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让我别爱他》解烟青

71、071

　　“不好意思，没经过你同意就进来了。”

　　黎枫显然没在意她这句话，说话间已经走了过来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你来做什么？”

　　结婚相册摆得有些歪了，他坐下时顺手推了推，让他们与桌面齐平。他感冒似乎挺严重的，声音都变沙哑了，这还没说第二句话，突然就打了个喷嚏。纸巾在沈依这边，她连忙抽了几张递给他。

　　“你病好点了吗？”

　　“小病而已。”

　　在一起几年他都没怎么生病过，这么没精神的样子她是第一次见，虚弱得都不像他了。家居服本就宽松，现在穿在他身上似乎更松垮了，她很确定，这段时间他真的瘦了不少。

　　“黎枫，你不会真的因为我伤心生病了吧？”

　　黎枫愣了片刻，突然摇摇头笑了：“没有，是真的着凉了，被风吹的，就在你家外面。”

　　“哦。”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沈依又顺手拿起了一本相册继续翻看。但是心情和之前已然不同，变得心不在焉。

　　不想让沉默持续太久，她随意找着话题：“这些相册你一本都没留给我。”

　　“你想要吗？”

　　这反问让她觉得自己找错了话题，这问题说想有点别扭，说不想又不太合适，根本没有正确答案。

　　“答应离婚是尊重你的意思，不代表……算了……”，黎枫忽然停顿，没继续自己想说的话，转到了别的话题，“还有放在你家的东西，你替我收拾扔掉吧，没什么重要的了。当时我还在赌气，没来得及收拾。”

　　沈依看向他：“你终于肯好好和我说话了。”

　　“你说得没错，是我幼稚了。”黎枫面容疲惫仍然笑着，“你没做错什么。”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地聊天了，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们不是隐忍相对就是剑拔弩张，情绪绷得太久，现在难得那么轻松。也许是放下了，都回到平时的样子。

　　聊了两句，沈依接了个电话，简单应了几句就挂了，同时站起身：“刚才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醒，就让张嫂做了晚餐送过来，我现在下去拿上来。”

　　沈依说完就换了鞋出门，没多久就提着保温餐盒上来，熟门熟路地拿到餐桌上。饭菜挺多的，看起来是两个人的分量。沈依摆开那些热腾腾的饭菜，像在自己家一样去拿碗筷盛饭盛汤，她一直都没变，还是很温柔，很漂亮。

　　黎枫坐在沙发那里看她，脑袋沉沉的，此时的画面竟然让他觉得沈依是在担心自己，不然她为什么突然来找他。

　　“黎枫，吃饭了。”

　　他刚坐下，沈依就把一碗汤推至他面前：“张嫂知道你感冒了特意煲的汤，放了点中药，喝了会好受一点，味道也不错，你多喝点。”

　　她就像以前一样坐在对面和他一起吃饭，在饭桌上闲聊，许久没有这样了。这么简单的日子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奢望？是自己太贪心的，不满足这样简单的生活，想要的太多，如果自己不那么贪心了，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这样？

　　“沈依。”他望着她，“我们……”

　　她抬眼看他：“嗯？”

　　自尊心作祟，话到嘴边变成了难以启齿，再出声时变成了另一个问题：“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这个问题他问了第三次，她终于回答：“我是想和你确认明天去办手续的时间，你今天一天都没接电话。”

　　“原来是这样……”

　　这句话像刺一样扎进了他心里，他还以为她是因为担心他才来的，原来是自作多情了。她也是对谁都好的人，为他准备晚餐也是朋友之间的关心，鉴于他生病的情况，这关心更像是一种“临终关怀”，仅此而已。

　　她问：“明天你会去吧？”

　　他点点头：“当然。”

　　“几点？”

　　“九点。”

　　“好。”

　　后半段的晚餐变得静悄悄的，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吃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餐盒沈依没打算继续留在这。她在玄关那换鞋，黎枫就站一边尽主人之谊送客。

　　握着门把手，沈依回过头来：“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门刚打开脚还没跨出去，黎枫忽然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视线尽在她身上：“我没出轨。”

　　说这句话时他声音更哑了，轻轻地。

　　她只是轻声回答：“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在第三个人。”

　　她抽开手跨出门外，又回头叮嘱一遍：“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人都走了好一会儿了，黎枫仍立在门边，怅然若失。

　　第二次来到民政局，还是黎枫到得早一些，站在大厅门口等着。他因为感冒了今天戴着口罩，穿得也比平时休闲，不用上班，不再是西装革履，穿了件风衣。

　　“你迟到了，还以为你后悔了。”见她来了，他和她开了句玩笑。

　　她也笑笑：“有点堵车，找停车位也花了点时间。”

