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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忧患提心,重礼临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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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失火以来,锦之开始注意行馆中的人。
他不知道,这些下人和侍卫,究竟有多少是陵君的人。潜入他房中的人,轻功厉害,武功想必也不弱,但从这些人身上,完全看不出来。
锦之坐在东院的新寝,轻轻的叹了口气,事情仿佛越来越复杂了。
还以为来了冀北,能稍微摆脱陵国的人事。却似乎又卷入了冀北的权势争夺之中。
陵君还让他窃取冀北情报,去哪儿取?如何取?
未免太高看他了,他一个人质怎么能接触到冀北的机密,就算是稍牵涉冀北军政的事情,他都无从知晓。
若是从烈焱那打听,他应该一眼就能瞧出来了吧。拿出那张冀北河流图,看着上面每条河流的注解,都是烈焱的字迹。烈焱给予他无限信任,他怎么能去害他。
笙娘轻轻的步子走进来,锦之急忙将布图塞到枕下。
“大人,可是觉得在这边住不惯?早上伶语去问了,西院那边还要一个月才能弄好了,您就先将就些,若是床不够舒适,我叫他们再拿些软垫过来。”
锦之走去桌边,端起茶,“没事,只觉着前些日子才整理的冀北礼俗文篇可惜了,若是早些拿给博士备一份,便不会白费了。”
“冀北干燥,容易起火,谁也说不得准的,只能叫他们以后都小心一些。”
“嗯。”
锦之拿起盘中的小点,心不在焉地细嚼慢咽。
先前日子过得太闲散安逸,什么都懒得管。出了事才发觉原来行馆中的陵国人,除了平时伺候在前院和内院的,其余的都没什么印象,实在不大安全。
“笙娘,我从来不管手底下的人事。现在我们身处冀北,始终要小心些,你平日里看看行馆中的下人小厮,若是有可疑的就来告诉我。”
笙娘虽然没能上学堂,却也识字明理,这几年帮衬着打理苏府的事,当即明白了锦之的意思。
“大人可是察觉了些什么?”
锦之微微摇了摇头,“倒没瞧出什么,只是出了此次的事,咱们还是谨慎些好。”
“大人放心,笙儿会仔细的。”
“此事先别与寞鹰提起,终究是陵国的事。”
“笙儿明白,大人别太操心了。”
见锦之仍然面色凝重,笙娘将他手中的冷茶换了一杯,“三殿下好几日不来,伶语都闲得慌呢。”
“伶语难得遇上个同龄的人,三殿下常年在宫中,他俩倒也能玩到一块儿去。”
不过,烈焱也是好几日没来了。
怎又想起他来?
锦之脸上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笙娘,这些日子与寞鹰进展如何了?”
说起寞鹰,笙娘面上蓦地微红,垂下眼来,“大人怎突然问起这个。”
“寞鹰每次来行馆,那双眼睛就只有你,你做些什么事,他都去帮忙,这心意,谁瞧不出来。”
笙娘眉眼一羞,“哪有像大人说的这样,他不过是帮我做些活。”
“他可是冀北二王子的侍卫,会那么闲?还来这帮你做活?”
锦之看着笙娘的样子,估摸着两人还未捅破那层薄纸。
“大人可是无聊了,拿笙儿说趣呢。”
“哪里是在打趣你,我觉着寞鹰不错,为人稳重又知冷知暖。定是喜欢你才会做这许多,若你也喜欢他,便放宽心。”
笙娘听着,手中的动作缓了些,轻咬唇。
“大人净说些无边际的话,他可是冀北人呢,况且笙儿又出身青楼。”
“冀北人又如何?出身青楼又如何?我想寞鹰他不会介意。在我看来,你若嫁给直爽痴情的寞鹰,比许给那些仅知道花天酒地的官将更好些。”
笙娘的顾忌,锦之从来明白,可时时开解,依然时时无解。
“大人别再说了,您身边也没个贴心的,若是笙儿嫁了人,也不知那些下人会放肆成什么样了。”
锦之无奈,“我到底还是他们的主子,他们不敢造次的。”
“大人都还没有中意的人,好歹叫笙儿多陪几年,待夫人嫌弃了,笙儿再去嫁人。”
中意的人。
‘过去的便过去了,我并不是沉溺往事而止步不前的人。’
那日烈焱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心中一惊,凉汗顿渗。
锦之自嘲的晃晃头,想太多。
看书静心,锦之刚从箱子里随意挑了本杂记出来,却见伶语喜滋滋的跑进来,一时间踢到自己的脚,踉跄几步,差点没撞上桌沿。
“总是冒冒失失的,要是摔了又该喊疼了。!”
“爷,爷,寞鹰哥哥来了。”
锦之抬眼瞧了下笙娘,那面上多了两朵红云。伶语也瞧见了,脸上笑得更是张扬。
“笙姐姐,寞鹰哥哥来了。”
嗔怪的瞪一眼伶语,笙娘双颊的红晕又重了些。
“听见了,我又没失聪,怎还多说这一遍。”
“伶语,寞鹰是来找笙娘的,你倒这么高兴。”
“大人!”
招来笙娘娇羞的一瞪,锦之却假装没看见。
“寞鹰哥哥带了精致的点心来呢。”
“就你最会见风倒,谁给你好处你便跟谁亲近,若是哪天被拐走,定是你这馋嘴惹的祸。”
伶语吐了吐舌头,一张嘴又开始报告,“寞鹰哥哥还带了一个盒子过来,说是殿下送给爷的。”
“哦?”
