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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章第五十六 ...

  •   为着兰四公子秋闱舞弊之事,毫不夸张的说,一时之间海桐城中的人就连走路都多出十二分的小心来,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

      天子震怒,兰家下属的门客们更是作鸟兽散,传言兰夫人日日以泪洗面,承恩公本人则是因为忧思过甚出宫时踩空摔下了楼梯,至今离不了床榻。

      兰晟一倒,兰家剩下的公子们自然如没头的苍蝇一般乱转,兰四郎君早在秋闱时就被顾登易关进大狱中,至今兰家都没能见上他一面。

      近日朝堂陆陆续续有人上谏揭露兰家小辈鱼肉百姓的证据,随着一件件一桩桩抵赖不得的罪证呈上天子的御书房,兰家的几个郎君这些日子拼了命地在海桐城勋贵中运作,却没人敢替他们作保。

      明眼人都知道,兰家完了。

      陈家的二公子同样是今年秋闱的进士,他自从得知由兰四郎君舞弊从而牵扯出这么多事之后,就不免忧心,整日整日地打听着兰家的消息。

      原因无他,陈二公子的妻子正是承恩公府兰氏出身。很难想象,前一阵子二人还因为兰家的荫蔽得蒙中宫赐婚,一时之间在海桐城风头无二呢。

      兰望峥看着丈夫明显害怕的模样,主动握住对方冰冷的双手:“夫君无需忧心。我早与承恩公府划清了关系,没事的,我们一定都会没事的。”

      陈二郎定了定心神,他有些后怕地回握对方的手:“话虽如此,但是承恩公那边明显是不成了,我害怕他们死也要攀咬到你身上。还有中宫与太子殿下,兰家若是倒了,这可如何是好?”

      兰望峥反倒比陈二郎更有魄力,她看着文采斐然却对勋贵勾心斗角一窍不通的丈夫,轻声给他解释着:“我当日是越过整个兰家求来的赐婚懿旨。不论是昭康王妃还是皇后殿下,她们都不与兰家站在一处,并且她们刚好赶在事发前催促我成婚。”

      她靠得与对方更近,声音也更轻:“换言之,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经过……的默许。”

      兰望峥小心地指了指天。

      陈二郎恍然大悟,他明显卸了气力,由衷感叹着:“我能娶到阿峥为妻,确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啊。”

      兰望峥脸颊泛上红色,她羞恼着打了一下对方的手背:“夫君真会说话。”

      “反正,”她早就想通了其中关窍,“夫君就如照常一般做事便好,一切与兰家相关的事都不要插手,会没事的。”

      陈二郎一想,倒也确是这个道理。陈家不过寒门出身,与兰家本就没什么来往,兰四郎舞弊要问责旁人也牵扯不到他身上。

      不过,陈二郎的心中还是有两点担忧,一是中宫与太子何去何从,二是无缘无故被撤职勒令回府思过的昭康王。

      与此同时,昭康王府。

      虽说最近海桐城的各个府邸都心照不宣地闭门谢客,但昭康王府与它们还是不同的。毕竟,这可是陛下亲自要求如此的。

      顾登楼才上了不到半年的值,国子监的博士都未曾挨个认过名字,转眼又被裁撤了职务。

      他谨遵皇兄的旨意在昭康王府中反思,从一开始的思如乱麻,到现今无所事事了几天之后,顾登楼的思绪也逐渐清晰起来。

      江延锦从参加完兰望峥婚仪后便再没出现在海桐城众人眼前,她本在府中静静等待事情的发生,谁知她等来的是被夺了官职的顾登楼。

      她本还在写去往平兰的信笺,未曾想到一时之间竟又想起了顾登楼。江延锦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要把对方牢牢占据着自己脑海的身影摇出去似的。

      顾登楼前来时恰巧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快步上前用手托住对方的头,语气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好笑:“阿锦这是怎么了?”

      江延锦抬眸撞进他关切的目光中,自知这一封信怕是一时半会写不完了,索性将手中之笔搁置在旁,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椅子:“坐。”

      顾登楼乖巧地坐下,他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的来意:“听说兰四郎君受不过刑,招了。”

      这一句话倒是平地起惊雷似的,霎时间吸引了江延锦的注意。

      她片刻间便抓住了短短一句话中的重点:“兰四郎招了什么?以及‘听说’是听哪里说的?”