　　“来离婚的人是不少，材料都带齐了吗？”

　　“嗯。”

　　民政局九点上班，他们才晚到了十几分钟，里面就排起了队，离婚的人比结婚的人多。但两人都不是粗心大意的人，材料都准备得很齐全，也没有分歧，手续很快就办好了，顺利拿到了离婚证。

　　手里薄薄的本子赤裸裸地在提醒，不管曾经多么亲密，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两人一同走向停车场，一路无话。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沈依走在前面，黎枫跟在后面。不知走了多久，她找到了自己的车，他仍在她身后。

　　“你车停哪了？我……”她指了指自己的车，“我要走了，再见。”

　　黎枫点点头，冲她笑起来，同时张开双手。沈依会意，稍稍上前礼貌性抱了抱他。

　　“以后我会试着当你的朋友，以后有什么聚会别再孤立我了。”他紧紧拥着她，一手轻轻放在她脑后摩挲。

　　短暂的拥抱，再分开时两人都笑着，沈依回答他：“好。”

　　离开民政局，一个人向左一个人向右，终究走的是不同的方向。黎枫感觉自己的病好了不少，没再休假，直接去了公司上班。回家也无聊，一个人待着反而让自己有更多时间胡思乱想，忙点好。

　　路上八卦的郭明羽打来了电话，一开口就糗他：“离婚证领了没有，你不会在民政局哭了吧？”

　　“……”黎枫无语，“有什么事快说。”

　　“啧啧啧，这声音怎么回事，难道真哭了？”郭明羽在电话那头忽然大笑起来，笑里还有点遗憾，恨自己不能在现场看黎枫哭。

　　“感冒了。”

　　“是吗，我不信！我早说过你栽沈依手里了，离婚了人沈依潇潇洒洒，你呢，一整个被抛弃的可怜弃夫，天道好轮回啊。”

　　“彼此彼此，你自己的事还没解决，还来嘲笑我。”

　　“诶，打住，都是兄弟别互相伤害了。”这话还真戳到了郭明羽的软肋，他和杨以绘的纠葛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而且是他在纠缠。

　　“我今天就是特意来关心你的，怎么样，你现在孤家寡人的，要不要我去陪你喝几杯。”

　　“真感冒了，喝不了。”

　　“行行行，有事叫我，别躲在家里哭啊黎少爷。”

　　“你再不做决定以绘不会再等你了，别等真的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挂电话之前黎枫好心给了句建议，他就是后悔了，后悔当初自以为是地教沈依不要相信爱情，是自己亲手扭断了她爱自己的可能。开心的时候对爱情的存在没有多大感觉，直到曾经厌弃的一切庸人自扰的情绪一一应验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曾经是多么傲慢自大，自己也不过是爱情里的一个俗人。

　　自视清醒何尝不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愚蠢。

　　离婚后的日子黎枫总是逃不开对沈依的想念，他总会忍不住去想沈依是不是真的那么绝情，是不是还有挽回的可能？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离婚才不过一个星期，他开始后悔之前放手得那么干脆，为什么当时不再努力一下，为什么抱着自尊不肯低头挽留？自己明明不想失去她的。

　　想着那天她对自己的照顾，或许她真的没那么绝情，还是有那么一点关心自己的。他想去找她，可是无缘无故的，会不会让她反感？自己的病怎么就好得那么快？

　　洗澡的时候他鬼使神差把热水换成了冷水，春天的夜晚微凉，冰凉的水洒在身上冷得他打寒战，可他还是固执地站在冷水下。走出浴室时也不擦干，头发滴着水开空调对准自己吹。不知道是不是他体质太好，连续几天这样折磨自己，愣是健健康康一点事没有。

　　正郁闷的时候郭明羽来找他打球，说他也烦得很，杨以绘身边有了新的男人。黎枫还真说对了，她不会永远在原地等他做决定。

　　郭明羽纯粹来发泄情绪的，网球在他眼里就是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每击打一次就骂一句。

　　黎枫都看不下去了，中场休息就又劝他：“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耗下去只会让以绘对你越来越失望。”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不好吗？你看你和沈依，结婚了也不能保证感情不变啊。”

　　“说你呢，别扯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以绘是想看到你的决心，不然她觉得你不认真。”

　　“我哪里不认真了？”

　　“问你自己！”

　　“都怪那个混蛋，居然敢跟我抢，摆明了在挑衅我！”

　　“你自作自受。”

　　“你到底站哪边的？”

　　运动一阵浑身是汗，两个大男人在这运动场上风吹日晒，讨论感情问题，怎么看都不符合这里的调性。

　　“阿嚏！”

　　一阵风吹来黎枫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愣一阵，忽然捂着鼻子嘴角不住上扬，终于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