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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轻语唇吟,初巡冀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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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滑的手在背上轻轻的碰触,蜻蜓点水一般的温柔,烈焱垂着眼,伤口好似一点都不痛。
皮翻肉绽的地方,骇人又惊心。
锦之仔细着动作,想是烈焱不愿让别人见到所以才对自己的伤草草了事。生为皇子,也有许多难处。
用柔和的纱布将裂开的地方包裹起来。待全部做完,锦之额头都冒出了细汗,烈焱还坐着未动弹。
“已经弄好了。”
“嗯?哦。”胸口腹部都缠上了许多纱布。
烈焱瞧着,要是伤得再重些就好了。
“包的不好,你将就一下,回去再让太医给你好好瞧瞧。不过伤口可别碰着水。”
“好。”
“累了么?你今日总是心神不在。”
烈焱将衣服穿好,系上腰带。想着今日几番失态,叫人察觉了吧。大概是昨夜军刑过后也没睡上几个时辰,脑中有些迟钝了。
“早饭过饱,有些倦怠了。”
“那就回去歇息,好好养伤。”
“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烈焱站起身来,见锦之在收拾桌上的纸卷。
“那纸页的河流分布图可以给我吗?”
“当然,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锦之将纸卷一叠,递了过去。刚才说的太快了,也不知道烈焱听明白几分。
烈焱接过来,小心的收进怀里。
“下次你来,可否带几册书给我?”
“好。”
烈焱离开,笙娘才进书房来,看看桌上几乎用去一瓶的伤药,纱布也不剩下多少。
“大人,是殿下受了伤?”
“嗯。”
“那为何不请宫里的太医?”
锦之放下手中的布卷,感慨地叹口气,“王宫里的事,总是有些无奈的。”
日子闲了下来,锦之念叨着房中那副气势磅礴的字帖,拿了纸笔就去描摹。又将其中不识的字勾画在一页白纸上,照着原来的诗文,一字一字推敲。
笙娘端了小点进来,瞧他认真研究,也凑过去看,“大人,这又是什么?一个个像鬼画符似的。”
“这是冀北的字,有好些与陵国的不同呢。”
笙娘皱起了眉,“看起来倒像是胡乱写的。还是陵国的字好,形正字周,叫人也好辨识。”
锦之听着却笑了,“那是因为你先识得了陵国的字才会这样说,我仔细的琢磨多时,认出几个字,觉得颇有意思。”
“你瞧,陵国的字多是意似,而冀北的更多注重形似,乍一看来像是胡乱编的,可识得之后就觉生动极了。”
这才认识几个字就有这许多说辞,笙娘将信将疑。
“你看这‘求’字,冀北人舍去四水转在左上多了一瞥,而正中那一竖落点向右弯折起勾,可不就如人在跪地求饶一般么。”
笙娘却不以为意的笑了,“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也叫大人想出个非得这般造的理由来,大人若是兴起,也能自己编出一套字来。”说着拿盘子又出去了,剩下锦之在那琢磨。
第三日午时,烈焱又来行馆。
“你伤的重,怎么才歇息两日又出来了。”
“我奉命接待你,怎好将你一人晾在行馆。”
锦之抿唇笑,转眼一看,跟在烈焱身后的寞鹰手中提着两摞书卷,不细数也知不下二十余本。
“请你带几册,怎拿这许多来?”
“这些书放在书房里都几年没动过了,不搬来也是喂书虫,不如拿来你这还能沾些人气,放哪?”
“放去书房吧,笙娘,你带寞鹰过去罢。”
锦之轻笑,笙娘含羞带怯地瞪他一眼,才引寞鹰过去,“请跟我来。”
瞧他们去了,锦之才看向烈焱,“进去坐坐吧。”
“想去王城街道走走吗?”
锦之心中大悦,笑得眉眼弯弯,“好。”
“爷,您们要出去吗?”伶语从内院窜了出来。
“你这小鬼,一大早不见踪影,一听要出门就溜溜的出来了,耳朵这么好使。”
伶语吐了吐舌头,“爷出门,伶语也要跟去。”
烈焱没有表示,锦之摆摆手道,“去罢去罢,只路上别到处乱瞧迷了路,我可找不着你。”
“不会的,伶语肯定紧紧的跟在爷身边,不会乱跑的。”
伶语欢喜得乱蹦,这几日可将他憋坏了。
“不等寞鹰出来?”
“不必了,仅是在城中走走而已。”
“那,伶语,你去告诉笙娘,我们出去瞧瞧一会儿便回来,让她好生招待寞鹰。”
安排妥当,三个人才要出门,十几个陵国的侍卫就跟了上来。
锦之眉梢不喜。
“我等奉命保护苏大人安全,须得跟在苏大人身边。”
“我只是去城中走走,你不必跟着了。”
“苏大人的安危是我等的使命,不能让苏大人独自在冀北城中走动!”
