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皇宫当主C》系蓦

3、第三章 梦忆

　　雨势愈发大了，不久前，牛毛细雨还只在外面雾蒙蒙地一片；现在，空中雨丝分明可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无比清晰。

　　朱紫沫坐在书房窗边，正对深宫春雨。早把张荣放回去做活的她，只叫小满在旁。小满为紫沫点换熏香，紫沫自捧着书卷，细细研读；书下还摆着笔墨白纸，供紫沫摘录随笔。

　　点换熏香的间隙，小满就垂手侍立紫沫身后，注视犹有太监宫女奔行的窗外。为公主换过三炉香，小满便说：“殿下，午时已近，奴婢去为您吩咐午膳。”

　　“去吧。”

　　小满带把伞走了，紫沫也合上手中的《韩非子》，把它放在《鬼谷子》和《孙子兵法》中间。

　　朱紫沫的书柜很讲究，檀木的，做成九宫格的模样，修身养性的放一格，风俗典史的放一格，文辞书赋的放一格，机关工巧的放一格，书画临帖的放一格，权谋用兵的放一格——顶上还有三格，专门用于放置朱紫沫本人的丹青、词赋、书信与笔记。

　　生活在冰冷的深宫大院里，紫沫除了玩耍，就只能读书作画：这也是已故的王皇后留给女儿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

　　王皇后王四娘，朱祐方的结发之妻，出身乡下人家。圣元十五年，浙、闽二州倭乱，尚为太子的朱祐方随虎将戚承辉南下平乱时认识了四娘，并为其倾心。当时的皇帝，也就是紫沫的爷爷，明仁宗朱祚安，是个非常开明的人，考察过四娘为人，便亲出圣旨批准朱祐方迎娶四娘为正妻，此事直至现在也还是天明帝国热议的话题。

　　四娘成了太子妃，不久就育下朱延晖、朱紫沫这对龙凤胎。在两兄妹六岁时，仁宗驾崩，朱祐方继位，是为大明隆庆皇帝。按照旧制，在守孝期满后，朱祐方选了秀女，便有邓蓉、徐敏等一干妃嫔的入宫。

　　这些富贵女儿里，除了邓蓉和徐敏向王皇后表示友好，其他人都嫌她是个乡巴佬，没文化没见识，加上后宫历来明争暗斗之风，所以虽不敢打压，也处处排挤、孤立皇后；而她们的娘家人，也就是朝中大部分重臣，也以皇后出身卑贱为借口，屡屡上书要求废后。

　　可就是这样的压力，王皇后也从来没发过脾气——也许是想回避更多的纷争吧，朱紫沫印象里，母亲常常是微笑的——她沉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但也不是没有回应：朱祐方和朱紫沫读书学习，她也跟着一起读书学习，时不时还会找邓蓉和徐敏请教书本上的问题——虽然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会让那些人满意。

　　由于朱紫沫是女儿身，不像朱延晖那般能去找博学的太傅，只有一位半吊子的女傅教授，而紫沫本人却有非常强的学习愿望，所以四娘对紫沫的学习犹为关照。以至于，她一生中唯一一次向朱祐方求情，不是给自己的亲戚谋一官半职，而是希望能让朱紫沫旁听太傅授业；唯一一次向宫中仆役下达指令，是要求宫廷匠人给朱紫沫造了这么个书柜。

　　真是令人怀念啊——幽默风趣又颇有见地的司马太傅，和九宫格书柜边，就着晨曦与自己伴读的慈母……

　　紫沫十一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夺走了朱延晖的性命，噩耗的发生，让长久压抑着的王皇后终于支撑不住，积郁成疾，仅在一个月后也撒手人寰——临终前，她拼命想紧握住紫沫的手，不住向女儿道歉。

　　现在，指尖轻轻划过书脊与檀木，紫沫总能想起那些情景：母亲冰冷却温柔的手心，那干姨娘幸灾乐祸的神情，为主持丧事忙得累死累活的邓蓉和徐敏，还有在这关键时候却在长城口督战的父皇……

　　“殿下，请用膳。”

　　小满的声音拉回了紫沫的思绪，她这才闻到饭菜的鲜香，蓦然回首，小满已为她盛好了饭。

　　紫沫莞尔一笑，招呼小满与自己同吃，小满自然谢绝。知道规矩如此，紫沫亦不勉强，只是吃得很快很少，希望能给小满留点热乎的。

　　小满明白公主行为的用意，平时虽也多受公主恩惠，此时心里依然暖暖的。她给紫沫夹了些菜，直至被紫沫推辞，这才侍立桌旁，说起正事。

　　“殿下，奴婢去御膳房，遇上了司礼监的小太监——他专等着奴婢，说魏公公有事向您禀告。”

　　“什么事？姓魏的怎么不亲自来？”

　　“魏公公说，眼下陛下病笃，而公主本就活得压抑，不可再为此事伤了玉体。他愿安排些亲信，每日晚上带殿下出宫玩乐，看看京师的繁华。”

　　饶是紫沫料到魏正罡将有诡计，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筷子还是惊得掉到桌上。

　　出宫啊！——那可是她盼了十六年的出宫啊！

　　可兴奋劲过了，紫沫又满是不安。

　　出宫以后，可就没有皇城这样的严密环境了——那阉竖，会不会趁机加害于她呢？

　　但，如果能出宫……

　　紫沫犹豫了。

　　小满看出她的忧虑，又说：“奴婢与那公公说，会向他传达殿下的意思——若殿下不信任司礼监的人，奴婢可去推辞——但殿下既有心出游，奴婢倒有个法子，可以不靠司礼监——只是得暂时委屈殿下。”

　　“但说无妨。”

　　小满附在朱紫沫耳边，只说如此如此。紫沫听罢，大喜，甚至拍了小满一下，笑骂：“死丫头，有这么好的主意，怎么不早说！”

　　“奴婢也是最近听到几个偷出去玩的宫女叙述才知的……此事还望殿下不要外传，若是泄露出去，奴婢和那些姐妹恐怕有杀身之祸。”

　　“放心吧，我既然选择这个法子，那就和你们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紫沫拾起桌上的筷子，轻轻搭在碗上，“此事要成，还得拜托荣妹妹——不知你……”

　　“奴婢这就去找张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