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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心寄魂依,生死随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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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过饭饱之后,烈焱带了锦之朝着另一条人少些的街道回去,伶语跟在后面缠着凌风问这问那。
锦之回头瞧了瞧那些陵国侍卫,方才在酒楼时叫他们用饭,俩人却是站在一旁不肯坐下,这么呆板,真是乏味。
留在府中的笙娘和寞鹰,现在也不知是在做什么了。锦之想着笙娘娇羞的模样,轻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
“我在想,笙娘和寞鹰,会否有进展。”
临出门前笙娘脸上的红晕,锦之看得清清楚楚。这久以来,笙娘一心一意服侍他,难得遇上个能让她动心的人。
锦之似乎有意撮合,烈焱却并不这么想,考虑到形势,他觉得寞鹰与笙娘保持距离更好。
“你没想过要阻拦么?”
锦之一脸诧异,“为何要阻拦,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也是难得的缘分。”
烈焱拧眉,“可是陵国与冀北局势紧张,身份不同,多有不便。”
“你肯定没有听过‘十年修得同船渡’,感情一事,为何非要牵扯这许多。你我相知相悦,多么难得。”
‘你我相知相悦’理所当然的语气,荷风一般的声音,好像会自动钻进某人的耳朵里。
锦之并未注意烈焱的感受,说到现代爱情观,他自觉比古人了解多得多。
“这样的事,应该换位思考,若你也喜欢上一个陵国人,难道你也会劝自己不要继续喜欢她?”
看着锦之清澈的眼睛,烈焱很想回答,却发现他自己的答案并不清晰。
若是喜欢上别人,他必然会。
可若是面前这人。
烈焱没答,锦之也不再追问,仰望天空轻轻叹气。
“书中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同生共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不过在这时代,找个相爱的人,又谈何容易?更何况,他自己都生死难料,还谈什么爱情呢。
锦之自嘲地摇摇头,迈步走开。
走了几步,发现烈焱并未跟上来。回过头去,锦之挑衅一笑。
“怎么?还想跟我辩?”
却不知,那阳光下的温暖的神情,耀眼地刺进了烈焱心里。
或许,他不该为寞鹰做决定,不该为任何人的感情做决定。
又不见烈焱回应,锦之偏着头挡住阳光,催促道:“走吧,要是回去得晚了,笙娘又要念紧箍咒了。”
烈焱脚步缓缓的跟上,望着那清瘦的身影,却在心底质问自己。
他从来是以冀北大任为先,即便抗旨去陵国,也只想找回惦念的人,绝不会置国家安危于不顾。但自从遇见这人,他总是轻易被这人的思想所俘。
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影响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殿下,苏大人。”寞鹰面无表情的迎上来。
锦之怎么瞧,怎么觉得那表情里有些落寞。
“寞鹰,怎么你一人在这里,笙娘呢?”
话刚说完,笙娘便端了盘子进来。脸上淡淡的,连微笑都有些勉强,“殿下,大人,先用点茶水点心解解乏吧。”
锦之奇怪,看向烈焱,那神情也不似先前轻松,好像人人都有了烦心事。
这么古怪。
先前还想着回来定是要被笙娘说道,可笙娘却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
难道跟寞鹰闹不愉快?
算了,锦之径自走去木椅上坐下,这一上午路走得不多,又惊又吓,脑袋都累了。
烈焱没有再跟过来,“锦之,今日好好歇息罢,改日河渠动工,我们再一同去看。”
“嗯,好。”
人走完了,锦之也不再自寻烦恼,回房歇息。
周身疲累,一觉睡到傍晚。若不是笙娘将他摇醒,只怕要睡到第二天。
坐在桌边,笙娘也端着碗坐在边上,一顿饭吃得很是心不在焉。
“笙娘,出了什么事了?”
“大人怎这么问?”
“今日上午,你与寞鹰相处得不愉快么?”
“大人可别再拿笙儿打趣了,笙儿是要侍候大人一辈子的,哪能……”
最后这几字细若蚊鸣,锦之瞧见她眼底的失落。
“笙娘,若是喜欢,就不要在意那些繁文缛节,自己觉着欢心就好。我也想你能过得好一些。”
笙娘放下碗,急忙辩解,“大人说的什么话,竟是要将笙儿往外推,笙儿哪能这般不堪,大人再说,笙儿以后便不理大人了。”
说罢往外走,只剩锦之一人坐在房中,看着笙娘的背影,有些纳闷。
那寞鹰,原本看来是个不错的人,莫非看错了?
闲来无事,锦之便在书房翻阅烈焱送来的冀北书籍。
大多是闲散的传记言谈之类,虽有些字无法推敲出来,却也能大概猜明白。
那日被笙娘和寞鹰的事一扰,竟忘记了请教生字。
闭门研究几日,倒也收获良多。越是识得了越觉着冀北的字很是形象,一时兴起,拿了自己的名字来翻做冀北字,除了‘之’字稍有不同,也并无其他。
想想又翻找烈焱的名字,有如三簇火焰燃烧,锦之一眼就认出那‘焱’字来,叫自己也觉诧异。
好像曾经学过一样,隐约有些印象。
是一只半大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
“这就是我的名字。”
名字?!
