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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平沙州,安军重新掌控了控制权。
      这是开战以来,安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爹,”司徒胜拨帘进帐。

      “怎么样?”司徒文康看过去,面上并未见一丝一毫的喜色。

      “……”司徒胜只叹了口气。
      无须多问,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城中没有找到二哥和部下的痕迹……”司徒胜低声道,“他们……”

      司徒文康抬手,示意儿子无须再说。
      距离司徒捷带领的千人部队凭空消失已经数月,他们的截杀未能给安军创造奇迹,赤狄的甲胄开进了平沙州的城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司徒捷长久的没有音讯,给大部队敲响了警钟。平沙百姓得以及时撤退,这或许也保全了千万人的性命。

      “仍不上报吗?父亲,”司徒胜上前。

      司徒文康没有说话,他看着眼前的沙盘,其中红蓝旗帜林立,山峦河道弥补,蜿蜒曲折之间,却找不见亲子的痕迹。

      大将失踪,绝非小事。直到现在,赤狄仍未大张旗鼓地宣告自己诛杀了司徒军中一员大将,比起战死,或许只能用叛逃来解释司徒捷的失踪,才更加合理。
      倘若再加上……赤狄对平沙州的防守漏洞百出,前些日子里战无不胜的机械军好像在一夕之间失去了精魄,再不能抵御长时间的攻击。在司徒文康的阵法变换中,钢铁骑士们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在安军反攻后不到一月,便撤退得一干二净。两军重新对峙,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开战之前。
      ——若非军中有人相助,他们此刻当真能站在平沙的土地上吗?

      放眼四顾,除了空虚的粮仓,平沙城外的坟冢和消失的司徒捷,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
      可这诡异和未知却叫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悬起。

      “父亲,平沙州大捷,战报之中不可能略过二哥,”司徒胜道,“再者……阿申也快过来了。嫂子还在随州带兵,是不是应该提前说一声……”

      机动甲胄的研制到底太过繁琐,公良墉努力数年,到现在也只有不过两辆原型机问世,除了司徒申,还没有一个训练中的骑士成功进入驾驶舱。再加上赤狄的机动甲胄常常在战场上出现问题,单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故倾倒的机械,就有数十具……这些都打消了朝廷研制机动甲胄的积极性。

      枢密阁、东宫和紫宸殿相商后,一致同意将经费更多投入到机动武器的研制之中。
      到现在,火铳和火炮已经能够小批量生产。即将负责押送新式武器支边的将领,正是当下东宫少尉,大安第一个机械军编制的将领司徒申。

      “……再等等,”司徒文康道,“……等阿申来了,再说。”

      ……

      京郊,枢密阁的新址,已经变成了机械武器制造基地,高大的锻造炉迸发激烈的火星,橙黄的铁水从渠道中流淌汇聚,进入精心设计的模具之中。

      司徒申站在二楼上的护栏之后。他举着防护面具,看铁水成河。

      火星偶尔脱离轨道的束缚,蹦跳着撞上他的盔甲。
      极端的高温叫整个甲胄中的温度急剧上升,他却没有动一下。

      比之和紫石英爆燃中的机舱紧密相连的机动甲胄,这简直可以算是舒适。
      算上他昏迷的那一次,直到现在他也只操纵过三次机动甲胄原型机。
      而这已经是所谓东宫机械军的全部实践。

      第三次试验,原型机的动能远远没有达到公良墉的预计,多少人几个月的心血面对的只有完全拆解的一种结局。

      “早就说了这地方不适合做甲胄的练习场,没想到用来制造武器却算得当,”他道。

      身后走来了尉迟明宪,他披甲执剑,眸中别有一种犀利。

      “咱们机械军第一次出征,你不忙着整顿军容,在这里躲什么清闲?”尉迟明宪抬手,对司徒申肩膀来了一下。

      “这算什么机械军?”司徒申笑道,“不过是给人家送去武器,我们能不能呆在后方都成问题。”

      尉迟明宪:“这叫什么话?除却枪炮之类,许些战车都是要燃紫石英的,若是没有咱们,前线那些人能轻易掌握用法?再说了,咱们现在不过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论起战斗能力,弟兄们不比别人差,没有机动甲胄,咱们端着长枪大刀,不也照样上阵杀敌?”

