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卷青山

18、满月之夜

　　“表哥，这事可不能全怪我哦。从你找上我的时候，我很严肃的告诉过你事情的严重性，是你坚持要我这样做的。”小野吃力的跟在疾步如飞的柳丹阳身后，努力的为自己脱险。坏了，她从未见过表哥的脸这么臭过，要是裘姑娘真的死了，表哥是不是会要自己陪葬啊，正在她只寄托在表哥像个真正的谦谦君子那样，理性的对待这件事。
　　“你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会为此葬送生命。”柳丹阳回过头严厉的朝小野咆哮。可怜的小野缩着肩，只怕没被吓死，天性的倔强激励着她的勇敢，她用自己的肺部暴发出此生最大的抗议，朝柳丹阳反击道：“你要拿走人家最幸福的回忆，等于是拿把利剑刺在她的胸口。只是裘姑娘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善良，不忍让你的双手沾满鲜血。”
　　“你现在是帮她违抗我的命令。”柳丹阳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模样，像足了恶魔，再次把小野吓的四肢发抖，可心底有个声音在抗议，她为什么会蒙蔽双眼，帮助表哥去谋害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姑娘，这个姑娘原本有一段非常美好的过去。
　　“我----”
　　“好了，救人要紧。”跟在两人身后一头雾水的沈泽出来打圆场，问小野，“裘姑娘本名叫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柳丹阳抢先一步道。
　　“裘凤。季府的二小姐，铁项的徒弟，单童的师妹。”小野同时回答。
　　到了望月别馆，小野第一个冲进去。快到裘凤的房间的时候，反倒是柳丹阳快她一步推开房门。
　　桌上点着一盏幽暗的油灯，映着床上半遮半掩清丽女子脸上，朦朦胧胧似睡非睡，这哪像将死之人？等走近床前，仔细看她，便觉得她印堂泛青、肌色赤红，安静的不似寻常，像似没了三魂七魄，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躯壳。
　　“怎么会这样？”忧虑的柳丹阳喃喃自语。
　　“只要把她从梦里叫醒，她可能就会----安然无事。”小野在柳丹阳的猜忌的目光下，谨慎建议。
　　“小丫头，快醒来，小丫头----呆木头，你要睡到什么时候？你再不醒来，我就要生气了。”柳丹阳试着用过去的方式叫醒床上的贪睡鬼，他记得她曾经很怕他生气。她但显然裘凤更喜欢梦境里的世界，这个残酷的事实让柳丹阳的脸都黑了。侧过脸冷视着在场的小野与沈泽，两人都胆颤心惊的垂头研究手指。
　　“或许，可以提一些比较愉快的事。”沈泽对视着小野，小野甜美回笑，“是啊，姑娘都是需要人哄的，吓是吓不出效果来的。”
　　柳丹阳皱眉，尴尬的轻咳了两声，两个讨厌鬼同时缩回了脑袋，他俯身几乎是贴在裘凤的耳边，勉强轻声细语，“还记得季府吗？你跟我一起去看烟火，我拉着你的手----。”
　　柳丹阳话故事还没讲完，只觉得脸颊上似乎粘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摸，竟然是血，立即退了一步。
　　“哇，表哥，你到底跟裘姑娘说了什么，把裘姑娘吓的病情都加重了。”小野跑到床前，怀疑的看着自己的表哥。
　　“快别说了。”都没看到他怕血吗？沈泽怕不知轻重的小野又火上浇油，挤开小野，递上自己贴心的手绢，柳丹阳接过手绢装做很无所谓的擦血迹，冷冰冰的盯着一脸无辜的小野，“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没任何办法救活她。”
　　柳丹阳轻笑，“不可能，就算你不行，也总有别人能行。”
　　“除非你----。”小野殷切的回视着柳丹阳，随即又耷拉着脸，“我想你不会那么做。”
　　“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救她，你快说。”柳丹阳强调道。
　　“除非把她的师父铁项找来，以铁项的医术，要救回自己徒儿的命绝对没问题。只要你一下达命令，以天下第一庄的能力，不出三个小时，就能把他请来，裘姑娘就有救了。”到时，她也可以趁机脚底抹油----。
　　柳丹阳听罢，俊俏的脸庞显露出滑稽的微笑，他那本就熠熠生辉的眼睛，此时柔和的像似水中妖姬，“表妹你在跟表哥开玩笑吗？你还记当初我为什么要你帮我颠覆她的记忆吗？现在你又告诉我，她师父是唯一救她的人。”
