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妖水零（双向奔赴）》磨刀客

13、十二年，南之南（五）

　　水零轻轻翻开书的封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坐在井穿上的女子画像，旁边标注着两个小字。

　　这时秦艽也凑过头，虽然她不识字，但是审美还是有的，“这女的画得挺好看的。”

　　水零道：“这是我。”

　　秦艽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水零，虽都是美貌女子，可一点也不像，“你怎么知道？”

　　水零伸出纤纤玉指，指着画中女子身旁的小字，“这写我名字了。”

　　秦艽哦了一声，原来水零这两个字是这么写的，那这画工是真不行啊，画得一点都不像。

　　南之南也知道自己画得不像，示意水零往后翻阅：“这是我按照从前拜访过前辈的师长们的描述画的，改了六版了，还是不像，前辈以后空了，再行修改吧，后面记录了我这么多年研究前辈的笔录，关于前辈路迹都是从多方书籍和传闻中理出来的，喜好是纯揣测的，但也都是建立在前辈的行事和作风上推测的，再往后翻，是这些年前辈的能力时记，再往后翻，是前辈的行为事迹。”

　　水零跟着南之南的指使往后翻，越往后看，心情越发复杂。

　　水零，无字，果妖，尚无品类记录，嗜甜，精通各类仙术和妖术，妖史七百九十二年，凡史辛宗十三年，落入凡间古梯山，杀山下猎户二十七人，自西向北逃行两年，途经三山四城，入海玉城，居八十八年，杀一百一十七人，自北向东逃行四年，途经两岳五城，入百凤山，居九十六年，杀二百五十一人，又自百凤山向西逃，入洛桑城，居十年，杀两千七十九人，后继往西逃，回古梯山，遁入山顶结界，潜心修炼，八百年不出，神惹杀神，人犯杀人。

　　杀，杀，杀，通篇都是杀字，水零冷眼看着书中的文字，心中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执书的手也逐渐拽紧。

　　“吸溜～”

　　好破坏气氛的声音！

　　秦艽啃到个汁水饱满的果子，汁水差点滴落，污了水零手中的书，还好她机智，偏头吸走了挂着果皮上的汁水。

　　水零下意识将手中的书合起来。

　　秦艽见水零的动作，大概也猜到书中写的不是什么好内容，水零不想让她看见，于是她耸了耸肩，“我不识字。”

　　是了，水零差点忘了，秦艽是不识字的，她哭笑不得，原本打算喷薄而出的怒气，也在此刻消散，她看向南之南，“后面这些我也就不说了，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嗜甜？”

　　南之南指了指书，“你往后翻到第五节。”

　　水零重新打开书，按照南之南的指示，翻到第五节。

　　嗜好篇：

　　辛宗五十三年九月二十三日，海玉城中南巷，水零杀冰糖葫芦小贩一名，夺冰糖葫芦二十串。——《海玉实录》

　　辛宗六十九年三月十五日，海玉城苦水巷，水零杀甜水摊夫妇及三岁小儿，摊破人亡。——《海玉实录补》

　　……

　　龙眼肉，味甘；性温，补心脾；益气血；安心神。生长于百凤山，一颗难求。——《百草性解》

　　后面还有很多，可是水零已经没有心情看下去了，这一节无非就是南之南通过其他书籍中记载的，关于她在何时何地做了何事，推测出她喜欢吃甜。

　　地域实录也就算了，这《百草性解》中的药材和她有什么关系？“龙眼一颗难求和我有什么关系？”

　　南之南认真道：“传说你霸占百凤山九十六年，百凤山盛产龙眼，所以当时去山上摘一颗龙眼的人都九死一生，导致龙眼一颗难求。”

　　水零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南之南的肩膀，拿着书的手指攥得贼紧，“不错，这么细节的东西你都能联系并记下来。”

　　水零也知道这些都只是南之南抄写的，并不是他编撰的，不然水零一定一掌把他拍飞。

　　偏偏此刻南之南还作死补一句：“我知道这书中大多都不是事实。”

　　水零抬眼冷冷地盯着南之南，足足盯了他十个数，南之南心中一咯噔，自知理亏，默默转过头去，避开与水零直视。

　　水零幽幽道：“你知道不是事实你还写，这书流露出去，几十年几百年后，不又变成铁证之一了？”

　　南之南认真道：“你不缺这点罪证，天下写你的书无数，也不差这一本，但是我需要这本书，把所有关于你的都整理起来，才分得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水零不可否认，南之南说的就是事实，她的名声，在三界就是这么差，差到她什么都不用做，也会有万千罪恶安在她的身上。

