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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司徒申拉起了韶歌的手,“北方已经开战,陛下决心组建机械军,东宫讲堂要在全国招纳英才,选拔试驾骑士,以后这将会变成炼狱般的训练场……所以才让你回去,不是因为别的。”

      韶歌点点头,“那你以后岂不是要更劳累了?司徒,你要好好的,千万不要再像前两天那样。”

      “不会,”司徒申道,“跟你保证,韶歌,我一定会安然无恙,也会看顾好太子殿下,你……别担心。”

      “嗯,”韶歌道,“那司徒你,也无须担心我。回宫去了,我也会读书,必定不会偷懒,我会认真看公良先生那些天书一样的图册,我再不会欺负人,更不会给你和哥哥惹麻烦,我会把一切都做好的……”
      “只是司徒,”她话音带了哭腔,“你们能不能百忙之中……有那么一点点的时间,能来……看一看我?”

      司徒申站定脚步。
      他一偏头,小姑娘晶莹的眸子就在原地等着他。
      眸光相触那一瞬间,他好似被抽离了魂,眼前这人所说的一切,自己都可以没有条件地说好。

      “好。”
      他说。

      宫墙之外,分别之际。
      乍看之下好像时间并没有变换,他们还停留在将要出宫去东宫的那一天,那一日是天神降临之日,于是可以骑马,于是可以逛街,于是眼见一切见所未见之事,于是无尽开怀。
      而今大梦一场已然落幕,纷繁陆离却沉淀下来,凝成几颗瑰品宝藏,时时擦抚,每刻感怀。

      然而……却也非永囚牢笼,不过是暂处黑暗。
      心的窗口已经打开了,从此再多珍木贝牡也永远无法填补严实。只要有风,只要有雨,只要阳光风霜四季轮换永不消止,这自由的心,便早晚有冲破樊笼的那一天。

      韶歌问司徒申:“你如果学会了驾驶甲胄,会不会也去战场?”

      “会,”司徒申说,“只要战场需要我。”

      “只是如果你要离开,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

      “好,”司徒申说,“我会去见你。。”

      “……好,”韶歌点头。

      此后,韶歌公主在大相国寺一年一度的抄经也变成了一月一回。
      为此魏照月无比紧张,绞尽脑汁,用心打探,才终于巧妙地和韶歌的时间错开。然而本是无所谓的,就算两个人当头撞上,韶歌也对她堂堂公主与浪子的暧昧牵扯毫无兴趣。

      世人皆道,公良大人不愧是老太傅的学生,教导之道上当真非同凡响,竟能将那顽劣至极的韶歌公主也教得学会了感念恩德、尊重孝道。

      只有韶歌知道,她此后墨笔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再和那几乎素不相识的母亲毫无干系。

      她只念想念的人,只求想求的事。

      她求哥哥鸿鹄之志不坠,江山为怀,万民于心,向上攀登,也走到土地里,将他的抱负全部实现。
      她求司徒申平安康泰,于烈火爆鸣中出入,成为执戈之人,也终能做止戈人。
      她求所爱之人每日开怀,纵有疾风也能不动如山,一个安字胜过万千家财。
      她求爱她之人心念可成,纵历坎坷也能执着向前,寤寐所思终得实现。

      她只是忘了求自己。

      她说一切厄运请包围我,无边苦海请淹没我,欢愉也可以远离我,我什么都不要。
      就用我的死,换他们生。

      ……

      朝中商议良久,组建机械军的重担,终于还是落到了太子的肩上。
      盛世太子自然不好染指军权,可惜战争已经打起来了,这大安虚浮的一片恢弘,还不足以扶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太子,坐在这九五之尊的位子上。

      回到东宫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司徒申还是早早站在宫门口,拎着个大氅等着。

      宫门开阖,一个单薄的人影走出来,果然如司徒申所料,还是那副瘦弱的样子——此刻看着甚至一股风都能吹倒了。贵重的身子,却只一身稀薄的单衣,哪怕太子规制繁杂无比,各色衣襟重叠在身上,金玉点缀却终究不能护佑一点温度,尽数被冷风打透。

      “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你怎么跟遭了饥荒似的?”司徒申用大氅将人包裹起来,刚想要把他拉上车,却见魏暄转身又对宫门作揖,恭恭敬敬地收了手,才扶着司徒申的手,上了马车。

      “先生那里怎么样?”魏暄坐稳,没有理会方才司徒申的玩笑话,开门见山地问他最关心的事。

      司徒申将窗户阖上,又吩咐了车夫启程,才开口,“陛下着户部拨款,在西南城郊批下来一块土地,专给了枢密阁,另外划拨了钢铁和购买紫石英的专款。这两天先生都在枢密阁搬家,尉迟他们也都去帮忙了。”

