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他好运》小张女士

2、好运＋2

　　陈山出了校门，轻车熟路往药店方向走去。因为这会没什么事了，走路走得更慢，脚步一轻一重。

　　走进店里，李仪一句问候还没说出口看见陈山个人，熟练地拿出了那几种药膏。

　　“你才几岁啊，怎么老往药店跑呢？”李仪年纪不大，面容也很姣好，是那种她一露出笑你就会不自觉跟着笑的那种很有感染力的女人。

　　只不过对着陈山，李仪的笑容越来越少。就用她的话来说，“我最不愿意招待的客人就是你了。”

　　李仪知道他受伤，却又帮不上忙的那种无力感能让她心情低落。

　　陈山知道，她这是责任感和道德感太重了。

　　陈山从口袋里拿出钱，笑着说：“这不是来照顾你生意嘛。”

　　李仪瞪着他，“少来了你，健健康康的读书生活，少惹事。”李仪找零钱，念叨，“才几岁啊，怎么那么多伤和病痛，问你什么你也不说。”

　　在大人眼里，是不是年纪小就意味着伤痛少？人人都来拿年纪说事，年纪保护不了他，更阻挡不了那些想要伤害他们所认为年纪小的人。

　　健健康康的么？

　　“姐，我尽量。”陈山笑着说。

　　“行了，要是伤口发炎了记得去诊所看看，别硬撑。”李仪语气还是硬邦邦的，眼神却相反，陈山知道，那是心疼。

　　“谢了姐，我先回家了。”说完陈山突然咳嗽，用手捂着。李仪听声抬起眼看他。

　　“不热啊你。”李仪看了眼外头的天又看了眼陈山的外套。

　　“防晒的，懒得拿手上了。”陈山随便扯了个谎，语气也很随意，就像是真的嫌麻烦，事实上他确实不想干任何麻烦的事，能不干就不干。

　　“走了。”陈山甩了下滑下肩的书包说。

　　李仪两手撑着柜台，头往外望，看着陈山的背影，“你这腿是不是也有问题啊，走慢点你。”

　　“知道了。”陈山没回头，挥了挥手。

　　回到家，陈山沉默地收拾着桌上的垃圾，扫地，拖地。又拉开了窗帘让清新空气跑进来。

　　做完这一切，陈山拎起垃圾袋走下楼，最近的分类回收的几个垃圾桶堆满了垃圾，苍蝇组团探险，在周围闹个不停。

　　陈山看着，又往街走了一段距离，这里的垃圾桶勉强还能塞下。

　　陈山重新回到家，才开始处理伤口。费劲地脱下校服外套，翻开袋子涂了药膏再打上绷带，这几个步骤就好像是吃饭睡觉一样。

　　两只手腕都缠上了绷带，正打算弯腰处理脚腕处的伤。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陈山的戒备心实在不高，直接打开了家门。

　　不速之客让他愣了一下，是白潜。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陈山语气没有不悦，只是疑惑。

　　“班主任说的。”白潜说着往书包里掏出了几本练习册，“她让我把这几本给你。”

　　白潜规规矩矩的，双手托着练习册，就像献宝一样，眼神带着不安，用余光瞟着陈山身上肉眼看得见的伤口，目光一凝。

　　陈山倒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白潜的长相，他觉得他长得太清秀太乖，是那种容易被调侃被欺负的长相。

　　借着黄昏余光，他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身影。

　　“你明天给我不就行了，专门来跑这一趟？”陈山满脸疑惑，一手撑着门沿，一手接过了他的练习册。

　　这么快？刚说完没几个小时呢，任务就安排上了。

　　陈山一天下来校服扣子都被抖擞开来，这会胸前一片皮肤有点耀眼。

　　白潜眼睛溜溜地转，脸发烫。

　　陈山见着脑子有点跟不上弯，“怎么？”

　　“我热。”白潜咬着唇。

　　“是么。”陈山侧了下身子，问：“进来？”

　　“谢谢，我正好...有点事想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潜觉得自己的脸更热了，白潜短暂地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坐。”

　　白潜目光环顾整个房间，格局简单，一眼就能记住，待到陈山倒了杯水给到他面前，才不动声色地移开了打量的目光，陈山顺势坐到了他对面，还把带着药店logo的塑料袋推开了一点。

　　白潜顺着他的动作看，一秒没错过，说：“你先忙你的，我的事不急。”

　　陈山摇了下头，“你有事先说吧。”

　　见白潜沉默，开了话题，“刘老师交代你的事？”

　　白潜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还没说呢，虽然不是刘老师，但好像也差不多吧，应该不算撒谎。

　　“有读心术呗。”陈山开玩笑，狭长的眼睛带着些许潦草的应付。

　　白潜安静下来，看着他的笑若有所思。

　　“刘老师说，要我们互补。”