锦之无奈地看着这些个面若木雕的人,难得的兴致都被他们扫走。
烈焱见状,顺势开口,“这是冀北的王城,苏大人是我国重要的来使,他的安全我们自然列为重任,这许多人一块跟去,反叫苏大人觉得不适,况且冀北民风淳朴,王城各处有驻兵巡逻,不会有什么事的。”
锦之附和点头,可这一干侍卫半分也不挪步,只得妥协。
“算了,你们挑几人远远的跟来就好,别太张扬了,让城民恐慌。”
烈焱瞧他憋屈,唇角扬起了笑,却被锦之抓个正着。
“我是文官,自然不比你们上战场的懂得御下。”
烈焱笑得更张扬,也不跟他辩驳,自然地揽过他瘦削的肩。
“走吧。”
锦之犹在气闷,烈焱瞧他模样,不禁出言安慰。
“他们有使命在身,所以不得擅自违抗。在军中也是,军令如山,凡抗令者均要受军刑,也是不可奈何的事。”
“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怎知他们来了冀北,还如此固执。”
“这将在外一说并不可用,将为君用,若不听君令,堪比拥军自重,国将分歧,如何能抵御外敌?”
烈焱理直气壮,锦之就想辩驳卖弄,“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若是将领毫无机断处置的权力,一切仅凭着君令,而不考虑实情,岂不让士兵白白的丢了性命?”
“为国捐躯,死亦光荣,又有何不可?”
锦之停下脚步,望向烈焱浓眉下的深邃眼瞳。
“死之一字可轻可重,若是一死可救众人性命,自是光荣,若是为君令所束,而将可行谋略丢掷一旁,那便是愚忠。”
一口气的说这些话,胸中的气恼全都清了干净。锦之还在等待烈焱的反驳,却是久等不来。
他转过头,那双眼睛瞧着他,其中的意蕴深探不出。
“你这脑中到底装下多少东西?又叫我惊喜一回。”
脸颊又开始烧灼,那目光仍在脸周徘徊,锦之慌忙开口辩解。
“我方才也不过纸上谈兵罢了,你别太在意。”
“我倒有些不解了,陵君怎么会舍得放你来冀北。”
一提到陵君,锦之的兴致就被打落大半。
那人恨不得他死在这里了。
在陵国,左丞相虽将他推入朝堂,却叫他凡事不露锋芒,他明白。
可身不自由,连话语也不自由,上朝时拉低了官帽不能让他揪见,嘴上更是要封紧了不敢多言语。
说不定,这回不等冀北人动手,他就会有所动作。
锦之脸上神情忽明忽暗,烈焱心中也有暗暗猜测,但他并不开口发问,他们之间的交情还不足够深切。
伶语跟在两人身后,见他们一会唇齿锋利的辩驳,一会又双双安静下来,就这么站着也不走动,气氛怪异。
“爷,不是要去城里逛逛的吗?怎么你们都站在这,太阳都要落山了。”
伶语的声音,叫俩人都抬起了眼。
“太阳才刚起来,哪会立刻就落山了,你这小鬼,尽会胡说。”
伶语撅起嘴来,“你们俩若是继续的站下去,太阳可不就要落山了吗。”
“我们是在商议,去哪里逛逛好。”烈焱插进话来。
“去人最多最繁华的地方啊,伶语想去瞧瞧冀北的闹市。”
“顺便尝尝城中的美食是吧?”
朝锦之吐吐舌头,伶语又渴求地望向烈焱,虽然相处不多时,可他也瞧出了这冀北的殿下,比爷好说话多了。
烈焱笑道,“放心吧,今日定能让你饱了口福。”
锦之回头瞧后面的侍卫,面无表情的跟着,不过此刻也不觉得多在意了。
这些人,就像从前的自己,毫无生活乐趣,却没有什么可苛责的。
“对了,那日你说的法子,我跟主事官员商议过,他觉得可以一试,不过冀北地域地质不同,需要做些修改,待计划完善妥当,便会下令开始动工挖渠了。”
“是吗?真是太好了。”
沐浴在和煦日光里的精致的脸,表情的确真挚。烈焱看得心头发暖,能缓解冀北的干旱,救下冀北的人民,他这样高兴。
“爷,这地方好热闹呢。”
来到集市,伶语欢腾的像一只轻快的小鹿,东瞧西瞧的跑到小摊去,一步也停不下来。
“伶语,你别跑远了,仔细一会迷了路,我们可不管。”
伶语听见叫唤,从小摊处跑回来,手里已经拿了不少的小物件。
“爷,伶语又没钱又没相貌,人贩子怎么会看上伶语,要掳也只会将爷掳了去。”
“那你就让爷被人掳了去,自己倒跑去闲逛了?”
“怎么会,爷身边不还有殿下吗,殿下也不会让爷被人掳走的。”
顽皮的小脸看向烈焱,烈焱认真答道:“不会的,有我在。”
玩笑的话正经的表情,锦之心速慢了一拍。他撇开视线,看向浑身躁动的伶语。
“那你也别跑远了,一会叫我们好找。”
“遵命!”应了声,伶语那小身板又窜向各式小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