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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阴诡季府 ...

  •   那个对她露出诡异笑容的野鬼抱着葬着她灵魂的盒子要到哪里去?打算什么时候再还给她,她只是暂时给她保管的,只是暂时的。但是阿爹死了,要不要再拿回来,好像没有那个必要了。就算没有心,她也能活下去。一个人孤独的活下去。
      “你爹生前为了给你娘看病借了宗祠二十两银子,这是借条,现在你爹死了,这房子理应归宗祠的,你不能再住在这里----。‘寄望堂’的季大夫不但出钱帮你安葬你爹,还打算收养你,与情与理,你都得报答人家,宗祠的长老已做主替你答应了。今天晚上,你就准备好搬过去。”
      一群强盗在阿爹入葬后还未到十二个时辰,强行把她送给了自称“慈悲为怀”的季望春。
      她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颤抖,别去,千万别去,季大夫可不是个好人。而别一个声音却在对她怒斥:不去,你不去?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家了。你能去哪里?
      有蚊子般大小的人偶在她的耳边委屈的哭泣。哈哈,像狗一样的活着,形容的太好了,你就得像狗一样的活着,只有这样你才能活的下去。
      大巨人换了一腥红的脸,张开同样腥红的大嘴,露出菜色一样的绿牙齿,从嘴里传来一阵恶臭,快要把她给熏晕过去。
      “你不用感到拘谨,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
      裘凤抬起头,季望春已靠近她,一只光洁的像包裹着参皮的人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僵持着不敢轻举妄动,她在这株表层光洁的人参身上,仿佛闻了腐尸的臭气。
      裘凤点点头,季望春这才满意的指手从裘凤的肩上移开,改为轻抚她的秀发,从头顶一路的滑到她的腰际。
      “你能明白我的心意,那就再好不过了,以后你要是觉得无聊,你可以到“寄望堂”里帮忙,就当多学点本事。当然,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到书房里跟乐儿一样学习识字,你以前在家里时,你爹有教过你识字吗?”季望春口中了乐儿,闺名叫季康乐,是季望春的掌上明珠。
      “是,老爷,我明天就过来帮忙。”裘凤闪过身,佯装敬畏的低着头道。
      “你这孩子,怎么叫起我老爷来呢!我可是打算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的疼爱。”季望春笑盈盈的眯着眼,对裘凤似有特意讨好。
      他越是如此,裘凤就越是觉得害怕,又是退了,“我怕是----是没那个福分,能在药房里当药童,我就心满意足了。”
      “呃~,那哪能行。我之所以收养你,完全是因为喜欢你的----乖巧伶俐。没有要委屈你的意思。”季望春搙着嘴,一副不满的样子,伸手捏了捏裘凤粉嫩的脸颊,眼里闪烁着惊喜。
      “季老爷收养了我,我为‘寄望堂’出一份心是理所当然的。”裘凤见他伸手来捏自己的脸颊,胸口阵反胃。不敢抬起头,因此她错过了季望春丰富的脸部表情,但她完全能猜想的出。
      “我们不谈这个了,你今天也累了,什么也别想回房好好的休息,你父亲死的突然,唉~,真想不到。”季望春就像似她父亲的亲弟弟,在得知亲哥哥意外身亡后,痛苦万分的搂着小侄女瘦弱无助的肩,表明自己会好好的照顾她。
      死于意外。被一种叫“内力”的邪术打乱了五脏六腑,原来各司其职的大小官员们闹起来了,就像张三的官帽却戴在了李四的头上,两人坐在公堂上同时受理一件冤案,结果吵了起来,大大出手,打死了一方,另一方也不能幸免的要吃官司,关到牢房里,衰竭而亡。
      季望春说只有“江湖人”才有这样的能力,把一个强壮的中年瞬间变成了棺材里的死尸。她要怎样做才能把这个杀人凶手找出来碎尸万段,或许从身边的这位“好心肠的叔叔”入手,从他那张洁白的尸皮手上寻起,刺入他修的整齐、干净的指甲缝里,挤出第一滴血,就滴在父亲的坟前,鲜红会渗透泥土、腐蚀棺材,黑暗里那一滴血滴会滴在阿爹的心窝里,伸长出一颗参天大树,繁茂树梢上错综复杂的挂满了人头,像十五灯笼一样迎风摇摆。
