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皇后传》南园春半

4、第四章

　　旭日东升，三五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发出吱吱喳喳声响，好似人一般窃窃私语。

　　“大小姐和姑爷进来了！”传话的丫鬟一路小跑着走向花厅。

　　静安侯府前院花厅里，众人齐聚一堂。堂上正中间坐着大房夫妇俩。左边坐着二房和三房的两夫妻。各姐妹兄弟们也都穿戴一新地坐在右边。

　　此刻听了丫鬟的话，上首的大夫人邹氏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大老爷叶远政见状，咳嗽了一下。大夫人这才回过神缓缓坐下，只是脖子还是往外探着，紧紧地盯着门外。

　　“大小姐和姑爷到了！”门口的丫鬟欢喜得说道。

　　“快请他们进来”，邹氏一边说，一边用手整理了一下裙摆。

　　“女儿\女婿给父亲，母亲请安。”只见一对璧人逆着光进来。

　　“快起来！快起来！”邹氏赶紧起身将两人扶起，紧紧握着大小姐叶楚钦的双手。

　　“咳……也来见过你们的长辈和兄弟姐妹们。”叶远政威严的嗓音想起。

　　叶楚瑶看着大姐姐身着嫣红色绣满蝶穿牡丹的襦裙，鲜艳的红色衬得温婉的面庞也多了一丝娇艳，嘴角微笑一直扬起，请安说话时也与大姐夫多有眼神触碰，可见大姐姐婚后的日子过得很是幸福。

　　一番见礼寒暄后，大老爷和大夫人便带着夫妻二人前去东苑给老侯爷请安，其余众人则各自回房，等午膳时再聚。

　　“你在公主府如何？世子待你可好？”邹氏拉着女儿的手走在后面，悄悄地问道。

　　“他待我很好，公主虽有些严肃，但是也没有为难我......”叶楚钦有些羞涩地说道。

　　邹氏刚想再说些什么，看见前方北苑的朱色大门，又停住了。与叶楚钦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大老爷和大姑爷一起进去请安。

　　静安老侯爷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常年习武的身形也随着时光的流逝开始变得瘦弱。老侯爷强忍着咳嗽等两人请完安，便都打发了去。

　　叶远政看了看邹氏和女儿，对着女婿说道：“你同我一起去书房看看我新得的古画，让她们娘俩说说话。”

　　说完又看了女儿一眼，这才带着女婿往西苑的书房走去，路上还吩咐小厮将大少爷一同喊来。

　　叶楚钦随着母亲一同回了出嫁前的闺房。虽只过了三天，泽兰阁装饰依旧，甚至梳妆台旁的窗台上插着新摘下的海棠花，但叶楚钦却慢慢红了眼眶。

　　“浅深芳萼通宵换，委积红英报晓开。这花开得也同往年一般好，母亲......”叶楚钦有些哽咽。

　　“好了，都已经是大人了，可不能跟以前一样爱哭了。”邹氏看着女儿也是不舍，红着眼眶关心道，“这几日院子里的西府海棠都开了，你原最是喜欢，日后不妨移种一些到公主府里......听说常平公主为人甚是严肃，平日里最重规矩，可有为难你？”

　　“除了平日里的晨昏定省，公主其实不太管我们院子里的事情，甚至连管家权都交了部分于我。”叶楚钦提起公主府的生活，收起了多愁善感的性子，有些感慨自己命好，夫君疼爱，公主为人严肃，却也不会为难自己，真算得上极好的日子了。

　　“那世子对你如何？院子里之前伺候的人可还老实？”

　　叶楚钦有些羞涩地开口：“成亲以来，清辉还未去过那几个侍妾的屋子，也不让她们来打扰我。我每日除了给公主请安，听管事们回话，便是读读书做做画。想来移植些花木也好，正好打发些时光。”

　　“那就好，那就好。当初为你选这门亲事就是看重常平公主府人事简单，武定侯爷去得早，公主又深居简出，又只有世子一个，成亲后也无妯娌纷争。虽说世子身体弱，但到底出身在那，多少珍惜补药都是任吃任用，想来是无碍的。”

　　邹氏边絮叨，边掏出手帕擦了下叶楚钦的眼角，复又叮嘱叶楚钦将管家的权力拿好，这才是女子在后院的立身之本。

　　叶楚钦听完后，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清辉身体还好，平日里不劳累也就罢了。之前公主向圣上提过，清辉成亲后就让他继承武定侯府，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在宫中走动。”

　　“说起爵位，最近你祖父的身体是愈发不行了，也不知到时候这府里的情形如何呢。虽说你二叔、三叔是庶出，但到时候肯定也要分一份家业去。如今圣上一直压着勋贵们的爵位，恐怕你父亲的爵位继承也是不容易唉。”

　　“母亲别急，等回去我探一下公主的口风。”叶楚钦看着邹氏眉头紧皱，赶紧握紧母亲的双手道。

　　邹氏看着女儿为着自己忧心，却未曾提到祖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老侯爷自新皇登基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平日里甚少出北苑，病重后连请安都不让去，免得打扰他休息，府里的孩子们自然对这个祖父亲近不起来。

　　西苑得真阁书房内，伴着熏香的清幽香气，一副泛着岁月痕迹的画卷徐徐展开。

　　烟雨朦胧中隐约显出一座青山，山体与湖水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留白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别是一番闲云舒清情致。