　　从前水零想不明白，明明那么虚假的消息，为什么就没有人提出质疑，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诋毁一个人，比证明一个人的清白，轻松很多。

　　也不是没有人发现有问题，是有人捂着他们的眼睛，他们抵抗不了捂眼睛的那个人，便也就不愿去看清楚了。

　　水零撇过头去，她面上依旧是不满南之南的样子，但语气却放柔了些许：“你分这些做什么，我无须自证。”

　　南之南清了清嗓子，轻声道：“你若觉得不用，那你便不用，只是这本书我十岁开始整理，一开始是为了功课，后来发现很多记载互相矛盾，破绽太多了，便提出了不少疑问，玉剑山上没有人能替我解答，我怀揣着这些问题，吃饭、睡觉、修炼，他们占据了我人生的大部分时间。我不只是想证明你的清白，也想证明我的执着，无关对错。我坚信人妖两界的矛盾因你而起，那你就是解开这矛盾的关键，我这一辈整理出书籍，下一辈人反思，再下一辈人付诸行动，这事需要有人做第一个，没人愿意做，那便我来做。”

　　水零没有再说话，场面一度安静下来。

　　一旁秦艽露出欣赏的眼神，默默地为南之南比了个大拇指。

　　他没想做英雄，他只是想做一个先驱者，当他已经在计划为后面的人铺路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这样的魄力，不是人人都有的，这样的傻子，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去当的。

　　南之南虽然看不懂秦艽的手势，但是看秦艽的表情，也知道她是在夸他，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语气温和下来：“也是从开始整理这本书之后，我才接触到更多来过古梯山的前辈，同他们交谈后，我开始怀疑有外力在左右玉剑山前辈们的意志，我这趟下山，除了要来见你，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把那一直在利用玉剑山的人给查出来。”

　　南之南眼睛明亮，清澈如水，“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你要杀我，我也没有意见，我就这一个执念，要不你就告诉我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要不就等你空了，帮我把书中有问题改一下，把这本书写完，我死之后如果变成鬼，你能否先不灭了我的魂魄，等把这本书的修订版烧给我，让我看一遍，全了我这个执念，再灭了我的魂魄也行。”

　　看南之南那委屈又真诚的模样，让水零都忍不住软下心来。

　　其实，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人在研究水零了，只是那时候，他们研究的是怎么修得水零的能力，后来，他们开始研究怎么拿走水零的能力。

　　再后来她成了四大恶妖之首，便多了更多的人开始研究她，研究怎么打败她，怎么才可以杀了她。

　　第一次有人研究她，却于她无害。

　　水零上下扫了南之南两眼，“十岁就开始研究我，你今年多大？”

　　南之南朝着水零辑了一礼，“小辈今年二十二岁。”

　　水零哦了一声，其实这些年，关于南之南的事迹她也是听说一些的。

　　说是玉剑山出了一个小修士，小小年纪就立志将来要上古梯山上看一看，句句都是希望和向往。

　　说是有一个小修士，每日功课结束，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收集恶妖水零的事迹。

　　说是有一个小修士，扬言要通过恶妖水零，改善人妖两界的关系。

　　谁也不知道他是自大还是自信，可他确实以此为目标，努力成了玉剑山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那一个。

　　把消息送过来的人信誓旦旦地说，这个修士和往年的修士不同，他带来的定然不是伤害。

　　十二年，南之南，从他出山的那一刻，她就在期待他的到来。

　　可是他迟到了，比预计到达的时间迟了一年。

　　没有人查得出他这一年去了哪里，水零猜，他或许是死在路上了吧。

　　可是今天他来了，带着比她想象的还要天真的想法和态度。

　　“算一算，他研究了你十二年。”秦艽在一旁掐着手指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习惯，水零的小习惯是抿唇，秦艽的小习惯则是一遇到算术题，就会无意识地掐手指，因为没有人提醒她改正，所以她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这个毛病。

　　十二年，水零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可她也分不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似乎有些开心，又有些难受。

　　被秦艽取笑了，水零恼道：“你怎么老是看戏似的，十二年很长吗？”

　　秦艽放下手：“十二年，很长啊……”

　　说完她侧头看向水零，却发现水零也皱着眉，她没有再说话，等着水零的抉择。

　　南之南也盯着水零，无比紧张地等着水零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