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
“叛徒！”
切里斯将眼前的东西全都踢倒，破碎的玻璃和木屑劈头砸在沙尔的头上。
“陛下……陛下……”他匍匐在地上，痛哭着。
“为什么！”切里斯看着他，嘴里呕出深红色的血，喷溅在地上。
“为什么！”他猛地发力，一把就抓住了沙尔的脖子，沙尔浑身都在颤抖，根本没有一丝反击之力。
“收手吧陛下，”沙尔颤抖着说，“神明会宽恕你的，别再屠戮圣徒了。”
呵。
切里斯的身上无处不痛，他的头脑根本无法再思考，只剩下深深的无奈，他看着他几十年的老友，自己最亲近的人，了解自己一切的人，对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荒唐至极的话。
“都是因为您对神明的不敬！”沙尔拼命挣扎，终于逃脱了切里斯的禁锢，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君主。
“我在每个夜晚跪拜祷告，都是为了消除您对神明犯下的罪孽！但是没有用！神明已经憎恶你的鲁莽和粗鲁，你的独断专行和冲动！”
沙尔咆哮起来。
“所以你才会失去艾米拉！失去大主教的帮助、失去生命和这君主的位子！”
“你就那么肯定，你今天做的，是对的？”切里斯支撑不住，他倒在地上，他已经看不到自己流了多少血，只是觉得热量从身上一点点消失。
“我是对的！”沙尔大声喊，夙愿得成，他却泪流满面，“我做的一切都是在践行神明的旨意，我迎接大主教回到属于他的圣城——作为回报他会从神明那里换回你的性命——他已经答应我了。”
“陛下啊，我的国王陛下，您要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赎您，为了神明的荣耀和翰约斯顿家的荣光！”
“……”切里斯终于摸到了腰间的火铳。
这一瞬间他想到很多。
庞贝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强攻，他的战略部署是不是能够抵挡？再想到今天在洛特蒂广场指挥了整天的阿尔弗雷德，自己去的这样匆促，留下的一团烂账——他能不能解决？
还有奎因……奎因还那么小，还有太多的东西没能教给他，为什么他的幸福只能维持到这幼稚的年岁，为什么自己还是没能多给他几年……
魏嫣……
魏嫣……可怎么办呢？
“我……去你妈的！”切里斯用最后的力气扣动扳机，沙尔倒在血泊之中。
“切里斯！”
魏嫣终于赶到军帐之中，触目只是遍地鲜血。
“切里斯！”她冲到切里斯身边，扶住他不自然抽搐的身体，“……切里斯——去叫医士！马上叫医士进来！”
约翰逊还在门口，被眼前惊骇的景象定在原地，闻言终于像是活过来，转身就向外飞奔去。
莉亚刚刚走进营帐，便惊诧到直接跪倒。
“魏嫣……”切里斯握住了魏嫣的手。
真是暖啊，他好像汲取到这世上的最后一簇火。
他莫名觉得心安，好了，她来了。
好像……就这么结束，也没有什么不好。
“封锁……消息。”
他说，他的眼帘已经阖上，他的唇畔再没有新鲜流动而出的血。
他说……
封锁消息。
魏嫣如梦初醒。
两步开外，沙尔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他忽然笑起来，他的身子随着笑声而抖动，鲜血四溅。
“看到了吗？东方的恶女，”他怨愤道，“这就是你带给斯兰的灾祸——但是没关系，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圣明的大主教会复活无辜被人蒙蔽的君主，而你，只会在战争的炮火中化作不堪一击的齑粉，消失在异国他乡……”
魏嫣看过去。
沙尔被她这一眼吓到了，他吞咽一口。
明明只是一个眼神，其中却有惊涛骇浪，滚滚波涛携了无数愤怒的炮火，仰面劈头地砸下来。