　　“行，怎么补？”陈山听完没半点犹豫，点点头反问。

　　这跟白潜设想的情景有些不同，他又愣了下。

　　陈山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被上帝抓走了？”

　　“啊？没有..”白潜目光随着他腕间的那抹白，“你只是有点让人惊讶，让人反应不过来。”

　　“是么。”

　　“你信上帝？”

　　陈山喝了口水，脸上没什么表情。

　　上帝算什么东西。

　　“不信。”

　　但他妈信，并且相信自己儿子每次发呆都是因为被上帝抓去谈话了。

　　每次在他反应过来之后小声询问是不是被上帝抓走了。

　　白潜点点头，“就是说，我们互相补习。”

　　这件事的麻烦是相互的，又是有利的，陈山难得想了下这个问题的可行性。

　　陈山认真说，“我不清楚能不能做好。”

　　“先试试，开始了才知道路怎么走。”

　　开始么，真麻烦。

　　脸上却不动声色，毕竟这是他想解决的问题，找补习班没钱，自己琢磨又没法。

　　谁不想要有个大好前途？

　　陈山点点头，表示认同。

　　谈完这些，空气又凝固住了，白潜双手搓了搓膝盖，离开学习的话题他又开始紧张起来，在陈山的面前。

　　天渐渐暗了下来，即使气氛尴尬，白潜没起身，陈山也没开口说要送人。

　　他自顾自拿出了药膏和创口贴。想起身照镜子对准位置，未曾料到白潜开口了——

　　“我帮你吧。”

　　陈山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觉得好笑，这脸是有什么开关么，一说话就脸红。

　　他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把脸往前一伸，“来吧，谢了。”

　　白潜看着陈山这大刀阔斧的动作，不自觉笑了起来，仿佛他拿的不是棉签，而是一把断头刀。

　　白潜摇了摇头，收起了笑。认真将棉签沾上药膏，往脖子上的一道伤口涂上去。

　　陈山脖子一凉，“哎…”

　　“啊，很疼吗？”白潜神色有些紧张，他还没涂好呢。

　　陈山眼神有丝茫然，“我脖子有伤？”

　　“有。”白潜点点头，“不长。”

　　陈山一整天都没注意，估计是跳下楼被树叶割到的。

　　“没感觉，不管它了。”说完手抬起来覆上了白潜停在半空中的手，“涂这。”说完便松开来。

　　白潜紧紧攥着那根棉签，生怕一个不小心手软就掉了，他很轻很轻的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活，弄完白潜却觉得比搬货还累。

　　“好了。”

　　“还有其他地方需要帮忙的吗？”

　　陈山睁开眼睛，笑着说：“没，谢了。”

　　白潜头点了点头，手上的温度还在，他把手紧了紧，确认刚才不是幻觉。

　　白潜想偷偷看眼陈山，突然有人开门进来了。

　　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来，礼貌地问候道，“阿…”

　　“操他妈的，钱说不给就不给，真把自己当老子就别拖着不给钱啊？什么狗娘养的东西？！”

　　白潜：“……”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几乎没表情的陈山，没过几秒，后者沉默地站了起来。

　　“我送你出去。”他拿起了白潜放在沙发上的书包，推着人后背往前走。

　　白潜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还想找个档口问候一下，但陈山她妈一句粗话接着一句，脚步也不停直奔自己的房间，嘴上根本就没停的时候，眼睛也自动忽略了他们两人。

　　两人走下楼，都沉默着，都各怀心事。陈山住的这一片是旧区，虽然杂乱，但也热闹。

　　“抱歉，我妈脾气不好，你别放心上。”陈山语气淡淡的。

　　“没事没事，就是我还没跟阿姨打招呼有点不礼貌。”白潜连连摆手，解释说。

　　陈山对他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到了公交站，陈山把书包还给了白潜，看了眼站牌，“以后我们有事在学校说就行，不用像今天这么麻烦。”

　　白潜的眼睛忽闪忽闪，带着茫然。

　　也觉得他此时的笑很刺眼，他很想开口让陈山别笑了，但话到嘴头，只是应了句好。

　　“明天见。”说完陈山便慢悠悠转身走了，过了几秒，往后挥了挥手，也不在乎白潜有没有看见。

　　白潜就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看着看着叹了口气。

　　晚霞就着这一口气被吹散了，天渐渐暗了下来。

　　一阵风吹来，白潜眯了下眼睛，直到背影看不见了才后知后觉眨了下眼。

　　我没问你的伤是怎么来的，没问你为什么时不时就带着一身伤。

　　我没资格问，我也没资格知道。

　　所以我也希望你要是知道了补习这个理由是我提的，而不是班主任。还有我怎么知道你家的地址的…

　　这些我希望你知道了以后不要生气，我只是在找一个借口顺理成章帮你…也是帮我，你不想主动，我不想其他人对你主动，那就由我来好了。

　　这不难。

　　“明天见。”白潜眼底遥遥凝着一处空白，轻声说。

　　不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