　　为了抵抗表哥那宛如妖孽的赫赫之光，保持一颗有理智的头脑，小野捂往自己的脸道：“不，这是我想到的唯一能救裘姑娘的人。”
　　柳丹阳失笑，笑声沉浮在这诡异的夜晚，好像山里的坟谣，他突然冷硬的拒绝，“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天下第一庄有着百年基业，难道他想救活一个人，还要靠外人吗？”
　　“这跟天下第一庄没有关系----。”
　　“不要在说了。”沈泽挡在小野的身前，小声警告。以他服侍庄主多年经验，同时也在承受着强大的压力的柳丹阳，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怕是随时都有可能喷发。
　　哪知小野根本就不领情，推开沈泽，带着不解对柳丹阳低怒，“你怎么还能这么镇定？难道你没有感觉的她----，她随时都有可能会离你而去吗？你还要为了你那个莫名其妙的----信任。”
　　“不是莫名其妙，是她欠我的。”柳丹阳冷静的解释。
　　小野郁闷的捂住胸口，像似有谁在她的胸口重重的抡了一拳，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位她的挚亲，“表哥，对你来说，她死了是不是比活着要好？”小野看着床上将死之人，想起两人相处时的许多有趣的事，她都心生不忍，为何表哥的心就像硬打的一样？
　　柳丹阳并不理会情绪激动的小野，却对站在一旁的沈泽，“你去把夫人请来。”
　　沈泽蹙眉不解，领命出去。
　　“表哥，你该不会打算用曼陀罗救裘姑娘吧？”
　　“不错。”
　　“曼陀罗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可它是药也是毒，就算裘姑娘被救活了，她这一辈子也得毁了----。”
　　“你不是希望她能活下去吗？”柳丹阳反问小野。再把目光调回到裘凤的苍白的脸上，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完事的，从她把他忘了那一刻起，她在他心中就已经不完整了。
　　眉毛、眼睛、嘴巴、辫子，一切都没有变，只是他们长大了。他曾对她承诺过，无论他变成谁，他都不会伤害她。可她却忘了他，彻底的把他给忘了，他有一段非常不愉快的记忆，那时他恨不得生命没有出现过她，但起码他一直记得她。他又怎么能允许，她忘了自己呢？就算是死神，他绝不允许在她尚未想起自己的时候，把她带走。他一定会把她给救活，不择手段也要救回她。
　　小野冷笑，“您对裘姑娘的执着真让我吃惊。就算您把裘姑娘救活了，相信她这辈子也不会感激您的。”小野疲惫的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你今天说了很多话，你今天是怎么了？”柳丹阳倒有些莫名其妙的反问小野。这位生在贵胄世家、情愿在草莽江湖的千金小姐，他以为他足够了解她了。
　　小野扶着门柱回过头，蓬乱的青丝挂在她娇艳稚嫩的脸颊上，红榴罗裙荡漾着哀愁，回过头的似笑非笑的对柳丹阳道：“我以为表哥只是不喜欢我，原来你不只是不喜欢我。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一个人，包括我。”
　　或许她早已经成长，像个真正的女人，而自己，像她说的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过她。等人都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裘凤与柳丹阳两人，他轻轻哀叹，像似喝饱酒的醉汉把裘凤紧紧的搂怀里，心满意足的低吟，“现在可好了，整个房间只剩下你我两人，是不是也该把咱俩的恩怨给了结了？这可是你自己许诺过的，只要你敢负了我，我有权力拿走你的性命。尚若你就这样死了，不管是装死，还是真死，哪怕到了阴曹地府，你都不能怨我。”柳丹阳笑了笑了，故意咬着裘凤的耳贝在她耳边玩笑道：“你师父来救你了，还不快醒来。”
　　怀中的人儿似乎弹动了一下，那刹那从心底发出的震撼，他恍然听到两心相碰的声音，，就像夏蝉的羽翼展翅的声音，就像蟒蛇爬过檐瓦的声音，冰冷且犀利，像把刀刺在他的心口划了一个小口子，滚滚血浆随即迸发。一定是他这辈子听到最美妙的声响。
　　柳丹阳立即抬头慌乱的抓捕裘凤的视线，黑夜里她幽冷的眼眸，像似满月下的两潭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