魏嫣放下了切里斯，从他手中接过火铳，下一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沙尔的眉心。
“人头畜鸣，满口喷粪，”她说。
沙尔意识到了什么，张口就要大喊。
“陛下死——”
“嘭——”
“嘭、嘭、嘭——”
约翰逊带着医士，在枪声响起的同时跑进军帐。
红白液体喷溅到各处，冲天的血腥叫人不住干呕。
在魏嫣面前只剩下一个跪坐的人形。
没有脑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的。
明明应该崩溃绝望，可她却只是把火铳收到自己腰间，对医士说，“惊扰先生了。”
“莉亚去销毁沙尔带来的所有茶叶，”她说着抬头，唤醒已经彻底失魂的莉亚，“务必保证再没有人中毒。”
“……好，”莉亚下意识地答应，想要站起来，却又在地上重重的摔了一跤。
“此事要保密，”魏嫣说。
“是……我必定……”莉亚撑着地板，使出浑身力气，终于挣扎起来。
“敌袭——”
门外，甲胄发动之声已经传来。
魏嫣和约翰逊相视。
皇家骑士团长在上午的爆炸之中身陨，现在骑士团的提挈战略指挥都直接由切里斯负责。
“王后殿下……”约翰逊有些茫然的抬头。
没有主帅，就算有再精湛的技术支撑，又怎么能够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困兽之斗？
“被刺伤的人是你，约翰逊，”魏嫣说着，“你为了保护陛下收了重伤，而陛下也受到惊吓需要休息。”
她站起来，“你只管全力抢救陛下，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
“可是殿下——”约翰逊叫住她，“骑士团已经没有多余的甲胄了，”他捏着自己的身份信息卡，“我的甲胄右侧电路损伤，下半身没法动弹，只能远程架设炮筒——”
“不用，”魏嫣打断他，抬手就把切里斯的卡片从他脖子上拽下来，“这不就有了。”
她起身快步走出军帐，在路上拎起已经只剩下一半的沙尔的身体，拖拽出了门口。
百驾机动甲胄陈列在门前，呜呜的爆鸣声音汇集在一起，也掩盖不住不远处庞贝正在轰炸城门的巨响。
侍卫长立在一侧，正要汇报军情，看到走出来的人，他动作一顿。
“内侍长沙尔意图行刺陛下，已经被我亲手诛杀，”魏嫣说。
她浑身浴血，语气铿锵，宛若杀神。
“队长约翰逊为保护陛下受重伤，陛下也受到惊吓，”她说着一扬手，把手里的名牌扔给侍卫长。
“从现在开始，由我接管皇家骑士团。”
蒸汽声中，侍卫长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被鲜血浸透的名牌。
其上切里斯·翰约斯顿的名字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绛色的光。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下一瞬，侍卫长单膝跪地捶胸，“誓死追随王后殿下，守卫拜留别！”
旋即，所有的甲胄骑士单膝跪地，金属撞击的声响重叠在一起，是惊涛骇浪，震耳欲聋。
“誓死追随王后殿下！”
“好，”魏嫣走下营帐，将被鲜血浸透的外套扔掉，露出其中的作战服。
“城门对庞贝的突袭有所防备，西南城门已经立刻响应，刚刚传来消息，庞贝带人从北侧突袭，皇城军也已经赶到，”侍卫长走在前面，将切里斯的名牌放在切里斯甲胄的卡槽之中。
魏嫣已经走进东方的驾驶室，在芯片接驳进入系统的一瞬间，整具甲胄被贯通的电流着凉，核心机中石英的爆燃将整个机身带动着一震。
“欢迎，皇家骑士，切里斯·翰约斯顿，阁下。”
机械的女声响起，魏嫣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
她按下启动按钮，跪坐在地上的东方站起，视线瞬间来到了离地两米之上。
侍卫长也已经整装完毕，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号令。
