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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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至德太子亲率机械军。击退了北方赤狄的侵略者。两军统帅在边界登州签订盟书，约定互不进犯。
七年的时间过去，稚子长大成人，青年两鬓染霜，活着的人死了，故人怕是早去了全新的轮回。至德太子离开日久，而赤狄皇室经历漫长的皇位竞争，也终于大致更迭成为了全新的面孔。
——那么旧人签订的盟约还能作数吗？
“赤狄何以下如此大的决心？”朝堂上，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看着奏明边境备战情况的兵部官员，满脸惊诧。
“机……那东西……那东西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七年前登州一战之后，诸卿可见过赤狄如同今日一般，将那杀人的凶器陈列边境，摆明了要宣战吗？”
没人作声，朝臣们暗自交换眼神。
关于机械军的事情，就是皇帝的逆鳞，机动甲胄更像是偌大安朝的一场噩梦，早应该和故人共赴黄泉，可如今赤狄重新组建机械军，陈兵登州边境，连日演练战火不断，简直是在东安的底线上试探。
“启禀陛下，”还是国舅站出来，“臣以为，赤狄新军登基以前，与我大安交涉太少，并不清楚以往两国友好的邦交。再加之……今岁赤狄全境大旱。边陲之地物产本就贫瘠，眼看秋月将近，存粮不足，难免为严冬打算，有掠夺物产之意。此都是能够谈判的小事，着礼部派遣使臣前往交涉即可，陛下不必过分担忧。”
国舅的话一说，将重点转移到邦交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礼部也顺水推舟，连忙站出来担责，好像三两下就将事情安排妥当。
可总有人摆着笑面心中发虚，譬如皇帝总是觉得机动甲胄象征不详，大安将有灾祸，又譬如和国舅一党的人们。
他们很清楚，赤狄陈兵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紫石英提纯技术愈发完善，机动甲胄已经成为真正“杀敌一万而不自损”的杀器。赤狄的机械军已经发展起来了，东安凭借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关于紫石英，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可一旦赤狄侵略又当如何？难道叫至德太子的魂魄从地底钻出来，带着他那些冤魂兄弟们继续征战吗？
“交涉只是暂缓之策，东安想要威慑赤狄，没有机械武装根本不可能。东安的确没有机动甲胄……但是换一换思路，别的地方有。”
“什么地方？”
柳三抬头看向自己的老板，信都羽徵微阖眼帘。
自从白云白带来了斯兰的消息，他几天来的精神都非常不好。
“拜留别，”信都羽徵道。
“……爷，”柳三失笑，“您是想斯兰想魔怔了吧？那儿的机动甲胄再多，和东安有什么关系？”
信都：“赤狄眼下陈兵的意图不明，也许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东安的兵力，和对于新朝的态度。东安没必要着急组建机械军。”
柳三：“向斯兰求援？他们凭什么答应？就凭两国是姻亲关系？”
信都：“长乐宫有钱，斯兰刚刚经历内乱，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而且军队在登州未必能打起来，这是互利的事情，如果在从前，斯兰王必定不会拒绝。”
柳三听出了信都的话外音，“爷的意思，斯兰如今的话事人……”
信都羽徵捏了捏眉心。
这些天来他的心情杂乱如麻。
或者说从斯兰内乱开始的那一天，他的心就再没能放下过。
直到切里斯重伤，命悬一线的消息从白云白口中惆怅地讲出来，他好像终于没法再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焦虑让他恨不得马上冲到拜留别去。
