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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章终 ...

  •   为着兰家倾覆之事,海桐城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生怕变成被兰家拖下水的垫背之人。

      就算是在兰家嫡系已经伏诛安定下来的现在,这一案的余韵还压着人们提心吊胆地生活着。

      海桐城郊的清山寺近日也不似以往般门庭若市的光景。

      小沙弥坐在寺庙正门的台阶上努力擦着,他方抹了汗珠想要直起身子休息一会,就见得有两位女子向此处缓缓走来。

      她们二人身上穿戴皆不俗,那名年长些的腰间悬着的玉佩更像是宫里才有的样子,小沙弥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向二人行礼后转身去叫自己的师父了。

      江延锦看着小沙弥匆匆离开的模样,不禁打趣身旁人道:“莫不是兰大娘子板着一张脸,吓着人家了?”

      她身旁的人正是兰采嵘。

      皇后殿下难得有出宫的机会,故而此时的兰采嵘心情还算不错。她手边没有团扇,只好伸出手指点了点对方的鼻尖:“贫嘴。”

      江延锦不在意地笑了两声,她的目光从兰采嵘的脸上又转移到自己曾经与弟弟躲藏过的寺庙处,眸中的笑意尽数褪去,她垂眸不愿再看,也遮掩了渐渐泛上来的哀意。

      兰采嵘出现在此处,是因为她同顾登易说,想要为兰家死去的人超度,不过她并不是因为那是她的血亲,她只是想为自己,为顾登易,为流着兰家血脉的几个孩子求一份安心。

      盛极一时的海桐兰氏,由兰四郎秋闱舞弊为开端,经过半个月的时间渐渐演变成了一场盛大的审判。关于兰氏的罪状若是同时撒在天空,较之暴雪也可比肩一二。

      而加速这一切的,是兰家不知哪位公子用钱财贿赂勋贵,想要趁机逃过一劫。

      那时的兰采嵘在中宫静静听着女官禀报上来的消息,她轻轻叹了口气,自知兰家是不成了。若是兰晟还中用的话,他定然不会放任这种愚蠢的举动的。

      可惜兰晟在兰四郎案时就在宫中摔伤,伤势很重,就算兰家能挺过这一遭,他也不能像以往一般活动自如了。

      兰采嵘很想知道顾登易在背后插手了多少,但她看着顾庭放在一旁听着的神情,终究是歇了这份心思。

      在海桐城众人皆猜测皇后要倒台的时候,顾登易为她的女儿顾云舒正式敲定了封地与封号。兰采嵘曾看过,那是一块极富庶的封地。

      她只是同顾登易说,想为兰家之人超度,为自己求一份心安。

      不曾想,兰采嵘出宫时,恰巧碰上了昭康王府的马车,她就这样与江延锦在宫外相见,又一并携手前来寺庙之中。

      江延锦来此处,自然也有必须的事务。

      她在司荆书院与江应淳相认时,就曾向他打探过父母的归宿。那时的江应淳告诉她,父母虽然尸骨无存,但昭康王为他们在清山寺中点了长明灯,他不在海桐城的那些年,便是昭康王与寺庙时不时照看着。

      江延锦感激顾登楼的所作所为,她这次前来拜祭父母,本也想与他一同的。

      可惜顾登楼婉拒了,他说,阿锦头一次拜祭,应是以女儿的身份吧。他应该跟着下一次再来。

      江延锦细思觉得有理,便也从了他的安排。

      兰皇后与寺庙住持早先有约定,江延锦与她同进寺庙后,便自己前去寻找父母了。

      她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与记忆中的黑心模样全然不同的寺庙,低声感慨:“未曾想到我还能回来……”

      江延锦很快找寻到了父母的长明灯,她也没带多少东西,寺庙也不是烧纸祭祀之处,她只能将带来的贡品排得更好看一些。

      说是拜祭,其实江延锦也不知究竟要与父母说些什么。

      她用目光描摹着长明灯底部父母的名字,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着:“平兰的公主府中悉心供奉着阿娘的牌位,毕竟那本来是父皇为阿娘修建的公主府,也算物归原主啦。”

      “阿爹就要可怜一些,现在淳儿在海桐城入仕了,陛下待他不错,连带着许多阿爹的同僚都对他颇为照顾。现在的众人,都不觉得阿爹是那般肮脏龌龊之徒,再等等,等到海桐城的情况再好些,我便寻了机会为阿爹翻案。”

      “陛下他,与先帝很不一样,是好的那种不一样。虽然臣子们评价他行事乖张,但我觉得,若是爹娘能活在现在就好了,至少不会与先帝一般,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若是爹娘活在现在……就好了……”

      江延锦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她在父母的长明灯面前谈论了许多事,有南让的事,有淳儿的事,有顾登楼的事,却独独不提她自己。

      江延锦神情木然地摆弄着放好的贡品,对自己只是草草略过:“至于我,爹娘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现在可是平兰的长宁公主,亭韶的昭康王妃。无论哪个身份说出来都能吓爹娘一跳吧?”