      “为何要搬家?”魏暄看过去。

      “新批的地方已经清理干净,从前的地方自然要交还回去,”司徒申冷笑了一声,“枢密阁那院子靠近定风岭,国舅看上了那地方的风水,向陛下要走了。”

      魏暄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这种事……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魏暄:“你去过没有?”
      司徒申:“太荒了,不太合适。”

      魏暄抬眼,眉头已经皱起来。
      枢密阁有多少东西,他是清楚的,不论是无数实验的记录数据,还是新切割的机械零件,全都是最不适合移动的东西,一旦有所遗漏、毁坏或者错装,都是给以后埋下隐患,现在正是该潜心研究的时候,机械师们却要在搬家上浪费时间……

      司徒申:“甲胄开动起来,就需要燃料和保护装置的支持,成品机动甲胄当然需要户外对战场,但殿下你也清楚,咱们离那一步还远着呢。”

      魏暄:“那在西南建起一座训练基地?可行吗?”

      “哪来的钱呢,殿下?”司徒申摇头一笑。

      魏暄:“我那还有——”

      “可别着急花钱了,殿下,”司徒申压住魏暄的手,“紫石英炉烧起来,简直就是在烧真金白银,陛下拨下来那点钱能撑多久?以后少不了你自己填补的时候。”
      “再说,现在先生的研究重点,也不能全然放在甲胄上。”

      魏暄:“什么意思?”

      司徒申:“先考虑战场。赤狄已经配备了火炮,咱们的兵士却还在用弯刀长枪,这样下去怎么可能有胜算?”
      司徒申:“咱们有没有本事造出机动甲胄另说,先得有能耐把他们的大家伙轰废了才行!”

      魏暄看到司徒申的神色,觉得好像一颗干瘪的心终于充盈起来。
      司徒申每每看向远方,就像是看到了赤狄战场,他这样的人……不论身心都不会被困在这一囿里。

      真好。

      “哎呦,可算是有点好脸色了。”

      魏暄转头,司徒申已经仰倒在座位上,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

      魏暄:“怎么?”
      司徒申:“殿下是没见自己刚出来时候的脸色,简直像是不想活了。”

      “……何至于,”魏暄失笑。

      在宫中这些日子,说是为皇后侍疾,其实就是禁足。
      闯宫那日,陛下被气得简直害了头风,据说到现在还头晕眼花,这些天老爷子前脚和大臣们商量给太子分些什么活计,背后也没少给他使脾气。
      节衣缩食只是基本,昼夜抄写经书典籍也算寻常,魏暄又一心想着赤狄,想着东宫,简直根本没有合眼的时候。

      “你不能总这样废寝忘食的,殿下,”司徒申胳膊拄在膝盖上,抬眼去看太子,“你身边也没个体贴的人,自己又惯常不顾身体,从前有韶歌时不时在身边晃两下提醒你,以后呢?”

      韶歌两个字一出,便见魏暄的神色又黯下去了。

      “韶歌……”

      “韶歌最懂事了,总不至于怪咱们,”司徒申说着拍向魏暄的膝盖,“等殿下再有本事一些,能在朝堂中说上话,公主的处境,自然也会好起来吧。”

      手掌刚触在髌骨边上,魏暄却忽地瑟缩一下。

      司徒申的神色瞬间便凌厉起来,“殿下?”

      魏暄的唇褪了血色,他忍着身上的颤动对司徒申说无事。

      “怎会无事!”司徒申一下急了,他腾地站起来,在车顶上撞了极重的一下。

      魏暄:“你……”
      他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司徒申的衣袍,一转眼司徒申就已经蹲下来要扒他的裤子。

      “阿申、阿申你——”
      “殿下闭嘴吧,”司徒申皱着眉,终于捋起了太子的裤管。

      青紫的斑驳成片地染在他嶙峋的关节上。
      任何人看到都难免心惊。

      “……跪的时间长,难免的,”魏暄说着,莫名有些心虚。

      司徒申看了半晌,愣是没说话。
      魏暄被他看的甚至发了冷汗。

      “哎呦,”司徒申吐出一口气,觉得心口疼,他一松手,任太子的裤子袍子一层层掉下来,转手去按压自己的胸廓。

      魏暄这才记起,从打见了面,自己还未问他身体如何……半月前他还在猝倒昏迷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恢复好……

      “祁澈现在还在大狱里面,今儿早上陛下才发了话让出来,赵闻领着人去接了。”
      司徒申顾自说起来,“殿下,他跟着你夜闯长乐宫,那可是掉脑袋的事……甚至连累他家上下几族,你可知这段时间祁氏担惊受怕,已经在大狱里找了多少关系,送了多少银钱了吗?”