此刻他才是更希望切里斯活着的人，他是斯兰的根基，是魏嫣的依靠，大乱刚刚平息，如果这个时候他撒手人寰，偌大的国家，年幼的稚子，还有一个来自异乡的女人，根本不必设想，便知道她的日子该有多难过。
“如果是公主的话，该不会带着斯兰的骑士团打回东安来吧？”
柳三玩笑道。
“谁知道呢？”
信都羽徵说，他旋即站起来走了。
“谁知道……谁——”柳三忽然顿住了，“不是，爷，你说真的？”
他连忙追上去，“爷，那要是公主打回来了，咱们……帮谁啊？”
信都回眸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爷？爷你是什么意思啊——爷！”
……
“文书已经发出去了，帮与不帮，大概要看平阳公主的心思。”
国舅坐在下首说话，主位上喝茶的是贵妃。
“平阳公主若是不帮呢？”贵妃垂眸看了一眼。
万筹：“这便正是老臣前来找贵妃娘娘的原因。”
“呵，”贵妃笑了。
自从国舅定下求援斯兰的国策，皇帝算是彻底放下了心，真不知道他是何处来的底气，认为平阳公主必定会全力相助。
贵妃：“陛下丝毫不着急，倒是干爹您忧心忡忡，怎么，干爹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公主的事情，心有余悸吗？”
“娘娘说笑，”万筹皮肉上挤出笑来，心里却早凉了。
他们当年做了什么，陛下又何尝不是心知肚明？但那人真是对自己的女儿没有半分了解，他说虽然现在斯兰王昏迷不醒，可魏嫣就算是王后，真在军国大事上能说得上什么话？更何况世子并非她亲生，她在斯兰眼看就要失势了，这时候只有母国才是真正的助力，她想要自己和儿子在继子的手里活着，最平稳的出路就是掌握有派遣到大安的军队！如今，时刻和大安站在一起，才是魏嫣唯一的选择。
——放屁！
万筹因为皇帝的一番高谈阔论，气得简直头脑发昏。
魏嫣是什么人啊？那是死过一次的人！
当初嫁到斯兰之前，行为举止与疯癫无异！彼时她看着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没错，是过了几年，她做了母亲、做了一国之母——那又如何？
椒房殿皇后疯了之后二十年，有一天不是疯的吗？
“你想做什么？”贵妃从万筹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怎么逼迫平阳公主出兵？”
万筹：“攻打斯兰。”
贵妃柳眉一挑，“你说什么？”
万筹：“斯兰虽然也有机动甲胄，但是斯兰国土狭小，人口稀薄，还刚刚经历内乱，国王重病。这时候绝不能再有一场战争——只要魏嫣答应帮助我们出兵登州，这些军队就会成为帮助魏嫣的儿子成为斯兰国王的资本，这，才是和平阳公主谈判应该用上的手腕，这才是真正的双赢。”
贵妃撑着头，看激动演说的万筹，忽然觉得可笑。他骂人疯子，可他自己才是最疯的那个。
用人命做赌注，用战争做威胁。
“干爹就没想过……”她淡淡开口，“如果本宫的哥哥醒过来了，继续健康地统治斯兰呢？”
万筹愣了一下，好像才想起贵妃是斯兰王的异母妹这件事。
“届时你陈兵斯兰边境，就不怕惹恼了哥哥，彻底毁了两国的邦交？”
“……不可能。”
“为什么？”
“平阳公主她……”万筹咬牙道，“她有克夫的命格！”
“哈！”贵妃笑出声来，她站起来，笑得很大声，“哈哈哈哈哈——”
“干爹啊干爹，”她走到万筹身边，“你不是方才用占卜之说蒙骗了陛下，让他继续相信机动甲胄身怀诅咒，是不详的东西——现在，不过转念之间，你便自己相信了吗？”
“我……我——” 万筹的脸色忽的涨红。
“还是让我来讲一讲干爹的算盘吧，”贵妃忽然附身，万筹被她吓得猛一瑟缩，“如果切里斯死了，你们扶植奎因上位，那时候你们会把平阳公主控制起来，或者干脆杀了她。幼主当政，国家初经战乱，你们就用最小的代价，得到了一个属国。”
“切里斯如果没死，陈兵会彻底激怒他。他的王后想要趁他昏迷的时候扶亲儿子上位——那以后他还会信任平阳公主吗？她和她的儿子还能在斯兰活下去吗？”
“干爹啊，”贵妃笑的灿烂，“你这哪是在为大安朝考虑啊，你只想毁了平阳公主罢了。”
