在办公室里忙的天昏地暗。昨天提前下班果然没什么好事，就知道老板不会那么好心，他也不理昨天是不是下大雨大家是不是淋雨感冒发烧，截稿日一样要任务要结果。周围的同事都像吃了火药一样，周身散发着“靠近者必死”的气息。杂志社里就像火焰灼烧的阎罗厅。
　　不知道哪个想死的人绊倒了一大摞稿件，霎时间杂志社里四月飞雪。原本就紧绷着的气氛一触即发。谁他妈的干的？该死的脑子进水了是吧？还不赶快把这些纸给我捡起来？小叶姐扯着嗓子大叫，几个实习生立马蹑手蹑脚地从座位上起来，收拾起地上的纸张。小叶姐是杂志社的王牌编辑，手底下出过的畅销小说家数不胜数，在杂志社里说起话也底气十足。的确，这儿除了老板，没人敢跟她杠。其实就是有时候老板对小叶姐，也要礼让三分，说杂志社没她不行可绝对是真的。
　　秦乔开始同情起那些实习生来，她觉得自己有一个能帮她托人能帮她找工作的爹真是太幸福了，至少小叶姐就从来没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过话。
　　杂志封面的排版小样放在她的桌子上，秦乔正准备审核，突然感觉头有些晕，嗓子里也很难受，像是堵着一块极酸的柠檬一样。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吃得总是特别少，也许是今年天气实在太不正常，搞得她饮食也不规律，估计是肠胃炎犯了。
　　早上在雅治家吃的早餐从喉咙里涌出来，她赶紧捂住嘴巴，朝洗手间奔去。
　　她一只手伏在马桶上方的墙壁上，另一只手伏在胸前，呕吐的感觉维持了许久，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从旁边厕所里出来的两个女人，正在谈论着最新的八卦。
　　——喂喂，淑华，你听说了么？国恒公司老总的女儿要结婚了。
　　——哪个男人那么幸运啊？
　　——不知道，听说婚礼这个月就会举行呢。而且国恒还对外宣布公司将会由严国长的女婿来接任。
　　——真的啊，那那个男人岂不是发大了？国恒那么大的说。
　　——是啊，是啊。好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俘获了严家大小姐的芳心。唉，有那么多钱，就算让我去做那个男人的情妇也愿意。
　　——去你的，那么爱钱也没用，人家也得能看上你啊，听说严家大小姐可是美得不可方物呢。你那样能跟人家比么？人家又有财又有貌的。
　　——讨厌，叫你说我，叫你说我……
　　两个人嬉闹着，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洗手间里。秦乔从厕所隔间里走出来，国恒，夏树也在那家公司工作呢，幸好她早就把他订下来了，要不然那严家小姐看到她们家夏树岂不是饿虎扑羊？她一边想，一边在水池边迅速地洗手烘干。去个厕所去这么久，小叶姐会不高兴的。
　　她快步走拖着仍有些苍白的脸回办公桌前。静下心来想要仔细地检查封面的小样。
　　这期封面是舒媛媛做的，主题、内容、和调查都是她一手办的，秦乔只负责审核。她挺喜欢舒媛媛那副只要接手了就绝对要做到最好的干劲，这让她想起了年少时候的自己，因为考试成绩不好哭鼻子，和别人撒脾气，最后还是拼命三郎一样读书读到低血糖。结果被送到医院挂了好几天吊瓶，反而耽误了更多课。
　　舒媛媛小她一岁，是她同校的学妹，人长得挺漂亮，就是有些傲，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像秦乔和其他同事关系都很好，看不上她的人不在少数。她家里情况不太好，母亲好像得了很严重的病。具体怎样秦乔就不得而知了。
　　舒媛媛的封面做得很抢眼，一张巨幅照片配着几行触目惊心的大字摆在那里，引起人强烈的惊怵感。照片上是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女人的背影，女人还回头露出那美得让人惊艳的小脸蛋儿。
　　“商业龙头国恒千金未婚夫同现君悦大酒店”。
　　秦乔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觉得有些面熟，像极了夏树，她记得她刚开始追他的时候也是看着他那头也不回的背影心碎的一塌糊涂……
