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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拜留别的春天来到的时候,在斯兰南部的孟德热郡,打响了教廷军夺取政权的第一枪。

      起因是主教举行的大型弥撒持续的时间过久,已经导致了全郡工业和产业的停滞。在斯兰的律法中,一旦弥撒活动开始,官员无权要求人民进行工作,一切设施必须为神教服务,在期间产生的费用也必须全部由政|府承担。

      官员除了将情况层层上报至拜留别,毫无办法。
      法|院在更改律法的问题上和教廷争论不休,相关的传言一经流出引起了大量民众的恐慌,在各地教廷的煽动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由教廷组织的游行活动。

      终于,修正案出台的前一天夜里,孟德热郡的圣徒拿起石头砸死了维护秩序的警察,战争一触即发。

      消息传到拜留别,中央教堂早已经空无一人。
      庞贝带着他的亲信潜逃,立刻在南方宣布成立教皇国。

      皇家骑士团在中央教堂的地下发现了占地几千平米的巨大训练场,无数滑轨和机械装置的残留昭示此处曾经运行过怎样巨大规模的机动甲胄调试活动。

      从那一天开始,切里斯好像再没有休息的时间。
      魏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东方三代的生产必须加速,战场上每时每刻都有甲胄损耗,她还需要在短时间内,将由学生组成的机械师送进后勤部队中。

      “在皇家机械学院的舆论带领作用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教廷行为的恶劣性,但是正如我们知道的,庞贝在神教中的地位,和多年来积攒而来的话语权让太多人根本意识不到教廷军的分裂行为和神明旨意的区别。”
      魏嫣走进切里斯的办公室,这一次她是作为皇家机械学院的代表前来开会,沙尔只为他们争取到一刻钟的独处时间,在文体界代表来齐之前。

      “这是我们早有预料的事情,目前来看加入教廷军的人数已经比我们预计的低上一些,因为庞贝过于残忍的手段,教廷军的伤亡数据已经让很多人看清了庞贝的面目……魏嫣,我们先不谈这个,”切里斯刹住话闸,“我找你是因为……”

      “什么事?”魏嫣看向他,“怎么了?”

      切里斯皱了下眉,眼前的人距离自己上一次见到又消瘦了一些。他知道这女人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工作之外,对机动甲胄的练习也一直都没有停下过。

      “哦,其实……就是东安的消息,”切里斯说着掏出一封信笺放在桌上,“魏淇成为了太子……”

      “你怎么了切里斯?”魏嫣诧异道,伸手在切里斯额头上摸了一下,“忙昏头了?这件事你不是早就叫沙尔告诉我了?我当时的确很生气,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

      “哦?是这样……”

      “到底什么事?”魏嫣挑眉。

      “……好吧,”切里斯无奈地笑了笑,他揉了揉眉心,“实话和你说,我这一个上午……都在想把你送走的事。”

      “把我送走?”魏嫣先怔了一下,旋即觉得有些可笑,“切里斯,你想把目前你背后最有利的机械师总师送到哪里去?”

      “东安,”切里斯靠在椅背上,口气带着些玩笑,但魏嫣能听出来,他在说真话。

      “那里刚刚册封了新的太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魏嫣也装作在打趣,“你想我大闹长乐宫,把太子皇帝都拿下马,你好在平定作乱的庞贝之后,顺便把东安也划做斯兰版图之内?”

      两人相视笑起来。

      “好吧好吧,”切里斯耸肩,“的确不现实。”

      “你放心吧,从现在的局势看庞贝打不到拜留别,他们的机械武器的确很先进,但数量太少——你看,我早就与你说过,这是机械天才们的通病,太追求完美,肯定不会像我这样深知实用主义的厉害。”

      “所以你在接手皇家骑士的机械制造任务之后,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量产,”切里斯道。

      魏嫣点点头,“虽然一代的确不能用,但只有生产出来才知道问题在哪不是?图纸上的东西是不能用来打仗的——而且现在基本实现废物利用了。”

      这其实并不能算是魏嫣的想法。
      在七年前的斯兰和赤狄一战中,魏暄的机械军的制造规划全部由公良墉一个人支撑,哪怕这的确是个天才中的天才,也很难与赤狄发展多年的整个机械团队相对比。

      先量产的决定就是魏暄做的。
      不顾公良先生的精益求精,他夺过图纸就扔进了工厂,在那以后出品的东西,不论是什么,他和司徒申都钻进去尝试,终于勉强组建起一整只机械化的部队……

      这些故事由司徒申当做逸闻讲给魏嫣听,在七年后被她复制到了斯兰战场上。

      “只是赔上了你的嫁妆,”切里斯道。

      当年随魏嫣远赴斯兰的陪嫁黄金,时至今日基本上全折在了校场弥漫不断的石英蒸汽之中。

      “我赔上的远不止我的嫁妆,”魏嫣说,“切里斯,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切里斯一愣,“你是……什么人?”