“诸位，现在是……决战的时刻，”魏嫣说，她的声音透过机械线圈的放大有些失真，仿若真的是切里斯在操纵他的甲胄。
“庞贝没有多少人了，他想要消耗我们的耐心，但我们早已经愤怒，是时候把苍蝇踩死在地上，将他碾压成为一滩恶臭的烂水，让恼人的嗡嗡声从此消失！”
“骑士们！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魏嫣抽出尖刀，直指苍穹，“诛杀庞贝！”
“诛杀庞贝——”
骑士们吼着。
“诛杀庞贝——”
回荡至拜留别的每一处。
“这个时间……”庞贝看了一眼战车上的自走钟，“切里斯，应该已经与他心爱的艾米拉团聚了吧。”
车中只剩下教廷军统领。
接连几个月的征战和奔波，他们身上的圣袍早已经脏污不堪，可他们还抱着最后的希望——只要能攻破拜留别，斯兰从此就是教皇国。
“我们的进攻不如预料中的顺利，”统领道，“他们显然早有防备。”
“那不重要，”庞贝笑道，“重要的是，切里斯已经死了。”
“您……”统领犹豫着开口，“您就这么肯定？”
“当然，”庞贝站起来，张开双臂，“否则，依切里斯的脾气，现在应该已经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了吧？”
他转过身去看统领，对方却逐渐睁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什么不可明说的骇人之物。
庞贝皱眉，“你怎么了？”
统领缓缓举起食指，庞贝转头。
切里斯的甲胄就站在他的战车之前。
这是一纵疯狂的小队，他们从高耸的城墙上直接越下，没有携带任何的补给设备，他们就是一支冲破人墙的利剑，随着离战车越来越近，甲胄骑士层层分散开来，直到庞贝见到眼前的“切里斯”。
魏嫣已经能够看清战车中庞贝惊恐的面容。
没有一丝犹豫，在战车发动的同时，她手中的火铳连发几十次，庞贝面前的围挡碎得稀烂。
“救、救命——”
庞贝滚在地上，身边的统领早跑去驾驶甲胄，他正暴露在魏嫣的刀尖之下。
“去死吧，”魏嫣挥刀。
“锃——”两米长的巨刃相撞，击打产生的声音简直能震碎人的颅骨。
只是一个呼吸间的工夫，统领已经返回。
他所驾驶的乃是教廷机械师的最新成果，全黑涂装的“圣徒”。他的动作轻巧，衔接流畅，连缝隙中飘逸出的缕缕蒸汽都能昭显此物的制作精良。
这本是给庞贝量身打造的坐骑，可惜庞贝本人没有任何武学锻炼，最终没有成为被机动甲胄选择的人。
来不及接入火器，“圣徒”的武器匣大敞着，无数巨大的刀刃扑面向魏嫣而来。
“东方”经不起如此大强度的快速移动，魏嫣的操纵杆早就发烫，驾驶舱中上升到骇人的温度。
但是她不能在这时候放汽，连冷凝的功率都要尽可能减小——庞贝正在全力逃跑，她不能失去视野。
转念之时，“圣徒”已经原地起跳。
不过短短几个回合，他已经洞悉了魏嫣的弱点，“东方”已经过热，此时想要躲避“圣徒”巨大的刀锋，必然开放冷凝产生蒸汽，而庞贝就能借此机会彻底逃脱！
可一切出乎统领的预料。
魏嫣没有躲。
她迎着巨刃，走动、助跑，加速，借着一旁战车的废墟拔地而起，钢铁摩擦产生的灼眼电花降落，像是下起了一场电和火的雨！
战场上所有人都看过来，没人能不为之震撼。
骑士团的战士有些恍惚，怀疑是否是他们的记忆出现错乱，在甲胄中的分明是国王陛下自己！
魏嫣拍打腿侧的刀匣，两米长的巨刃弹起，被东方轻松握在机械手掌之中，从战车顶部一跃而起，巨型的钢铁身躯轻若无物般地在空中扭转翻腾。
圣徒的剑劈开地面，统领根本来不及做出下一个动作。
东方在的刀刃在夜色中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形，然后重力的作用中垂直下坠。
“轰隆——”
钢刃穿过血肉的声音。
地面还在颤抖。
魏嫣已经转向下一个目标。