　　等等，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乔哆哆嗦嗦地翻开封面内容，一行一行地看下去，拜托，千万不要是夏树，不是夏树的对不对？一定不是他……
　　然而映入眼帘的字幕让她触目惊心：
　　……不久，国恒企业的接班人将会由其董事长严国长女儿严诗音的未婚夫，也就是不久后会成为其丈夫的国恒企业营销部经理夏树担任。两人的婚礼将于下个月举行，届时严国长将会邀请社会各界名流……
　　营销部经理。夏树。未婚夫。下个月。婚礼。接班人。一大堆语词和人和事涌现于她的大脑中。夏树最近一直回家很晚；对她也很冷淡；不记得她这个礼拜过生日，连她好几次有意无意的提醒也完全忽略；昨天晚上没回电话，她没回家他也不打电话来追问……
　　所有的一些，像一颗颗穿起来的珍珠项链，逐渐恢复完整。秦乔忽然想起一句可笑的动画片经典台词：真相只有一个。她以为他只是工作忙，没想到他是有了新欢，所以忘了她这个旧爱啊。
　　她秦乔有何德何能，能跟国恒的千金抢老公？她闭上已经酸涩的双眼，趴在桌上。她没有严诗音漂亮，没有严诗音家财力丰厚，掩藏在心底的自卑一下子全都浮现出来，她抢不过，她争不起。
　　更何况，夏树的心，在那里。
　　周围的目光，都是朝她这里看过来的，即使闭上眼睛她也能感受到那种灼热的视线。秦乔想，他们应该都知道，就瞒她一个人。自己的老公钓上了知名企业家的大小姐，身价翻了好几番，他们早就知道，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难怪舒媛媛说这次的封面她一个人做秦乔只要审核就好，难怪最近大家看她的眼神充满同情。秦乔想到小叶姐昨天晚上的话，突然觉得羞愤异常。
　　舒媛媛从杂志社的一头朝她办公室走过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说道：小乔姐，对不起，我一直怕你伤心没敢跟你说，可是……
　　骄傲的女孩子在她面前低下头来，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小乔姐是很好的人，幽默又没有脾气，对她也一直很友善，但是这是她的工作，这是极好的头条她不能不写。她知道小乔姐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但是她就是不想她和她一起做让她更伤心，所以才自己一个人把这个新闻接下来。
　　我知道，可是这是你的工作也是我的工作，不能不做。秦乔接过她的话，缓缓地从桌子上爬起来，舒媛媛看见她的眼睛微微地泛着红，脸色苍白的一丝血色也没有。她把手上的那份小样递给舒媛媛说；这个，我看过了，要修改的地方都注在上面了，你拿去吧。
　　舒媛媛接过那叠纸，有什么话想说，但欲言又止。站了一会儿就走开了。
　　秦乔没有看她，径自在电脑桌前发呆，杂志社依旧在鸡飞狗跳地催稿排版，小叶姐的声音在公共办公区域里不断叫嚣着，像一台高音点唱机。翻动文件纸张的沙沙声和着窗外眼光明媚的树叶声响，都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她呆呆地坐着，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叫她去帮忙排版，也没有人叫她送样刊到印刷厂。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表情，也没有眼泪。
　　一直就这样，坐到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秦乔拿着包出来的时候，已经下了班好久。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除了几个加班赶进度的编辑，都回去了。
　　办公楼门口停着的车窗玻璃反射着傍晚的阳光打在她脸上，刺目的光线让她反射性地眯起了眼睛。黑色的轿车被清洗得可以照出人的脸。车身上斜靠着一个一身西服的男人，是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