　　“清辉，少渊，快过来看看我这副画。一阳居士旧年隐居山林时所作，我好不容易从行家手里收到的。”叶远政摸着自己的胡须，有些得意的对身后的二人说道。

　　魏巍，号一阳居士，前朝末年执宰，因看不惯朝中奸佞作祟，屡次劝谏后遭贬黜。心灰意冷下退居山野，纵情山水，最擅长山水画，据说大部分都作了随葬，只留下些许画卷于世，去世后不久又恰逢朝代更迭。兵荒马乱之际，遗作更是少有保存完好的。

　　“怕春光虚过眼，得浮生半日清闲。父亲一向钟爱这青绿山水，如今能得到一阳居士的这幅青山图，且保存得如此完整，怪不得特地让我们一起来品鉴一番。”叶少渊眼神对着大姐夫郑清辉示意道。

　　“俗话说千里马也须遇见伯乐。清辉在书画一道上着实没有岳父大人精通，不过府中恰好有一副旧年圣上赏赐的清河图，也是一阳居士所作。回去后小婿就找来献给岳父大人，正好凑齐这青山绿水。”郑清辉赶紧躬身附和道。

　　“你们这两个小子，哈哈。”叶远政没有错过两人的小动作，有些欣慰地笑道。接着又收起古画，拿起经义对两人考了一番。

　　南苑里，叶楚瑶跟着父亲母亲一起回了清辉阁。

　　“母亲，我瞧着大姐姐和姐夫很是恩爱呢。”叶楚瑶拉着尹氏的手说道。

　　“你这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是恩爱？”尹氏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我就是知道，像父亲母亲这样的，就叫做恩爱。”叶楚瑶不服气地说道。

　　尹氏听后，难得有些羞涩地看了一眼二老爷叶远戟，嗔道：“还不快管管你女儿！”

　　二老爷看了眼叶楚瑶，笑着对尹氏说道：“阿瑶又没有说错，这怎么管？”

　　尹氏知道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也不接他的话，只是转过话题说道：“你如今也不小了，也该慢慢开始接触管家的事了。明日开始你上午在我这边学着管家，下午再练字吧。”

　　叶楚瑶听后倒是高兴的应了，毕竟回来这些日子一直忙碌，尹氏都没功夫搭理自己，让从小就是母亲跟屁虫的叶楚瑶很是不习惯。

　　午膳时，府里特地开了老侯爷北苑的正厅来作回门宴，以示亲近。

　　静安老侯爷在宴席上坐了一刻钟后，便先行回房间喝药。

　　老侯爷一走，男宾席上一时有些沉默。大老爷叶远政素来正经却有些过于板正，叶远戟只好出来周全了两句，解释了老侯爷身体抱恙之事，以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如此，席间交谈渐入佳境。

　　大小姐叶楚钦见小辈们的席间还是沉默着，笑着主动对几个妹妹们说道：“如今正是繁花盛开的季节，气候也还算和煦，我准备过些日子筹办一个赏花宴，几位妹妹可要来玩？”

　　几个姐妹都不约而同地着望着各自母亲，邹氏见状，笑着对两个弟妹说：“听说常平公主府的花房种植有许多珍惜花卉，难得有此机会，我们便带着她们姐妹们去长长见识吧。”

　　男宾席上的世子郑清辉一直注意着这边，也赶紧说道：“是了，都是一家人，也该相互认认门。往日府里人少，大家去热闹一下也好。”

　　叶楚钦笑着看了眼急着表现的丈夫，心里有些甜。

　　谈笑间便定下了去赏花宴之事，叶楚瑶看着左右的姐妹，开心的戳了戳左边的三妹妹，小声地问：“你们咳嗽好些了吗？”

　　“好了，就是没好，我定也是要一起去的！听说常平公主府很少宴请皇室以外的人。府中是江南园林的制式，小桥流水很是精巧，与咱们侯府很不一样，我可要去见识一下。”三小姐叶楚鑫有些激动地说道。

　　四小姐叶楚晶听见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道：“不过你刚从江南回来，倒是见惯了的。”

　　叶楚瑶笑着与三妹和四妹搭了几句话，又转过头去问右边端坐板正的二姐姐：“二姐姐，你的绣帕给大姐姐了吗？”

　　二小姐叶楚希因是这府里唯一庶出的女孩子，平日里最是循规蹈矩，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这才偏过头小声地对叶楚瑶说道：“方才送了，三妹妹，长辈们都在，你少说话，吃点东西吧。”

　　叶楚瑶小声地答应了下来，也不再左顾右盼，认真吃起东西来。

　　晚上，各房都在自己院里用膳。

　　尹氏为叶楚瑶夹了一块红烧鸡块，问道：“今天中午跟姐妹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过几日要出府玩，可是开心？”

　　叶楚瑶知道尹氏并无责备之意，毕竟算是自家人一起吃饭，不必过于拘谨，大大方方的就好。

　　“不过是姐妹们间的闲聊罢了，没说什么。母亲，你也吃。”叶楚瑶说着赶紧礼尚往来地给尹氏夹了爱吃的龙井虾仁放在碗里。

　　“你这孩子......”尹氏笑着将虾仁吃下，还特意看了眼叶远戟。

　　二老爷叶远戟收到自家夫人的眼神，立马会意地吃起醋，弄得叶楚瑶只好左右开工，争取做到不偏不倚，母亲有一块，就不能父亲少一块。

　　夫妻俩难得的恶趣味，倒是让叶楚瑶累的手都酸了，毕竟手小，力气小。好在叶远戟心疼女儿，一息后便叫停了，三人才正常用起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