      裘凤回到房里靠在床上,立即就睡觉了,还睡的很香。

      就在有人要敲她的门的同时,她睁开了眼,起身拉开房门,把站在门口双手托着木盘的绿衣丫鬟吓了一跳。
      “什么事?”眼前的这位绿衣丫鬟,她见过,狡猾机灵的丫鬟,名叫玲珑。
      “二小姐,这是您的早点。”一碗白粥,一碟小菜,还有一个包子,三个月来都未变过。
      “怎么是你,曲艺呢?”这个肮脏的季府里,曲艺的存在就像一朵百合花,开在淤泥里。
      “哦,您说曲艺啊,她或许还没起来呢,知道老爷明天才回来了,趁主人不在的时候,底下哪个丫头不想偷懒的多赖会儿床!小姐,你大慈大悲,可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别人。”玲珑俯下身靠近裘凤,在她耳边暗示道。
      裘凤抬着看着玲珑,伸手要接过,玲珑退了一步,“小姐,还是让奴婢给您端进去吧!”玲珑笑道,就像在纸糊人偶嘴巴上画了条弧线。
      “不用。”裘凤端过,把门关上。
      裘凤把早点放在桌子上,自己也坐在桌前,安静的往嘴里送食物。吃肚子里的到底是什么,这时也无关紧要。
      裘凤阴冷一笑,拿起吃剩下的包子撕一点丢在兔笼里,一边思寻着会有什么事困住了曲艺,让她不能来喂养这只小兔子?三个月来她都坚持着每天早上来给小兔子喂食,没一天断过----。收拾好碗筷端了出去,那个丫鬟果真还站在门口,看见她出来了,露出原先的笑容,伸手接过盘子。
      “小姐,您来季府都这么多天了,吃的住的还习惯吗?曲艺也真是的,您可是小姐,哪能跟我们做丫鬟一样吃稀饭白粥的。”
      “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裘凤冷淡的打断丫鬟的话,“是。”丫鬟抿着嘴,偷偷的用眼角白她,此时人偶嘴上的弧线就成了直线。
      “听人说小姐今年十一了。”
      “嗯。”裘凤若有所思的答的,她心底的不安正在不断的扩散。
      “那就是属兔的,难怪你跟曲艺这么好,曲艺最喜欢的就是兔子了。她可以为了兔子,什么事情都做了出来。”
      裘凤心底一凉,连个丫鬟都看的出,她跟曲艺感情好。
      “曲艺人长的漂亮,心地又好,连老爷也特别待她好。可惜了。”玲珑说着说着故意神神秘秘的抿着嘴笑。
      “可惜什么?”
      裘凤听到季望春节待曲艺特好,整颗心都被吊起了,或许只有像玲珑这样圆滑的丫鬟才适合在季府活下来。三个月来,自己极力避免与季望春接触,就是季望春正对曲艺做了什么,以自己的力量又凭什么帮她呢,连自身都难保。
      “奴婢不敢说。”
      裘凤瞄了眼故作矜持的玲珑,狡猾的丫鬟。
      “你说吧,这里只有你我。”
      “曲艺她就像只兔子,得有人保护她,才活的下去。以前是大小姐护着她,现在又是您,您可不是大小姐,您绝不会为一为了她,得罪府里的任何人。别人以为您年纪小、又是老爷收养的就看轻您,可是玲珑绝不会那样。以后您有任何需要玲珑的地方,请您务必要让玲珑帮您。”狡猾的丫鬟没完没了的用机械的语气叫着自己的名字,玲珑、玲珑。仿佛在热情的叫一只会对主人忠心耿耿的狗。
      裘凤只是看着她,一句指责的话都未溜出口。那丫鬟已经安静的怔在一旁。
      她动怒了,她之所以生气了,因为眼前这个丫鬟猜的没错,不管别人对她多少好,她也没打算回报人家。
      裘凤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看着前方,季康乐跟她的黑猫。她记得第一天,见到她时她站也是前方树荫下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身穿红裳,黑亮的留海遮住她的双眼,却遮不住对自己的敌视。她手里抱着一只不吉祥的猫,一只鬃毛跟主人的头发一样乌黑发亮的黑猫,正慵懒的躺在主人的怀里,用那双恶毒的绿眼珠子藐视着自己。
      像似从阎罗殿里刚爬出来,还来不及把身上的鬼气给洗掉的“猫女”二人组。此时,季康乐正向自己靠近,在今天阳光不算充足的日子里打起了诡异的油纸伞,黑色的油纸伞,她是第一次看到。
      身后的丫鬟的已经悄无声息的退下了,裘凤留意她的步伐,就像撞上猫的耗子。
      季康乐在离她二步之遥,不在踏前一步,怕是自己的纯洁被她亵渎了,“你来我家这么久了,一点礼貌也没学会吗?”