      司徒申转头,看了他一眼。
      只有没见过战场血腥的人,才会对那遥远地地方充满向往。
      至于司徒申……他见过刀马黄沙里的登州,他从不期冀所谓的“上阵杀敌”。

      “战车启动一次,耗费多少军费,你可算过?”他道。

      “大概……”尉迟明宪掐起了手指头。

      “有开动战车的钱,不如多贴些银子,补些粮草给边地五郡,”司徒申说着,看向不远处储存紫石英粉末的仓房,那里随便飞出几个沫子,都是千金之巨。

      “你不是给先生说过,想找两个懂地形的,在京郊勘探一番吗?”尉迟明宪道,“赵闻也兴致勃勃呢,我看他恨不得晚上不睡,也要出门看山……”

      “你看现在,我们还有时间吗?”司徒申道。

      尉迟明宪挠头,“你早和殿下说了算了,叫他去跟他爹商量,那举国之力不比咱们牛多了?”

      司徒申:“国舅方才在朝堂上表了态,要将手下石英折价买进国库,供军队使用,这节骨眼上,还叫殿下上书勘探新矿,那不是在打国舅的脸吗?再说以国舅的性子,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名声,也不可能放任我们成功。”

      尉迟明宪:“那……”

      司徒申:“且从长计议——”

      “你要从长议什么?”

      两人转头,竟然是太子。

      “殿下,”行礼到一半,就被魏暄摆手制止。

      “阿碧对我说,你给鸣乐阁送了好几趟东西,”魏暄走来,拍了拍司徒申肩膀,“韶歌那我的确疏忽了多谢你。”

      “喝,”司徒申皱眉,“那都是过年前后的事了,你哪是‘最近’疏忽了韶歌?你都半年没踏进过鸣乐阁了吧?”

      魏暄脸上一红,“我这不是……”

      “你都比不上我娘,”司徒申哼道,“人家两个人今天你进宫了,明日我出宫去,都快相处成忘年交了。”

      “……烦劳夫人,”魏暄道。

      司徒申:“劳烦谈不上,我娘在家里面孤独,韶歌能叫她老人家开怀半日,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魏暄:“韶歌少不经事,难免惹出大小祸事,改日我登门——”

      “可别了吧,”司徒申一笑,“你登门?我家先沐浴焚香三日,不是给人添麻烦。”

      魏暄的面容一僵,“我……可微服易容——”

      “有那时间,你不如多休息一晌,”司徒申道。
      毕竟魏暄如今的面相……一看就是忧思过度,终日操劳,实在应该好生补养。
      “君子居庙堂,你且在宫室之中端坐,其余诸多杂事,不是还有我们?”

      “就是的殿下,”尉迟明宪忽然道,“这小子对咱们小韶歌目的不单纯,你可劲儿叫他花钱,他应该的!”

      “你才目的不单纯!”司徒申暴起,一手环住了尉迟的脖子。

      “诶诶诶,气急败坏!”尉迟连连拍打他的手。

      司徒申:“韶歌一个小姑娘,我能想什么?”

      尉迟:“小姑娘——哼,司徒申,你前两天跟祁澈商量小姑娘适合戴什么宝石,我可听见了。司徒老五,你他娘的又没有妹妹。咱们目之所及,前后听说过的,除了韶歌还有甚么小姑娘?”

      魏暄看着扭打在地上的两个人。
      别过眼去,笑着摇了摇头。

      到底是送人去前线战场。
      这些从东宫送出去的人,有多少能回来?
      眼前还在玩闹的少年人,走过这一重山水,谁人还能找回经年的欢愉心思?

      谁人不想永远留在此刻?
      魏暄想要回到黄河决堤之前,他的童年挚友从未上过战场,他的启蒙恩师尚在,面对任何事,都能有所依靠。
      而眼前人呢?

      打斗声掺杂笑声,回荡在冶炼厂之中。
      今时今刻,又会成为多少人回不去的曾经。

      祁澈脚踏铁甲铮鸣之声,来到了众人身旁。

      “殿下,时间快到了,队伍……即将出发。”

      扭打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好,蜷曲的衣领被捏捋笔挺,胸甲寒光亮得刺眼。

      “平沙洲已经收复,登州商道即将复通,”魏暄对司徒申道,“你此去边郡……”

      “从斯兰购入甲胄,是最快的方法,”司徒申道,“赤狄没有自主科研的能力,我们落下的几步,只要金银便能追回。”

      “请殿下放心,商道之事,司徒申必定解决,”他垂首抱拳。

      “至于金银辎重,和陛下懿旨,”魏暄道,“你不必担忧。”

      “静候殿下佳音,”司徒申说。

      “……还有一事,殿下”他抬起头,走进两步,才低声对魏暄说。

      魏暄:“你讲。”

