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皇后传》南园春半

3、第三章

　　“小姐，您慢着点！”

　　假山后传来一声声轻呼，定睛一看，等人高的泰山石堆砌的小假山上，竟半立着一个身着碎花粉蝶绣纹襦裙的女童。

　　叶楚瑶仰着头，双手捧着一只雏鸟，想将这只不知道怎么掉下的小迷糊送回他的家里。

　　这时旁边伸出一双手，轻轻将叶楚瑶扶住，“小心些，我扶着你，不要怕，慢慢站起来。”清润的嗓音突然萦绕耳边。

　　叶楚瑶不好转头，只得跟着声音的主人开始慢慢动作。努力伸高双手，往旁边的柳树枝岔上的鸟窝够去。身后的双手一直稳稳地扶在叶楚瑶的后背上。

　　终于，在两人的努力下将小鸟放回了鸟巢中。

　　“请大少爷安！”碧珠屏住呼吸，等着少年将女童从假山上抱下，赶紧行礼道。

　　“大哥哥，你怎么回来啦！”叶楚瑶转头有些好奇地问道，嘴里说话也不耽误动作，一边道谢，一边身体很实诚地直接靠坐在叶少渊的手臂上休息，毕竟刚刚确实花费了她不少体力。

　　“今日书院的岑夫子有事，下午散学便早了一个时辰。”叶少渊先回答了问题，后又用手探探怀里三妹妹的光洁额头，“你身量力气不足，怎么敢爬这么高的地方？”

　　叶少渊一出口便发现自己说话口气重了些，怕吓着三妹妹，停顿了一下，从袖子里取出绣着文竹的手帕，动作不甚熟练地为楚瑶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叶楚瑶对情绪感知素来灵敏，发现叶少渊没说话，便转移话题道：“大哥哥，你是没看见，我方才从这边经过，有个黑影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吓我一跳。幸亏我动作敏捷，抱住了他。要不然，他恐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那倒是你们的缘分，”叶少渊感叹了一句，还是没忍住多絮叨了两句，“有善心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你如今还小，万一没站稳嗑着碰着了怎么办？下次叫园内的小厮去，记住了吗？”

　　“知道了，大哥哥。”叶楚瑶听着少年的话认真反省了一番，自己虽然灵魂是成人，但到底壳子还小，肢体协调能力没发育完全，确实要注意安全才是。

　　叶少渊看着叶楚瑶认真反省的样子，倒是有些讶异。家里的姐妹们虽接触不多，但自己亲姐姐叶楚钦有时候也会嫌自己唠叨，书院里的同窗有时也会说自己爱说教，所以如今已经收敛挺多的了。今日有些没忍住，但没想到三妹妹小小年纪竟能听得进。

　　叶少渊心里想着事情，手里动作也不慢，将擦完的手帕折好，准备放回袖中。

　　叶楚瑶见了有些不好意思，伸出小手捏住手帕的一角，说道：“今日多谢大哥哥帮助和教导，这手帕脏了，我拿回去洗了再还你可好？”

　　叶少渊看着肉嘟嘟的小手将手帕捏得紧紧的，显出四个小窝来，有些失笑。刚想拒绝，却看见叶楚瑶认真的眼神，便顺着力道松了手，笑着答应了下来。

　　叶楚瑶仔细将手帕叠好后，也没拿给身后的碧珠，自己叠小些，努力地塞进衣袖中。毕竟小孩子都长得快，去年新作的衣裳，今年穿都有些紧了，可不是自己长胖了，叶楚瑶有些心虚地吸了吸小肚子。

　　“大哥哥，那我不打扰你了，你赶紧回去做功课吧！”说着便示意叶少渊将自己放下来。

　　叶少渊将抱着的叶楚瑶放在地上，等人站稳后才松开护着的双手，就着蹲下的姿势说道：“那我先回清溪竹斋了，你日后如果想看书可以来竹斋里寻，府中的藏书大部分都在里面了。”

　　叶少渊没说的是，里面不仅有侯府的藏书，还有很多难见的孤本，都是叶少渊母亲邹氏的嫁妆，大夫人邹氏特地为他准备的。邹氏出身临川邹家，虽说不是本家，但底蕴在，收藏了不少文墨孤本，作为家中的嫡长女，出嫁时自然特地陪嫁了一整箱。

　　叶楚瑶不清楚内情，只当是普通的书房，不过也高兴地答应下来，想着今后倒是有个看书的好去处。

　　叶少渊身后的小厮白石闻言倒是有些吃惊，少爷之前婉拒了三夫人想让三少爷过来一起读书的请求。虽然三少爷是挺顽皮霸道，平日里还爱作弄下人。好吧，这样一想倒也不奇怪了。

　　不过还是没想通少爷为何邀请三小姐去清溪竹斋看书，毕竟大小姐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那么喜欢读书。

　　叶少渊倒是没思虑这么多，虽然平日里性格温润稳重，但到底是少年郎，有些疏朗随意在，见叶楚瑶长相可爱又善良明理，还不嫌自己唠叨，难免想亲近这个妹妹几分。

　　叶少渊又摸摸她的额头，感觉没有出汗了，才站起身告别，往西苑走去。

　　碧珠看着叶楚瑶望着叶少渊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在旁轻声说着府里的建筑与各房的关系。