      她想要笑着,却只能牵出一个比哭还要嘴角向下的笑容。

      没有人会在此处多做停留,故而江延锦索性放弃了收敛自己的神色。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我一开始在这里待着,后来与淳儿结伴北上去寻舅舅,顺道把淳儿塞进了司荆书院。现在看来,江应淳能入仕可不得有我半分功劳啊。”

      “再后来,我与舅舅的人手失之交臂,不对,好像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的……”

      “算了,反正后面阴差阳错地进了匪帮,还好阿爹阿娘给了我保命的东西,我在其中混了两年多,终于再次被舅舅找到啦。”

      “长南郡已经很靠近平兰了,来都来了,我干脆去替阿娘认祖归宗去,就这样当成了平兰公主,哈哈。”

      江延锦终于提到了顾登楼,她的神色也为之一缓:“对了,爹娘应该已经见过我的夫婿了吧。说来惭愧,我不在亭韶的那些日子,听说就是登楼帮我照顾着爹娘的。”

      “他呀,是个好孩子,下次一定领过来让你们见一见。孩儿是真心喜欢他的,他也待我极好,我们现在一起在王府里生活,很幸福,真的。”

      长明灯的烛焰在她泛红的双眸中跳动,像是在呼应她的话。

      江延锦的心情比预想的要轻松许多,她说罢这些琐事便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长明灯的烛焰被她缓缓起身的动作带得微微向后仰去,却又第一时间回正过来。

      江延锦面上带着与顾登楼如出一辙的微笑,她轻声与父母道别,就这样离开了寺庙。

      兰采嵘的法事自然还没有做完,她便与皇后女官告辞。

      昭康王府的人早已候在清山寺所在的山下,在见到自家王妃的第一时间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昭康王对王妃的爱全海桐城都略知一二,加之以王妃宽仁待下就事论事,连带着王府的侍从们都全心全意将王妃当成与王爷一般重要的主子尽心侍奉着。

      江延锦披上千叶递来的薄披风,问着左右簇拥过来的侍从们:“昭康王可用了午膳了?”

      便有小厮笑着答道:“还没呢!殿下说了,要等着王妃殿下回府一起用!”

      江延锦被他的话惹得笑出了声,她与千叶打趣着:“这孩子真会说话呀。”

      周遭的侍从们也都善意地笑了,江延锦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登上马车,她不禁掀开帘子再望了一眼山上矗立着的寺庙,还是收回了目光。

      山下的这一遭热闹把她身上残存的哀意冲散了个干净,待江延锦回到昭康王府中再次见到顾登楼时,她的面上已看不出方才哭过的痕迹。

      顾登楼恍然未觉江延锦面上僵硬的神色,他自然地给对方递了一双筷子:“就等着阿锦回来呢。”

      江延锦坐到他身旁,二人屏退了周围侍奉的侍从们,只陪着对方用膳。

      许是二人心中都有事情压着,这一膳间彼此无话,直到侍从们将桌案收拾干净后,顾登楼才抬眸对上了江延锦关切的目光。

      “关于兰家的事,”顾登楼先前被牵扯进了兰四郎舞弊案中,“陛下最终决定让我将功补过,整理先帝时期民间散落的文集。”

      江延锦也松了口气。她虽知道顾登易绝不是无缘无故将人拖下水的主,但等待消息的这些时日还是很难熬的。

      她也笑着说道:“今日我前去清山寺,在半路也碰到了一位贵人。登楼应该已经从侍从那里听说了吧?”

      顾登楼并没有在她身边安插眼线,所以他着实不晓:“我并未听说过,我只知道阿锦今日要去寺庙。”

      江延锦微微一愣,继而笑得更自然了些:“那我说给你听,我碰见了皇后殿下。”

      “小公主的封号刚敲定,皇后殿下应准备着仪式才是……”顾登楼垂眸沉思着。

      江延锦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对方微蹙的眉心:“为了兰家呗,人之常情。”

      二人心照不宣,兰家已经倒了,顾登易又给昭康王安排了“将功补过”的机会,江延锦的身份也在众人面前过了明面,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牵绊二人的了。

      江延锦并未将自己心中的这一点感悟当场说出口,她同顾登楼如以往一般,午后的时间用于处理各自的事务。

      平兰的长宁公主终于写完了将要去给平兰皇帝君木椋的信笺,她托平兰随嫁的侍卫前去送信,自己则是无所事事地撑着下颌远眺窗外的景色。

      亭韶夏季的夜晚来得很迟,迟到顾登楼已经将还在发呆的妻子拥入怀中。

      “阿锦在看什么?竟如此入神。”