      “此去边地,刀剑无眼,”他道,“司徒氏满门英豪,我若殉国,家中不会悲伤过剧,只是……”

      魏暄抬眼。

      “殿下万请珍重自身,大业虽远,殿下自行天道,自会有他人再来相助。”

      “阿申——”

      “还有韶歌,”他说,“劳烦殿下,别叫她……太难过。”

      他的肩甲擦过魏暄的袍袖,好似带着远方的熔岩之火,将热浪滚了满身。

      转眼又是一个新年。
      韶歌仍在司徒府中度过。

      这个新年热闹了一些。
      司徒胜的妻子素昕、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和司徒捷的女儿司徒芙被接回安京。
      至此司徒氏门中门未有职务的家眷全都留在安京城中。

      这也许意味着什么,朝中议论纷纷。
      可对于边将来说,这又仿佛是应当的。只不过是赤狄入侵之前,人人都知道司徒文康即将高老,此门在朝中再无高位,才逃过了多少人的忌惮。

      韶歌也看不明白,他的哥哥并不与她分享关于朝政的一切事物。
      只是从他紧皱的眉头,和偶尔谈及军事时候的神色来看,司徒家和机械军在边地的处境,大概并不如战报上看起来那样安然。

      府中也已经几个月没有收到家书。
      她们强撑笑靥祝福来年,却在酒过三巡之后,因着芙儿的一句想爹爹,而破溃不堪。

      新岁旧年重合的时刻,韶歌垫脚拿到橱柜上的酒碗,舀了满满一盏屠苏。

      “我又长了一岁,”她说,只抬头,对着月。

      “芙儿已经喝过屠苏,连你的小侄子都舔了一筷子,司徒啊,你的辈分却又小咯。”

      ……

      司徒申打了个喷嚏,许是酒中的花椒太烈。

      司徒胜看过来,笑了两声,“老五还是差的多啊,这才喝两口,就不行了?”

      “不许笑!”司徒申瞪了三哥一眼,“军中禁酒,大半年滴酒未沾,换你试试?”

      “哈,”三哥不以为然,“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就年节能喝这么一口,后半夜还得去换防——但你看爹,现在不还是半坛子下去,也清醒非常?”

      “也就是娘不在这,不然爹敢这么喝?”司徒申哼了一声。

      “你小子,”三哥上手,在司徒申后脑拍了一手,“这两天别在爹面前提娘,他心里不舒服。”

      “不光是爹,”司徒申道,“你不是也想嫂子和我大侄儿?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瞧见你偷着抹眼泪了,哥。”

      “就你知道的多,”三哥清了清嗓子,“爹刚还在里面找你呢,谁知道你怎悄无声息的跑到这么个偏僻地方——举杯邀月,念念叨叨的,别以为我没听清楚,你他娘的刚才祝谁生辰吉祥呢?”

      “我,嗯,咳,”司徒申偏过头去。

      “黄毛小子,”司徒胜笑着念叨一声,“想当年……我娶素昕的时候,也就你这个年纪……”

      哥哥的语调凄惨,听得司徒申心头一酸。

      想想千里之外,娘看到三嫂母子和芙儿回京,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怕她左思右想,担忧军中出了什么事,又怕三嫂子撑不住,和老人家和盘托出。几个人在外面,一封家书都不敢给京城写。生怕娘亲左等右等盼不来老二的信,彻底瞒不住。

      “这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三哥说,“老二的事……爹写了密函私呈,陛下没怪罪,只是把内眷接回去了,这已经是陛下对咱们家莫大的信任。”

      司徒申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三哥说,“去岁,赤狄靠着平沙州的粮食过了这一年,想把空城的烂摊子留给我们,却不想朝中响应迅速,各地援助也及时,没叫平沙百姓饿死,还重整旗鼓,耕收了粮食……现在他们想就着登州和谈,守着和斯兰的商道过日子——咱们怎可能叫这些人安生?反攻登州近在眼前,以登州商道为头阵的作战计划定下来了,年后就要实施。”

      司徒申一下来了精神,“朝中也同意?”

      三哥颔首,“经费也到了——你带来的那些小孩子,先前按照爹爹的吩咐散在队伍里,如今……也该明白战场是怎么回事了。爹刚交代了,明日起,把你的队伍整合起来吧。”

      “爹要我们做什么?”司徒申目光灼灼。

      “赤狄的重型装备大多用以守护他们与斯兰的联络点,”三哥笑道,“你带来的那些大家伙,是时候让我们看看,究竟有什么威力了。”

      “三哥瞧好吧,”司徒申笑着,饮尽了杯中酒,“不会让你们失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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