“你……我……”万筹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深仇大恨啊？干爹，七年过去了，你们还不打算放过一个小女孩——哪怕她已经身居王后高位，还是竭尽所能要她死？”贵妃道，“本宫真的，很好奇啊……”
万筹：“你……都是……无端揣测……”
“无所谓，”贵妃转身，“你想怎么说都行。”
万筹：“你——”
“这个忙我帮了，”贵妃笑道，“干爹请放心，本宫必定说服陛下，要大安的军队逼近斯兰边境。”
“……多谢……娘娘，”万筹最终道，“可能否容我问上一句，娘娘明明看清，此事对斯兰并没有益处，为何还要帮——”
“好奇，”贵妃道。
“好奇？”
“是啊，”她说，“本宫真是太好奇了，七年前没死的平阳公主再死一次，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被你们欺凌成泥，灰飞烟灭——还是变成恶鬼，夜夜扰你清梦呢？”
万筹僵在原地，贵妃抛了个媚眼便翩然而去。
丹·翰约斯顿自然还有其他的打算。
在某件事上，这世上或许只有魏嫣才是她真正的同行者。
斯兰太远了，是同盟还是怨鬼，总要拉到身边来才看得清。
——她必须弄明白至德太子，这被所有人歌颂爱戴的人，这模板标杆一样的太子，究竟是如何被陛下厌弃、背叛乃至陷害至死的。
她的儿子已经成为太子。
她要竭尽全力避免他触犯任何至德太子的错误。
……
拜留别，钟声响彻。
四面八方的人们跪拜下来，向着若贝利宫的方向，共同悼念伟大的君主，切里斯·翰约斯顿。
铭记他无私的奉献，歌颂他英勇的战斗，祈祷他得到神明的最纯粹的祝福，行走到天国去，抛弃一切苦难，永恒地享有幸福。
魏嫣没有在若贝利宫中，她在拜留别监狱中，这里刚刚发生了动乱，出于和神教以及战后审判的缘由很难处理，层层上报，消息终于来到了魏嫣手里。
钟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诧地跪拜，很多人甚至痛哭起来。
但魏嫣仿若未闻，她径直向前走着，约翰逊在为她带路。
“这些都是在庞贝身边级别较高的主教，按照原计划他们会出现在十天后的法庭上，定罪后进行处罚，”约翰逊道。
“都是要死的人，何必这么麻烦？”魏嫣道。
约翰逊：“总是要走流程的……而且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还有一定数量的信徒，贸然处死的话也怕引起动乱。”
魏嫣：“就是他们煽动监狱里的犯人造反？”
约翰逊：“可以这么说吧，您也知道，他们个个是洗脑高手——”
“听到了吗——悲哀的切里斯，他本可以拥有重生的机会！是那邪恶的东方女人害死了他！是那卑鄙的东方女人，阻碍了斯兰的命途！她将所有信仰神明的人都戕害至死，她要毁灭者里！”
吟唱般的声音回荡在监牢里，犯人们的附和之声盘旋而上。
“呵，”魏嫣冷笑。
监狱中的声音戛然而止，主角们发现了魏嫣。
没有人不惊讶，这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就是你这恶女！”主教们用恶毒的眼睛死盯着她。
“就是我，”魏嫣说，她的语气漫不经心，“你们说的对，他们会死，都是因为我。”
“殿下？”约翰逊诧异回头，却见魏嫣不知什么时候握枪在手。
然后自己的枪匣一轻，武器出现在了魏嫣手里。
“殿——”
魏嫣开火，威力巨大的火药平等地炸开每一个脑壳。
直到弹夹被打空，魏嫣才终于停手，眼前的监牢里已经被血泊覆盖。
饶是约翰逊已经见过太多战场，也被这景象骇住。
“神明的光辉不死！我为伟大的大主教而战——”
剩余最后一个一个活人，歇斯底里地喊出来。
“听到了吗？”魏嫣说，“我这是在……帮他们。”
“嘭——”
她换上弹夹，一个不能再干脆利落的爆头。
直到火铳被归还到手里，约翰逊才回了神。
他听到王后殿下平静的声音，她说检查一下，不要再有没有死透的人，十天之后的法庭，就把这些尸体原样运送过去。记得做好安保工作——哦，告诉他们的追随者，想要继续追随可以，那就和他们一起去地狱里祝祷吧。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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