      江延锦用手挠了挠对方的下颌,轻叹一句:“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罢了。先前有联姻之事牵扯心神,后面又在书院,回到海桐城也不安生。可如今解决了一切麻烦,却不知道今后要做什么是好。”

      “现在风声未平,想必登楼短时间内也不好去整理文集,淳儿外放出京,宫中又无需我们插手……久违的闲暇。”

      顾登楼将下颌搭在江延锦的肩窝,他听罢也感触良多:“是啊。”

      “骤然失了前面悬着的心弦,竟也不知道如何玩乐度日了。”

      他说到此处似是想起了什么,坐直身体从袖袋中摸出一封信笺递到江延锦眼前。

      迎着对方疑惑的目光,他含笑将信纸展开:“说到悬着心,阿锦可以看看这封信。”

      江延锦大致扫过一遍,不过是封拙劣的挑拨信罢了,信中很是义愤填膺地替顾登楼为背锅而恼怒,最后图穷匕见地拉拢他。

      就着顾登楼的手看完整封不入流的信,江延锦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顾登楼却好像觉得这事很有意思一样,眸光熠熠地跟她说笑:“阿锦且瞧。我这个闲人已经闲到把这种信都拿出来逗趣的程度了,可见这些日子着实是无聊至极。”

      江延锦扶额:“登楼胜在很有自知之明。”

      有句老话讲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被顾登楼这么一闹,江延锦索性与他依偎在一处,也挑拣了些小打小闹的趣事和他说笑。说是说笑,倒不如说是二人看着对方犯傻的模样乐得开怀。

      江延锦坐在床铺边,她顺手抄起妆奁旁放置的那支木棉花状簪子,用不容退让的表情“逼问”着对方:“对了,这支簪子是你悄悄放到我桌上的吧?”

      顾登楼的神情有一瞬不自然:“怎么了?……不喜欢?”

      方才还板着脸的人复又展露出一个笑容:“怎么可能不喜欢。”

      江延锦哼着平兰的小调把自己微乱的发髻拆了,再在顾登楼的协助下,用这支木簪将青丝尽数挽起。

      二人的距离骤然拉近,江延锦抬眸望向他半眯的墨瞳:“当年我那一句‘喜欢木棉花’,殿下到底记了多少年啊?”

      顾登楼被戳穿了心思,尽管早就与她互通过心意,但他的耳尖还是微微泛红。

      他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当年阿锦说不喜欢海桐花,故而这支木簪是……想要补送给你的礼物。”

      “原来如此,”江延锦抬手轻轻触碰着精雕细刻过的簪头,“登楼怎么不早说呀。”

      她瞧着对方害羞的模样,恶从胆边生,继续拉进了和对方的距离,谈吐间的气息都能撩动顾登楼的心弦。

      “若是我粗心大意些没发现,登楼岂不是这辈子都要瞒着我了?”

      顾登楼捕捉到了“这辈子”这个词,他的心头一动,语气也染上了点点笑意:“阿锦这么说……便是这辈子都要同我在一起么?”

      江延锦抬眸笑着:“任何事情都不能用‘这辈子’或者‘永远’来下定论,尤其是承诺。”

      她见顾登楼刚露出委屈的模样,立马安慰道:“方才那是从真实角度出发的话!”

      “从符合心意的角度出发的话,那还用我说?我的心意……登楼不是早就知晓了?”

      顾登楼将对方揽进怀中,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他惯常不会做这些太过表露情绪的动作,但今日他为江延锦再一次破例了。

      “我也不是不知道,永远实在是太远了,到那时候谁也说不清。再说了,若是我先阿锦一步离世,我们也不算一辈子在一起啊。”

      江延锦连忙用自己的唇齿封住了对方的话,她不想再听到这般不祥的话语。

      一吻毕,顾登楼也收拾好了情绪,他俯身褪去对方的鞋袜,将她臂弯处搭着的外袍也一并收走。

      待二人折腾一番终究还是叫了水之后,顾登楼同江延锦又好生洗漱了一遍,在江延锦幽怨的眼神中,顾登楼无奈替她掖好被角,哄她睡觉的语气温柔得好似能掐出水来。

      “好了,睡吧。”

      他的声音也愈发轻微,好似随着夜星一同飘散在空中:“……我们的来日,还方长着呢。”

      江延锦阖眸迎接清梦的前一刻,便听到了爱人这般的喃喃。

      她的唇角无意勾起一个轻笑,她在心中暗暗想着,来日方长,是了,来日方长呢。

      我们即将共同走过的来日,自然还方长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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