      “大小姐。”裘凤低头叫道。
      “幸好你没有叫我姐姐,要不然我会叫我的‘牡丹’撕碎你。”季康乐怀里的黑猫正跳起来朝裘凤怒吼,狗仗人势,裘凤冷哼一声,不予理采。
      季康乐鄙夷的盯着裘凤,“你不要以为我爹收留了你,就可以在季府为所欲为。不管你在季府住了三天、三个月,还是三年,任何人在这里都得听我的。”
      “是。”裘凤的心早已麻木了,就算季康乐一天到晚的找她麻烦,她也无动於衷。
      “哼,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就是你的假惺惺。你能骗的过曲艺可骗不过我。”大小姐今天似乎不想这么快就放过她,可她已经觉得烦透了,每日都强调自己的领土、所有权----,若是可以选择,她不想踏进季府一步。
      “你多想了,我从来没有骗过任何人。”裘凤抬头看着她,就是尖刀碰上匕首,冰冷的。
      “这才像个样子,像个屠夫的女儿,你看过鲜血吗?”不待裘凤回答,她又接着说:“你相信巫术吗?”裘凤还是没有接话,她为什么要接话?跟一个崇拜巫术的疯子,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季康乐已拿了一把匕首丢到裘凤面前,裘凤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看清物体后,抬头盯着她。
      “我可是很相信巫术,尤其是喜欢其中的血祭。”她挑着眉,笑的邪恶又妩媚,这已是不属于人身上的笑容了,更不可能会出现在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身上。
      “来人,把祭品拿给二小姐。”
      是一只兔子,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关在笼子里,正用无辜的红眼睛盯着自己,裘凤愕然,惊讶的表情在下一刻已悄然藏起。
      季康乐手中的黑猫从主人的怀中爬起恶毒的冲着兔子张牙舞爪,“可怜的小东西,肚子饿了吧!可惜这只兔子不是你的,太瘦了,不合你胃口的。”苍白的手捂在黑猫的脑袋上,黑猫满足的发出嘀咕声。
      “懦弱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畜牲,都没有资格生活在季府,只要我让给碰到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赶它离开。妹妹你现在就帮我除掉它,好吗?”季康乐露出甜甜的笑容,就像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女孩在对她的好朋友娇嗔。而这天真的后面,却是一颗毒蛇一样的心肠,裘凤想起了那死要车轮底下的小黄狗,她现在的处境比小黄狗好不到哪里去。
      “药房里还有工作,等着我。”裘凤不与理会季康乐正要走。
      “站住,你今天要是不杀了这只兔子,我今天就可以赶你走。”季康乐恼怒的喝住裘凤,“我爹明天才回来,我今天先杀了你,明天再向他哭诉说你欺负我,我只是自保。”
      “这样做对你没有好处。”裘凤回过头,犀利的盯着裘凤,欲让她知难而退。
      “你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我给了你三个月的时间好好的认识我,你应该是非常了解我的。”季康乐拖拉着尾音,笑盈盈的看着裘凤。
      裘凤被迫回视季康乐,她正用甜蜜的期待自己能完成她的委以的重任。
      为了自己,杀掉一只无辜的兔子。扼杀一只卑微的小身命,有什么不可以的,可以的。
      狐狸因为肚了饿了可以吃掉兔子,狼可以把羊吃掉。世间的生灵,本就不平等,那就没什么不可以的。裘凤蹲下身,一手拉起笼门,小兔子主动的跳到她身上,她伸手温柔的抚摸着兔子的耳朵,热的,握在手里软绵绵,她能感觉的出这个小生灵有多脆弱。它还不知道,它的生命到头了。裘凤猛然捏住兔子的耳朵提起,兔子的四肢在空中乱捉爬,不断挣扎着,惶恐的红兔眼对她冰冷的双眼。裘凤在心里想着,你要是真是灵性,变了厉鬼,记得要找谁去索命。
      裘凤双手捧着把兔子高高举起,就像女巫举着祭品,然后狠狠的摔下去,眼前像似有一条紧绷的瞬间线断了,一团雪白的东西在地上颤抖,发出细微的呻吟声,血丝把白色的兔毛弄脏了。耳边响来玲珑般的笑声,裘凤双眼紧盯着兄兔子,胃在抽搐。