脑中刺痛,眼前的字,墨汁都晕开,视线越来越不清晰。
锦之紧紧闭上了眼,为什么看着这个字这么熟悉?可他对烈焱并无任何印象。除了烈焱,还有谁?
头疼欲裂,简直喘不过气来。
锦之颤抖着将书本合上,伏在桌案上缓和。却不知不觉在痛觉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年儿,线要再拉高一点,你跑不快,给我来,给我。”
“不给,不给,哈哈,焱哥哥,你追不到我……”
他急急的追着那拿着线轴的人,身材娇小,却跑得很轻盈,直叫他左扑右阻的逮不到。
“年儿,你别跑那么急,一会纸鸢的线断了!”
“不会,这是焱哥哥的线,很结实的!焱哥哥,你瞧,蝴蝶飞得好高。”
“年儿好厉害,能把蝴蝶放得这么高,让我也试试好不好?”
“不好!”年儿拽着线轴又跑开了。
他不追了,站在那儿看着。他喜欢看年儿笑,他从不曾见过别人笑得那么单纯畅快。
“焱哥哥,焱哥哥,风太大了,年儿要抓不住了。”
霸道的风,没刮断那蝴蝶纸鸢长长的线,却是让线轴挣脱年儿小手的掌控。
他急忙跑过去,那精致的小脸委屈极了。
“年儿别哭,别哭……”
“他们都不喜欢年儿,焱哥哥,纸鸢也不喜欢年儿吗?”
一双泪蒙蒙的眼睛看得他心里一阵酸,轻轻用手擦着小脸上的泪珠。
“纸鸢当然喜欢年儿,焱哥哥也很喜欢年儿呢!所有人都会喜欢年儿的!”
“可是,纸鸢飞走了……”
“纸鸢飞了,焱哥哥再给你做一个,我们明天再来玩好不好?”
“真的吗?”
“嗯,真的。”
“那,焱哥哥要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嗯,肯定跟这个的一模一样。”
他悠悠的醒来,还有些恍如梦境。
“年儿……”
待视线变得清晰,烈焱才真正感到失落。
他的年儿,第二天却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
每一次他即将忘记,又会做起这些梦来,那些真实的场景,真实的感受,让他不断重复地经历过去。
就像一个警示,叫他不可忘记。
抹去了额头上的细汗,烈焱下床穿好衣着,便去往年生殿。
“洛儿怎么样了?”
门口的女官见着殿下,下跪行礼。
“小公子还在睡着,御医才来看过了,暂时还没有起色。”
烈焱轻轻的走进去,抚上那张安详沉睡的小脸,一脸温和。
“洛儿,你睡很久了。”
“我方才又梦见了年儿了,你是不是骗我呢?”
没过几日,便到了河渠动工的日子。
锦之正在房中看书,却见伶语兴奋的奔进房来。
“爷,爷,殿下来了,还骑了马来呢。”
瞧伶语这手舞足蹈的模样,锦之放下了手中的书。
“见着马就让你高兴成这样。”人却是一刻不待地迎出门去。
一匹浑身毛色金红、四蹄雪白的马停在门前,那在阳光下晃着金红光泽的马身,好似一团烈火。
“你这匹马好气派。”
烈焱伸手为爱马顺着毛发,“这是赤焰,今日午时河渠动工。锦之,要不要一同去瞧瞧?”
锦之扬眉一笑,“当然是要去瞧瞧的。”
寞鹰牵了一匹马走上前来,锦之才瞧见这家伙,通体雪白,身形矫健,虽不似烈焱的那匹马那般浑身烈焰,气势逼人,却看来非常温顺,叫人喜欢。
“流云性情温顺,你骑它去怎样?若你想坐马车,便叫他们去套马车。”
锦之兴致勃勃地看着流云,却皱起眉尖。
马车在来时就已经坐够了,那样闷在车里还不如待在屋里惬意,但是。
“现已不早了,坐马车去也许误了时辰,不过……”锦之有些不好意思。
“我骑术不精。”
烈焱听着这刻意压低的声音,心知他难为情。
“你若不嫌弃,就与我同乘一骑?到了那边开阔的地方,我再教你。”
兴喜一瞬,看见那匹貌似脾气暴烈的马,锦之有点迟疑。
马都是有灵性的,若是一个不高兴,指不定将他摔惨。不过,跟烈焱同乘,它应该不至于让主人落马吧。
礼多人不怪。
锦之走去赤焰身边,试探地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发。
“可以吗?”
这举动叫烈焱唇角发笑。
赤焰鼻中呼呼喷出几口气,前蹄也兴奋的跺了几下,直将锦之吓得退两步。
“它同意了。”
“真的?!”
烈焱看着那欣喜得弯如朗月的眼,有些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