      魏嫣:“给你点提示,国王陛下。”
      魏嫣:“我的丈夫和儿子都在斯兰,我的家在这。”

      魏嫣看向他的眼光无比澄澈,像是透过当中纯粹的黑,得以窥见她更加纯粹的灵魂。

      “我有放不下的仇恨,难以忘怀的过去,但现在,我也有新的生活,”魏嫣说着,她有些动容,“从我选择这片土地的时候,我就把后半生……赔在这了,切里斯。”

      切里斯从办公桌后站起来,他快步走到魏嫣身边,一把将人拉紧怀里。

      “魏嫣,”他说,“……谢谢你。”

      “别高兴太早,”魏嫣的眼泪掉在他肩膀上,“别忘了你说过会一直支持我做任何事,将来我要手刃仇人的事情,你必要帮我,跑不掉的!”

      “好的,”切里斯将人放开,他们相视笑着,“我的亲人,我的战友,我的妻子阁下,魏嫣女士。”

      “陛下,人已经到的差不——”沙尔一推门,就看到两人四目相对,十指紧扣的景象。
      他整个人僵硬住了,“时、时间……”

      “来了,”切里斯笑了一下,直接拉着魏嫣的手,走进会议厅。

      沙尔留在原地,心中巨浪翻滚,终于暗笑着转身关上了门。

      从春到夏,庞贝的攻势并不如他预料的那般顺利。
      一呼百应三十年的大主教终于尝到了无人簇拥的滋味。失去最开始人们成群结队加入教廷军的热情,逐渐匮乏的物资,得不到救助的巨量伤亡,还有他许下的太多空口承诺,从未出现的神迹,压垮了太多人的信仰。

      人们终于发现,生活的维持原来不是依靠神明的祝愿,而是皇庭和各级官员实打实用每一天的工作堆砌起来。

      在军队经过的地方,军医不断留下来成立医院。这些人都是七年来,魏嫣的陪嫁御医的徒弟。从此斯兰人被病痛所折磨时,终于不只是有前往教堂祷告这唯一一种选择。

      见识过医药魅力的人更进一步失去了对庞贝的信心。
      神教在斯兰的土地上前所未有地遭遇信任危机。

      可仍有人死守着信仰。
      他们坚信一切艰难险阻不是神明的惩罚,而是通往神圣路途中的必经之路。

      神明在踏上天堂路途之前,也身死无数次。
      他们只是还没有等到乌云背后的阳光。

      松门风自扫,瀑布雪难消。
      这涤荡的风早就吹起来了,百年教廷攒足的寒意又何时能烟消云散?

      等到……
      那是一个弥撒日。

      重叠的宫殿大门渐次打开,钟声从城堡最高处的窗子中与乱舞的鸽子一起飞向拜留别的每一寸土地。
      像国王的权利辐射疆土,也像是神明爱他的全部子民。

      “内侍长,”魏嫣停下脚步,“把我叫到这来的根本不是陛下吧?”

      “看来王后不是唯一受骗的人。”

      背后忽然响起声音,魏嫣回头。

      满室灯光在一瞬间亮起,风筒鼓动万千粉红色的玫瑰花瓣从四面八方纷飞而落。
      小提琴手奏响了第一个音符,紧接着,整个乐团都行动起来,舒缓的音乐在城堡中交叠回响,不多时就重合成为了崭新的激昂声调。

      “结婚七周年快乐!”沙尔从角落中露头,他挂着满面的笑容走出来,“我亲爱的国王陛下,和王后殿下,两位对今天的安排还满意吗?”

      魏嫣的神色看起来还算平静,切里斯的脸色已经黑成煤炭。
      “沙尔,”他咬牙道,“你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太长了是吗?”

      沙尔无所畏惧地走上前,将一捧鲜花塞进怒火中烧的国王怀里,“陛下,虽然您日理万机,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您难道不应该抽出一点时间来陪伴王后殿下吗?沙尔早就听说,在王后殿下的故乡有一句话叫做‘七年之痒’,婚姻的第七个年头中你们的爱情注定充满考验——”

      “去你的爱情,这种东西我和王后没有,”切里斯冷冰冰地打断他,“还有,既然你知道我现在忙得脚不沾地,还不快点滚?”