庞贝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地狱来的骑士，他骑着八条腿的战马，他走过的地方天崩地裂，乌云劈下闪电，地表迸出岩浆。
铁甲移动带来的飓风，在魏嫣的刀刃直抵庞贝的胸甲之后，才姗姗来迟。
魏嫣拨动蒸汽阀门，厚重的蒸汽将他们两人笼罩其中。
“……你赢了，”庞贝沉默良久，才说话，“斯兰是你的了——魏嫣。”
魏嫣皱眉。
——他怎么知道？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魏嫣！我猜得没错！”庞贝笑声骇人，如果不是刀尖还抵在他的胸前，他恐怕要在地上打滚。
“切里斯死了、他死了！你是魏嫣——你是魏嫣！”庞贝喊着，“你以为你赢了吗？哈哈哈哈哈魏嫣，你早就踏上被神明诅咒的道路！翰约斯顿家的血脉已经在你的手上终结！”
“你是活在世上的怨鬼，你只会给所有人带来厄运！你的哥哥和前任丈夫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吸取经验，现在又害死了切里斯！是你、是你祸害了整个斯兰！”
“等着看吧，魏嫣，你的厄运远没有结束！我会在天堂为你祈祷，中心祝愿你亲缘散尽，不得好——”
声音戛然而止。
魏嫣捅穿了他的心脏。
东风吹来，迷雾散尽。
魏嫣打开甲胄的驾驶舱，她被汗水浸湿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庞贝死了，战争停止。
教|徒放下武器，机动甲胄熄灭引擎，拜留别守军接管战场。
侍卫长来到魏嫣身边。
和大声欢呼，激动地拥抱在一起的骑士们不同，魏嫣安静的有些可怕，她只是看着地面上庞贝的尸体，一动不动地。
“王后殿下已经得到了陛下的真传，”侍卫长试着用轻松的语气开口，“您今天击杀教廷军统领的身法，就算陛下在这里看到也会称赞的。”
魏嫣缓缓转头，看了他一眼，“是，”她点头，“机动甲胄的事情上，他是我的老师，但他还没夸过我，一句都没有。”
侍卫长有些懵，“呃，殿下……”他绞尽脑汁，想不通战争胜利了，可王后却怎么了？
“侍卫长阁下，”魏嫣忽然开口，她眼中竟然满是迷茫，“我想问一问，在拜留别——在斯兰，有没有什么祛除诅咒的方法？”
“呃……诅咒？”侍卫长一下子愣住了。
“是，”魏嫣点头，“或者……恶毒的预言。”
“啊……预言的话，”侍卫长挠着头，“或许……有些贵族会在子弟年幼的时候前往教堂找主教判命，如果预言不是很平顺……”
“那怎么做？”
“呃，我听说……只是听说，”侍卫长压低了声音，“譬如当年世子殿下被庞贝胡乱写了个活不过十岁……陛下回宫之后就把那判命的文书烧掉了——”
侍卫长话音未落，魏嫣已经转身，她径直朝庞贝走去。
“王后殿……？”
侍卫长看到。
魏嫣拔下甲胄上润滑油通行的管道，昂贵的机油全部洒在庞贝身上。
随后，她卸下备用燃料舱，输入密码开启，天价的紫石英粉末翻滚而出，跌落尘土间，把庞贝包裹严实。
魏嫣转身，走到侍卫长身边。
“请离开一些，以保证安全，侍卫长阁下，”她说。
这不是命令，可在应答的话语出口之前，侍卫长早就不由自主地后退。
他忽然想到片刻之前，就是这个女人，从营帐中走出来的时候，手中拎着鲜血淋漓的半人的躯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魏嫣站定，拔出火铳瞄准。
“嘭——”
“嘭嘭嘭——”
几部开外爆发出炫目的火光。
石英粉末的爆燃的威力非比寻常，连天空都被照亮了片刻。此时此地，任何东西都会在这彻天透地的火里面消散。
燃烧吧。
魏嫣睁眼看着火光。
扑面的热浪她毫不在乎，发烫的铁甲她没有畏惧。
真热啊，真暖啊。
在这火的面前，最冰冷的泪也会瞬间融化。
燃烧吧。
她合十双手。
斯兰的神，东安的神，哪里的神，有没有神，都无所谓。
请听我虔诚的祝祷。
请拿走我的一切，以终结我的厄运。
（本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