　　静安侯府是老侯爷跟着先皇打江山，登基后封赏下来的宅院，原是前朝的将军府。格局方正大气，大致分为前院与后院。前院除左右的下人房与马房，和中间接待客人的花厅外，还设了一个戏台。

　　戏台雕梁画栋，临水而建，夏日听戏时也多了几分清凉。围绕湖水，零星散落几座亭阁，加上花圃掩映，更添了些江南水乡的韵味。这些都是大夫人当家后的改动，布置大气又不失意趣。

　　后院则主要是东西南北四院，北苑是老侯爷的住处，在府里最里面，面积也是最大的。再往里便是祠堂了。大房在西侧的西苑，大少爷提到的清溪竹斋，则是大夫人为方便大少爷读书特地新建的。二房和三房则在东侧的东苑和南苑。说来到底嫡庶有别，西苑是除老侯爷的北苑最大的院落，两位庶出老爷的东苑和南苑倒是布局相似。

　　说完了府中布局，还接着说了些其他两房的事情，大夫人为人处事大方，但与三夫人多有些小摩擦，多是银钱方面之事。听说因公中的一部分生意是由三老爷打理，所以三夫人平日里去家里的铺子总是赊账不给。账目不对，大夫人自然得去找三夫人，但三夫人撒泼不给，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此外，三夫人与三老爷感情不和也不是秘密，三夫人生了四小姐和五小姐之后，再无所出。所以对三老爷唯一的庶出儿子甚是疼爱……

　　叶楚瑶回京城也有段时间了，但因为一回来便碰到大姐姐婚事提前的突发状况，尹氏一直忙个不停，没时间带着叶楚瑶细细梳理，所以叶楚瑶对府里的情况倒是有些模糊。

　　此时听着便有些惊讶地看向碧珠，毕竟碧珠往日不是个爱交际的，虽然这消息也不算多隐秘，但碧珠平日总跟在自己身边，哪有时间去了解这府中布局。

　　碧珠看着小姐疑惑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是奴婢见萍儿平日里爱说些各处的消息，想着小姐对府里还不熟悉，便让萍儿平日里走动时将所见所闻仔细记下，回来说与我听。”

　　叶楚瑶听后很是高兴，碧珠能自己慢慢摸索着学会知人善用倒是难得。当下便笑着鼓励了几句，准备回去再挑些东西奖励给碧珠与萍儿。毕竟哪个打工人努力工作不想得到应有的奖金呢！

　　尹氏晚间与二老爷叶远戟用过晚膳，闲话几句家常后，聊起了叶楚瑶的教育问题。

　　“阿瑶是女孩子，不必太严格。她既然不爱针线，咱们不学就是，家里又不是没有婢女。咱们也不去攀附权贵，将来找个官职低一些，人品好的，有我压制着，量他们也不敢对阿瑶不好！”

　　尹氏看着叶远戟眉头紧皱的样子，倒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他爱护女儿，听不得嫁人的话，也不知道怎么想得这么远的事情去了，立马将话题拉回来说道：“我也没说要她勤学苦练女红这些，只是到底七岁了，听说府里的大姐儿三岁启蒙，五岁开始学习琴棋书画，在京城闺秀中也是拔尖的。我不期望阿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总要都学着一些，才好出去交际不是？”

　　叶远戟听完明白自己方才过于激动了些。不过他确实是如此想的，明白妻子也是真心疼爱孩子，为孩子打算的，伸出手来握住妻子的右手，以示歉意，复又开始思索起人选来。

　　尹氏也一下子接收到自家夫君的信号，毕竟同床共枕多年，叶远戟身旁除了早年的暖床丫鬟提了做侍妾，再没有旁人。所以两人真算得上是感情甚笃了，一些言语未尽之处，都有默契。

　　当下也没催促，知道他放在心里了，如今两个人慢慢寻摸着，总能找到合适的女夫子。自己也写信回娘家，烦弟妹问问看。

　　睡前叶楚瑶倒是还记着白天的事，从首饰盒里寻了朵珍珠珠花和一只蝴蝶小钗后，将碧珠三人唤进来，将珠钗给了碧珠，小钗给了萍儿。

　　看着三人，叶楚瑶认真地说道：“今日这珠钗是奖励给碧珠与萍儿忠心为主，平日里留心府里的情况，做我的耳朵和眼睛，替我了解府里情形。你们三人与我一同长大，不论今后再来多少丫鬟，你们在我心里总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希望你们不仅要忠心，还要能灵活处事，与我一同成长。”

　　叶楚瑶看着碧珠与萍儿激动地脸上都有了红晕，笑着夸赞了两句后，又看向有些无措的采儿，安抚道：“采儿，你平日性格沉稳，今后我练字时，你有不懂的多问，学会写字记账后，我的小金库就给你打理了！”

　　采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认真地重重点头。

　　看着自己初具雏形的下属团队，叶楚瑶有些欣慰的笑了笑，果然，良性竞争与奖励能挖掘人的潜力。等自己单独管理自己小院时，再定一个年终奖，全员参与进来，增加团队的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