      沙尔看着切里斯瞪大了眼睛,又惊恐地看向魏嫣,“陛下,这样的话您怎么能当着王后殿下的面——”
      明明你们两个最近看起来关系非常不错,如果他的眼睛可以说话,已经连连惊呼,“就连奎因王子和世子殿下都看出来你们两个人看向对方的时候眼睛很有神采……”

      “好了内侍长,”魏嫣笑笑,“感谢你今天为我们做的一切,但是战局所迫,陛下的时间确实很宝贵,您还是不要——”

      “滚!”切里斯显然更直白一点。

      沙尔被吼得摔坐在地上,在切里斯的注视下他抹着眼泪爬起来又奔跑着离开,撒花的工匠和乐团也抓紧时间撤场,生怕多发出一点点声音,挑逗国王陛下最后的底线。

      转眼间,大殿回归安静,切里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新研制成功的火药马上就要通过装配试验进入战场,骑士团全员备战,在这个关口上你竟然能走开?”魏嫣挑眉。
      切里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这个时间……你应该在皇家机械学院的讲桌上授课,怎么,翰约斯顿老师撇下了你的学生?”

      两个人相视,终是无奈笑笑。

      魏嫣:“沙尔说你昏倒了——这也正常,毕竟你已经连续不知多少天没有阖眼。我怕你耽误骑士团的进度,忍痛抛下我的学生来看一看。”

      切里斯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被魏嫣精准捕捉,“不过……沙尔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把你从校场上拽回来?”
      魏嫣目光转移到切里斯手中捧着的大束鲜花上,只觉得滑稽。

      切里斯别开眼,将花束脱手放在魏嫣怀里,“他也说你的身体出了些问题。”

      “我?”
      “是。”

      魏嫣愣了一下,旋即眼光促狭,“我这么重要吗,切里斯?”

      “当然,”他摊手,“你是斯兰的王后,斯兰未来君主的母亲。”
      “而且你最近在训练场上的时间也不少,我确实害怕你出事。”

      “……切里斯。”

      “这都是实话,魏嫣,”他道,“提纯后的石英不是完全不具有毒性,这些天来倒下的战士不在少数。”
      “而且……”切里斯摸摸鼻子,眼光落在魏嫣手中的花束上,又马上撇向别处,“我的王朝还在风雨飘摇之中,如果这一仗我们打不赢,斯兰就要变成教皇国,到那个时候奎因和阿尔弗雷德两个小拖油瓶不是还要麻烦你?”

      “还请您还将心放在肚子里,”魏嫣笑着,跟上他的脚步,“庞贝逍遥不了多久了,机械系集|合全院之力刚刚研制出不少威力非凡的重型火药,一旦装配,必定能将庞贝轰得连他的神明都认不出他。”

      切里斯笑了一声。

      两人刚刚走出门外,就见侍卫长快步上前,“陛下,军队发现了些问题——大主教潜逃出拜留别之后,中心教堂就一直被专人严格看管,可方才教堂中传出一些异响,机械师带着设备查探之后,推测是可以引起爆炸的装置。”
      “一个月内教堂中绝对没有任何活物进出,这东西该不会是大主教潜逃之前就安装——”

      不会,早在中心教堂空置之初,就进行了彻底的搜索,其中怎么可能还有机械装置?而且眼下除了他们手中的重型炸药,以教廷军先前展示出来的水平,就算炸药将中心教堂填满,也不过是将这一座楼夷为平地而已。
      魏嫣心道。

      “尽快将周边地区肃清,”切里斯打断了侍卫长的话,“最近一次大败之后庞贝有些太安静了,也到了他该反击的时候了,加强全城警戒,让骑士团分散向拜留别边界分散待命,机动武器装配之后磨合了这么久,也应该拿出些成果看看。”

      “……来不及了,陛下,”侍卫长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骑士团长已经带了一小队人和机械师一起进入中心教堂,想要试图拆除□□——”

      切里斯神色一凛,“这种时候他去凑什么热闹?”

      “因为根本没办法肃清啊,陛下,”侍卫长也很焦急,“您难道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魏嫣心道,今天是……他们两个结婚的日子——慢着。

      “今天是弥撒日!以往都是大主教应该向全国的圣徒分发圣餐的日子,甚至七年前,也就是因为这个日子里全国的人都聚集在拜留别,大主教才决定让陛下和王后在这一天举行婚礼……”

      侍卫长的每个字说出来都愈发沉重,“大主教虽然已经叛逃,但是从今天早上开始,拜留别的民众就自发前往教堂周围跪拜,不然教堂中的异响也不会这么快被发现——”

      “嘭——”
      连地面都跟着晃了几晃。

      滔天的火光转瞬即至。
      阴沉的天被撕裂一个缺口。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能看向拜留别的中心教堂。

      切里斯把魏嫣拉到身后,他的眸中映满了红色的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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