      魏暄:“他……”

      司徒申:“殿下又以为,我穿上兰图,看着紫石英的粉末填进我胸口前不足一寸的时候,当真没有惧怕吗?”

      魏暄有些懵,“你们,还有我,自然是为了……家国社稷。”

      “殿下啊殿下,”司徒申长叹一声,“家国社稷、家国社稷之外,殿下真心想要将人情人欲都灭的干干净净吗?”

      魏暄:“阿申你——”

      司徒申:“追随谁不能家国社稷?我忠君之事,日日跪伏在你父亲脚下,那不也是为家国?为何偏偏跟着你出生入死,心甘情愿哪怕将性命折进去?”
      司徒申:“我、祁澈,和殿下,相识十年,我自以为是出生入死之交,你我相处之时比我亲哥哥还要多——到现在,难道殿下只觉得,我与祁澈之于殿下的情谊,只是一个‘忠’字吗?”

      魏暄被定在原地,司徒深的吼声一遍遍在脑海中轮转。

      司徒申平复气息,从车内的夹层中摸出个瓶子,他一扬手就扔在魏暄腿上。

      “回去叫文斌给你擦了,别干熬着!”他恶狠狠道,旋即撂了门帘,从奔行的马车上一跃而下,给车夫吓得惊呼一声。

      “诶!阿申!”魏暄赶忙伸出头去看,却见那人从地上滚了一圈站起来,昂着脑袋大步向后走去。

      ……

      司徒府,韶歌和段夫人正聊的火热。

      段夫人就韶歌拎出来的糕点,讲解面点醒发的诀窍,韶歌借机埋怨膳房的东西做的太难吃,每道菜都是本着吃不死人就行的原则而发明的,实在难以下咽。

      司徒氏举家赶往边郡,剩下一个小儿子又全天扎在东宫里,府中的人数削减太多,不过好在段夫人对下人一向好,一帮人坐在膳房里,嬷嬷、小侍女,韶歌带上段夫人,一起摆弄着面食,气氛还真算不上冷清。

      “娘、娘!”

      膳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司徒申刚一迈腿就踢上了一袋面粉,一时间雪白喷了满身,七尺男儿咳弯了腰。

      “小兔崽子,就会浪费东西!”段夫人骂了一句,才叫人去搀扶。

      “娘,您可不能骂我,”司徒申糊了一把脸,终于能睁眼,“我今儿天不亮就进宫,凉飕飕的等到现在却吃了满肚子气!”

      “哥哥能回去了?”

      ——熟悉的声音。
      司徒申精神一震。

      他循声往去,抬眼便笑,“韶歌?!”

      韶歌的眼睛也亮起来,“你是不是去接他了?他还好吗?”

      “他……”司徒申瘪嘴,“还成吧,就是没太好好吃饭,给饿瘦了。”
      他看看段夫人,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脖子,“这不就……回来给他拿点吃的?”

      段夫人将自己儿子的神色看的明明白白,她哼了一声,“不是刚吃了一肚子气?转身还这么想着人家?老五啊老五,你这究竟是爱是恨啊?”

      身边一众嬷嬷也都笑起来,几个小姑娘看到小少爷脸上还未搓净的面粉,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那他是太子,我又能如何?”司徒申道,“总归生气就是一时的事儿,过两天自然会好,我总不能对待司徒珮那样,抓着人家的脑袋乱打一通?”

      段夫人已经走过去,迎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掌,“信口胡说!你们吵架时候,分明是阿珮打你。”

      这下几个嬷嬷也乐出声了。
      韶歌伸手去捂脸,将面粉蹭了一脑袋。

      “我哥哥可是大好人,他竟也有气人的时候?”韶歌笑道。

      “就是冷不丁的这种才最伤人,”司徒申嘀咕着,走到韶歌身边,“你自己出来的?”

      “夫人今晨进宫,将我领出来的,”韶歌笑眼看他。

      “行,那走,”他说着,拉起韶歌的腕子就要带人离开。
      韶歌还没答话,腿便不自觉的跟着他迈步。

      “司徒申?”段夫人刚想叫住他,俩人已经奔到门口。

      “司徒申!”

      “我俩出去逛逛!”司徒申回头道,“韶歌交给我您放心呐!”

      “你——”段夫人叉腰,只觉怒发冲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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