寞鹰静坐在椅子上等待,见着锦之,立刻站起身,悄悄望了望锦之身后的笙娘,拿起锦盒递给锦之。
“苏大人,这是殿下给您的。”
锦之走上前去瞧,盒子有榻桌大小,“是什么?”
伸手接过来,没想到颇沉,幸好寞鹰还未撒手,不然锦盒就要坠地了。
小心的放在桌上,锦之看了看雕花的纹路,将盒侧的鸳鸯扣打开。一掀开盒盖,心忽颤了。
“好漂亮的棋盘啊。”伶语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盒中正正的放着一个白玉棋盘,细细的纹路刻在凹陷的棋格中,四周还有凸出的奇兽雕饰。
若是做围棋棋盘,格数少了些,也未标记九星位,但是,这东西已经精致的让人啧啧称叹。
棋盘旁的玉碗中粒粒白黑玉棋子,打磨得光滑锃亮。
锦之小心的捻起一颗来,生怕手一滑将棋子打碎了。
“这是冀北西南边盛产的羊油暖玉,放在房中,即便冬日寒冷,玉也是温的。”
棋盘的一块整玉,是极其难得的珍品,雕工也非常精细。
锦之按捺下血液中的涌动,咬了咬下唇,难舍的又将锦盒盖上,“这礼太贵重了,请送还殿下吧。”
寞鹰早有预料,“苏大人于冀北有功,您提出的联渠之法救了冀北许多百姓,殿下却未能公告天下。区区一副玉琪,并不足示殿下心中的万分谢意,和冀北人民的感激。”
寞鹰振振有词,锦之心下却明白,受之有愧。
见锦之眉眼紧拧,态度却有了些松动,寞鹰又道,“殿下吩咐,若是不能将这棋盘送至苏大人手中,寞鹰以后也不必回去任职了。”说罢还跪下地去,一本正经的威胁。
“寞鹰你先起来,殿下说的玩笑话,你跟在他身边多年,他不会为难你的。”
“殿下治军严厉想必苏大人也有所耳闻,出门前殿下下了军令,若寞鹰与棋盘一同回去,便以军法处置。”
锦之眉间的细纹更深了。
“这么漂亮,爷就收下好了,不要让寞鹰哥哥难做嘛。”伶语插嘴,却未能撼动。
寞鹰毫不让步的跪着,锦之也不说话。气氛僵持,笙娘赶紧上前来打圆场,“大人,不如您今日先收下,改日二殿下过来,您再亲自还回,这样妥当些。”
伶语在一边也赞成的点着头。
“那,好罢,我先收下。”
“多谢苏大人。”
皆大欢喜,寞鹰站起身来,脸上分明的放松了。伶语咋咋呼呼,高兴至极,只锦之一人还觉得有些勉强。
“殿下说了改日来,请苏大人教他下围棋。”
“嗯。”
待笙娘和寞鹰退去,锦之再一次打开锦盒,那精致的棋盘棋子静静的待在里面,越看越觉得喜欢。这是讨好,还是宠溺?亦或是有所求?
伶语伸手想拿了颗棋子瞧瞧,却在第一时间被锦之拂开,立刻不满的撅了撅嘴。
锦之安慰道,“玉石是有灵性的,若它不喜欢你,便会逃开,若从你手中摔下去,岂不可惜了。”
这话说得有那么点私心。当然,不舍被伶语顽皮的手糟蹋了也是真的。无论如何,玉棋珍贵,还是要还的。
锦盒被端正的摆在了锦之房中高高的柜格上,谁来了也不让碰。直惹得伶语拿着先前的木棋盘阵阵的唏嘘。锦之只得又叫人打磨了一副一百六十一格标记了九星的石棋,棋盘太沉就放在新种的梅树下,索性再打了两个石凳,铺了软垫。
天气晴朗的时候,坐在那喝茶下棋,倒颇有些诗意。
其实锦之并不精通围棋,自己与自己玩玩罢了,还没有机会跟别人较量。
半吊子的水平,怎么教得了精明的烈焱。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里也没有人会下围棋。
这几日天好,锦之披着薄裘坐在梅树下,举棋跟自己对战,也有了些心得长进。
食指与中指捻着一颗白子,却迟迟下不去。
锦之微皱着眉眼,紧抿着薄唇,丝毫未察觉到身后有人刻意放轻了步子。
笙娘端了热茶来,见着烈焱便行了礼,正要开口,却被阻停下脚步,看着烈焱轻悄悄的靠近锦之去。
锦之举棋不定的手悬在棋盘上空,却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按着他的手背将棋落在了一个空着的叉点。
锦之一惊,忙回过头来,是烈焱那张俊朗的脸。
“你怎么来了?”
“来跟苏大师学习围棋。”说着径自的坐到了对面的石凳上。
瞧着这棋盘上的摆阵,黑白棋遍布,不大明白。
顺着烈焱的目光,锦之唇间不觉的展开了笑意,方才那白子落定,乍看死棋了,再一看却制住了黑棋。
“歪打正着!”
烈焱抬起头来看着锦之的笑靥,眉尖写满疑问。
锦之回以一笑,将黑白子一个个的收到棋笥里。
“从头来吧,不过我可不是苏大师,而是苏小徒,只能教你入门,却没本事教你精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