      “你可真残忍,连自己亲手养大的兔子也下得了手,不魁是屠夫的女儿。”季康乐抿嘴娇笑,随即转过身叫道:“曲艺你可以出来的了。”
      树丛下隐约藏着一名纤细的少女,正用完全陌生的眼神盯着她。她没有吃惊,也不曾后悔过。
      “现在你相信我了吧,她好歹毒,亲手杀了你们的兔子。她根本就没有把你当朋友,都是你在一厢情愿。”季康乐幸灾乐祸的对曲艺挑衅说。
      “大少姐不要再说了。”幽柔的声音传来,裘凤置若罔闻,看着曲艺眼里泛着泪光,跪在兔子前面。
      “好了,不要难过了,你喜欢兔子,我也可以让你在我房间里养一只。”季康乐抱着那团迟早会也会像兔子一样惨死的黑猫,安慰着被自己伤害着的可怜人,突然又笑的诡丝的转过身对着自己,“曲艺是季府的丫鬟,是我的人,现在我要把她要回来,季二小姐肯放手吗?”
      裘凤听罢,忽然明白,曲艺不过是那只可怜的兔子,而自己跟季康乐就是两只猛虎,虎视眈眈的盯着猎物。可她现在能松口吗?她迟疑的盯着跪在地上哭的像个泪人儿的曲艺问:“你怎么决定?”三个月来,她忍受侮辱,避免与季家人起正面冲突,如今却要为一个当初并不看好的怯懦丫鬟,放弃原则。
      “她当然会跟我走,谁会愿意跟着你这个冷血的坏丫头。”
      “你怎么能下得了手?”曲艺抬头问裘凤。
      裘凤顿时心冷,冷冷而笑,“竟然这么伤心,你为何不出手阻止我?”能拥有的本来就太少,所以更不能失去。要是从新被人夺去,情愿自己毁了它。
      她就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傻的木偶,原本对她的那份怜惜已烟消云散,如今竟有一丝的快感,悄然勾起笑靥,像个胜利者。看着曲艺受伤的痛苦哀怨的表情,顷刻的绝望,像似整个世界都负了她。再一次让裘凤意识到,自己的可怕,仿佛心底住着另一个人,不能受自己掌控。原来三个月来,自己终归还是紧闭着心扉,才会轻易的伤害她。
      “二小姐不要那么想我,我----。”
      “我不是,我从来就不是你的二小姐。”
      “你在干什么,还不跟我走。”季康乐急切的对曲艺大叫,就像证明她才是真正的胜利者。疾步走过来,拽起曲艺的胳膊,回过头,对裘凤道。“想在这里活下去,最好安份点,离曲艺远一点。”
      待季康乐走了,裘凤俯下身,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小兔子,微弱的心跳,似能牵扯动她的全部神经。它美丽的像宝石一样的眼神,此时蒙上一张死灰的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裘凤像个失魂的人儿,跪在曲艺刚刚跪过的地方。兔子温热的鲜血滑过她的手指落在地上。
      她记得在季府的第一个清晨,那天阳光很明媚,暖风吹在她的脸上。一位叫曲艺的丫鬟领着她去“寄望堂”,在去的途中就看到的就像刚才那一幕,一只被季康乐玩的奄奄一息的兔子,被丢在一旁的草丛间。
      曲艺不忍心,求她救那只兔子,为了一只兔子给一个陌生人下跪,她甚至根本不值得她信赖。想到可以用一只兔子收买一颗忠诚的心,倒也划得来,尤其是刚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确实是需要有熟悉这里的人在旁协助她。
      于是曲艺偷偷的把兔子养在了她的房间里,她说:只是这里才不会被季康乐发现。
      现在这只兔子已经死了,裘凤认清了这个事实,放下兔子,缓慢的起身。
      “下辈子投胎,别再做兔子,应该做老虎、做狮子。”她并不打算多此一举把兔子给埋了,待她转身后,从她身后的树丛里蹿出一道黑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立即回过头,兔子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她站在原地捏紧拳头,脑子里闪过一只狡猾多端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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