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探案》刘远山

115、如果如果，时间不会重来

　　如果有一台时间机器，你会选择回到哪一刻？
　　过完年刚开学后不久的高宇说：“回到我爸妈离婚那一刻，我肯定会选择跟在爸爸身边。”他悄悄藏着一张全家福，拿给阿炎看，带着满脸自豪的表情，“看看我爸爸这一身，这西装价值三万块！这手表也是牌子货！”
　　阿炎呆了一呆，似乎大受震撼。
　　“那你当时为什么跟着你妈妈？”
　　“还不是她吓唬我，说什么我爸不管家，跟着他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我当时还在上小学呢，哪里懂这些！”
　　“你妈妈肯定也是放心不下你，才这样说，其实也没错，很多爸爸都不做家务，肯定不如妈妈照顾你好。”
　　“好什么呀，也就有口热饭了。”高宇不满地瘪着嘴，“我爸爸这几年也不给我零花钱了，估计是有了新的女人了，唉……其实跟我妈在一块也好，起码她没有再婚。”
　　“就是啊，所以还是妈妈好，至少，对你肯定是爱的。”
　　“哎哟，别说得这么肉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的确，母亲为他付出了很多，不论是青春还是金钱，总是不遗余力地为他付出。他从抽屉底下找出那块捡到的手表，掂量几下，叹道：“不到戴表的年纪啊，看来你我终究是没有缘分。”
　　趁着周末，他打算去见一见父亲，这只表肯定更适合他而非自己。
　　去年中考结束时，他跟父亲要了手机作为升学礼物，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按下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人说话娇滴滴的，使人头皮发麻。
　　“他啊，在洗澡呢，有事儿？你谁啊？手机号也没存……”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席卷而来，高宇挂了电话。他拈着那只手表，失魂落魄似的坐在桌前，像霜打了的茄子。
　　他紧握拳头，低声道：“我为了你们付出了这么多！这么多！你们竟然……”于是抽泣着跑了出去，手腕上挂着那只亮闪闪的手表。
　　在楼下就被人拦住，是个穿制服的年轻男人，笑着露出一嘴大白牙。
　　“小朋友，这手表哪里来的？”
　　顿时慌了，摘下那手表，怯懦道：“捡的。”
　　于是把经过说了一遍。
　　那人掏出本子刷刷写了一通，又掏出一张透明塑封袋，让他把手表放进去。
　　“是这手表主人叫你来找的么？”
　　那人愣了一下，笑道：“这个手表的主人已经死了哦。”
　　事后，李煊被狠狠骂了一顿。
　　“你怎么能这样跟个孩子说话？”阿一无语了，“难怪被骂！”
　　老补跟着点点头，“你是不是对那个孩子有偏见？这可要不得！”
　　见老补似乎恢复如初，阿一不但不觉得松了口气，反而觉得胸口塞着一堵大石。现在知晓了这一切的前因后续，阿一绝对不信老补能这么快云淡风轻，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仿佛这一切都与己无关。
　　可他依旧没去领回三爷爷的尸体，也没有办葬礼的意思。家族里似乎已经有长辈前来劝说，他闭门不见，谢绝客人来访。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逃避无用，阿一跟他们混得熟了，面对李煊也像对待朋友似的，没了以前的隔阂与生硬。
　　李煊起身要走时，她借口去路口买水果，也跟着一起走了。
　　“老补父母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还有，那个溺水的男人，就是害死老补父母的那个人的事情，能不能跟我说说？”
　　李煊笑了，指向不远处卖水果的板车，“你该去买水果了。”
　　“我问老补，他肯定也会跟我说，只是，我不希望他再去回想这件事。”阿一解释着，“他父母去世了，外公也不在了，我想帮帮他。”
　　“怎么帮？你如果能说服他把他外公接回家，早日入土为安，这才是帮他。”
　　“你也觉得那是意外？三爷爷不会自杀的，前一天还在说，嘴巴痒了想吃冰激凌，可惜没到夏天，市面上都是去年的存货，所以馋得干脆自己找视频学着做，这样的人会在第二天跳河自杀么？”
　　“那个人……害死老补父母的那个男人，一开始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也以为他是自杀，但是法医经过硅藻检验后发现，他是死后被抛尸的。这件事，你知道么？”
　　“老补跟我说过，这不也说明了三爷爷他……”
　　“许老师的确是溺死的，你要相信我们的判断。”
　　“那也有可能是被人推下去的啊！”阿一脑中亮光一闪，“会不会是……那个人的某个亲戚，来报仇了？所以跟踪三外公，趁机……”
　　“我们查过了，他们时间对不上。”
　　“已经查过了？老补知道么？”
　　“自然知道，我还能不告诉他么？”李煊叹了口气，“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真的就靠着拍脑袋去断案吧？大量的走访调查，人与人之间对同一件事的不同描述，跟有限的可靠证据进行比对，最后，才能得出面上的结论。虽然不敢说百分百准确，但也不是毫无依据的乱说啊。”
　　阿一低下了头，为自己之前的冲动而道歉。
　　“你该去问问老补有没有可靠的依据，而不是全凭自己的感受。他以往面对那些事不关己的案子还能冷静思考，现在轮到自己了，整个人就乱了套。”
　　“之前那件案子，能不能再给我说说？上次你就说了老补作为局外人的案件，故意没提这件案子，对吧？”阿一指了指摊子上的水果，“我可以请客。”
　　“为什么这么好奇？”
　　“因为我也身处其中。”
　　卖水果的是个长相柔和的中年女人，她站在路灯下，殷勤地朝着两人微笑。
　　“今天这个香蕉质量好着呢，早上才去水果市场挑的！”
　　“大姐，你这个香蕉里面有点夹生啊，还有这个苹果，商标下面都是伤，不能放啊！”这天李煊没穿制服，活脱脱一个市井小百姓，满嘴里都是生活的聪明劲。
　　“你这个小伙子！嗨！”卖水果的大姐无奈地笑着，“当着女朋友的面不能这样精打细算，男孩子得大方点！”
　　“女朋友？”两人俱是一惊，连忙摆手解释，那大姐倒像是掌握了主动权似的，又是推销水果又是打趣两人的关系，成功卖出去两斤生香蕉一斤烂苹果。
　　李煊拎着东西，领着阿一逃命似的走了。转过路口时，碰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捡到手表的那个孩子。
　　高宇忙往后退，差点摔下斑马线。李煊眼疾手快拉住他，笑道：“怎么了？这大晚上也不睡觉？对了，今天是周末，不上课。难怪呢。”
　　“我……我妈妈在那边卖水果，我去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原来那个大姐是他的母亲，李煊让开了路，客气道：“大晚上的，注意安全。最近事情多，夜里没事还是别出门了。”
　　高宇点点头，摸摸鼻子，僵硬着身体往前走，消失在拐弯的地方。
　　“休息日啊……”
　　“对啊。”阿一看了眼手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