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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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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什么时候发现,那些书不是正经玩儿意呢?高宇坐在黑暗的角落里,迷迷糊糊地想。他很困,但是脑袋清醒,无法入眠。
大概是三年后,他八九岁的年纪,认了不少字,也从同学家里见识过成人录像,他是个大孩子了。虽然那些字眼艰涩难懂,但是,从文叔微微发红的老脸以及粗重的呼吸里,他早已察觉出异样。只是,他舍不得那些钱。那种又老又旧的古文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现在的视频来得刺激。
他看不起这个老人,觉得他早应该进棺材长眠。他厌恶这个身上总散发出难闻气味的老人,但是他爱他口袋里的硬币。就这样,在半爱半恨的纠缠中,磕磕绊绊过完了这些年。
再后来,文叔可以扶着墙自己走动了,高宇以为从此可以解脱,谁知母亲依旧让他去陪伴老人,目的自然是老人的这套房产。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老人的侄子并不孝顺,很少上门。母亲想搏一搏,反正失败了她并不会损失什么。
高宇很早熟,因为各方面原因。高中军训那阵子,他腰包里剩了不少钱,第一次进入红灯区。他千挑万选,找了个年轻女孩,献出了第一次。他不懂,为什么文叔会痴迷与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那点子事儿,明明女人更好。
女人身体软,味道好闻,声音更是柔情似水。高宇更需要钱了,他有值得消费的地方。他为男人服务,带着小费去消费女人。他躺在脏兮兮的床上,听见那个胸脯软软的女人说:“老板,到点了,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穿好衣服,带上鸭舌帽,低着头往外走时,听见那个男人说话,声音很熟悉,一回头,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真巧,他竟然有幸跟父亲拥有了同一个女人。
是了,父亲,父亲……怎么会死呢?他头痛欲裂,想到了那瓶黄橙橙的果汁,父亲托他买的橙汁明明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父亲面前那瓶从哪里来的?难道是嫌他慢所以自己下楼买的?
警察说,那瓶橙汁里放了安眠药。他争辩,他一个学生哪里来的安眠药?什么?父亲有?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滚到了无人的角落里。
不,不能倒在这里,他必须要熬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刻。好不容易费尽心机撑到现在,他不能失去一切。
他牢牢封住了嘴巴,没有泄露多余的一个字。
郭必有离开芦城派出所后,顺着马路一直往前走,直到发现那间‘著名’的旧书店。他推门进去,看见一个身材瘦削,微微驼背的年轻男人。
“老补,对吗?我叫郭必有,是二凉山派出所的,想来跟你问点事情。”
他来打听有关齐舒的事儿,看样子杂耍一案还在继续调查。老补事无巨细,前前后后说了个通透。郭必有很满意,五官舒展了,收起笔记本打算离开时,老补叫住他。
“听说,夏卞村跟兄冶屯都发现了尸骨,请问有结果了么?那都是谁啊?”
郭必有呵呵一笑,冷冷道:“还在调查中,不过,这种事情你们还是少打听的好,最后肯定会水落石出,看官方报道就够了。”
恰好此时阿一下楼来,在门口撞见郭必有,她脸色一变,轻轻点头作为招呼,也不理他,径自往店里去了。
“名不虚传啊,果然口风紧。”老补感慨一声,压低嗓门问,“走远了么?”
“看不见人了,他来问什么?不会是调查我吧?”
“问齐舒的事儿,应该还在往杂耍的方向调查。听说夏卞村里经常有孩子被拐走,他们推测就是那个玩杂耍的干的好事,怀疑他背后有团伙。只是现在人死无对证,想查清楚难度也大。”
“竹林里那具尸体究竟是谁呢?既不是陶善勇,王四儿又没有家人可以验血,整个儿成了无头公案了。”阿一慨叹不已。
中午,阿一出门买饭时,撞见在店里吃饭的姜雨。
“阿一!”姜雨招呼她过去坐下,“我妈妈找到了,多谢你了。”
阿一苦笑一声,“你都知道了?”
“还有件事,你估计不知道,”姜雨笑了笑,云淡风轻,“在猪圈下面,也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是一具男尸,你猜猜,是谁的?”
不言自明,肯定是情夫的。阿一干脆也点了份饭在店里吃,让老补自己去觅食。
“多神奇啊,原来这么多年来,妈妈的确没有离开我们。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一想到这么多年我用柴火烤着我妈妈的尸骨,煮了那么多顿饭,就忍不住佩服我老爸的心理素质。你说,他是怎么咽得下去的?”
“他……说了这样做的原因么?”
“他说,希望让我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远离开不了这个家。至于李二叔,也是一样,受畜生践踏,永世不得翻身。啧啧,要说狠心还是得男人啊。”
见姜雨言语讽刺,阿一忍不住劝解:“这也不干你的事,他是他,你是你,别用这件事来惩罚你自己。”
“还用得着我么?李二叔家的人找上门来索取赔偿了。这件事当年闹得很大,李二叔的小儿子因为受尽村里人的闲话,慢慢地脑筋变得不正常,疯了,听说去讨饭了,至今下落不明。除非我也去讨饭,不然,下一个被戳脊梁骨的就是我了。”
阿一无言,恰好服务员端着盖浇饭走来,阿一如获大赦。
“夏卞村那具尸体,你知道是谁的么?”
阿一后背一阵发紧,抬起头来,“你知道?”
“还能是谁,肯定是陶善永呗,他失踪了十几年不回家,不是死了还能有什么原因,我都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可是,他老母亲说儿子会定期寄钱回家啊。何况,DNA比对也表明那人跟那个老奶奶没有血缘关系。”
姜雨放下筷子,低下头,颓唐不堪,“我真希望是他,他死了就好了。凭什么我姐姐死了,他还能活着在外面快活?”
见阿一疑惑,姜雨叹息一声,继续说:“你猜猜,当年是谁来我家说亲的?是安叔,也就是我大爷,虽然是表的。他老婆荣婶就是陶善永的姑姑,有了这一层亲,亲上加亲就容易了。我姐姐那年还不满十八岁,而陶善永都三十多了。真亏他们能狠得下心!”
“两万块!两万块!竟然真的联系上了!姜雨,你姐姐嫁给的竟然就是陶善永?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找老补!这整个事件竟然真的串起来了!你知道么,当年老补外公忽然跟人借了两万块钱,而那一年,他外公所教的学生里就有你姐姐,也是在那一年,你姐姐被迫回家嫁人了。”
这一切,终于慢慢形成了一个圈。
“安叔……知道你的身份么?”阿一终于问出这个一直以来困惑着她的问题。
姜雨苦笑一声,“他没认出来我,其实,我跟我姐姐长得并不像。加上我只用了姜雨这个名字,他竟然毫无察觉,真可笑。”
两人寂然对坐,面对不能改变的过去,徒然伸着拳头注定只能打到虚无的空气。
阿一起身欲走时,姜雨唤住她,低声道:“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这些年来,姐姐在扮演妈妈,而我,在扮演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