      顾登楼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陷入自己的思考当中:“或许,我需要‘闭门思过’也是因为此事。”

      江延锦有些疑惑,对方的这一句话没头没尾的,让她不知从何分析起。

      好在顾登楼很快就替她解释道:“兰家四郎君先前说自己是受人蛊惑才要在秋闱舞弊的,并且那人给了他秋闱的试题。兰四郎终究还是有点脑子,他与几个狐朋狗友一同看了那份题,也就是说,舞弊的不止他一人。”

      江延锦不禁皱眉:“情况如此,他断不可能贸然再拖其他人下水。不过,此事又与登楼有什么关联呢?”

      不等顾登楼回答,她便在电光回转间想通了这一节:“我明白了,秋闱试卷是在你看护之时流出的。至少明面上一定是这样。”

      顾登楼是秋闱考官之一,他也有负责看护试卷的工作。

      “虽然我真的没有,”顾登楼的语气甚至有些委屈,“但是……阿锦说的对。”

      江延锦失笑,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别人不说,我是知道登楼的。你断不可能将秋闱试题透露出去,想来只是,唔,你最好用了。”

      是谁能让昭康王心甘情愿为他遮掩真相呢?又是谁在设局时会把昭康王作为最小的代价呢?

      江延锦靠在顾登楼身上,她带着问询的目光,悄悄指了指天。

      顾登楼微微点头,继而用自己的手将对方的包裹住,他虎口处的伤疤依旧显眼。

      江延锦本来还觉得顾登楼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但是她的想法在脑中转了又转,突然觉得,他或许再也不会有机会在国子监中任职了。

      她猛地坐直身体,本还放松着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江延锦小心又小心地重新推断着自己方才的想法,却感到一阵阵徒然。

      顾登楼察觉到对方心情不对,随口问道:“阿锦,怎么了?”

      江延锦无法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他。

      她此时想起了很多事,她想起他与温博士相谈甚欢的模样,想起昭康王在诗歌宴时的活泼与难得任性,想起很早很早以前,早在二人从平兰南下时,顾登楼含笑说着“文之一事,本来就难以放弃”时的模样。

      江延锦心中酸涩,如果不是长宁公主,如果他没有与长宁公主联姻……

      “阿锦!”

      顾登楼眼看着对方的眼角微微发红,却不知究竟为何。他只能连忙把人揽入怀中,连面上一贯的温和笑容尽数碎裂都不曾注意到。

      他将江延锦打横抱起,径直走到床榻边坐下,就着这个姿势温声问道:“阿锦是想到了何事?”

      江延锦回神,她难为情地垂下眸子,强颜欢笑着假装风轻云淡:“没什么事,只是想到登楼今后或许再没机会去国子监任职了。我只是……有些替你伤心。”

      顾登楼一眼就看出她在说假话,但也不想贸然戳穿,只好顺着对方的话继续往下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是亭韶的亲王,就算了没了官职,我想参加什么诗会组织什么宴会难道还要畏首畏尾不成?阿锦多虑了,实在不必为了此事担忧。”

      江延锦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她看着对方全然信任的目光,或许是蜷缩在他怀中的动作让她感受不到二人之间的距离,她竟大胆地将自己心底的担忧问出口了。

      “顾登楼。”她的声音很轻,同样也很平淡,“你后悔过么?娶我。”

      顾登楼一愣,而后环在她身上的手不禁收紧了:“从未。”

      江延锦心中曾想过许多有的没的,但她终究还是碍于脸面将话都咽了回去。能够问出方才的那个问题已然是她的极限。

      顾登楼却与她心有灵犀:“我说的是心里话。我先前同你说,在发觉你的所有身份之后,我那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之前对谁都没有过这般感觉。”

      “这辈子一定就是你了。真的。”

      “再说了,”他的语气高扬了许多,“若不是阿锦长宁公主的身份,想必我早就不知道被皇兄扔去哪个地方当郡王了。”

      江延锦似是被他欢欣的语气感染,不禁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先前潜意识中思虑的那些问题,那些如果他娶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比现在的场面更好的问题,那些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拖累他的问题,都在二人的彼此依偎中尽数消弭。

      江延锦这时才意识到二人之间近得有些危险的距离,她从对方怀中跳出来,整理着自己外袍的褶皱:“好啦。方才是我钻牛角尖了,这样不好。”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的话,”她又重新拾回了理智,“登楼可得小心兰家的反咬。”

      兰家大厦将倾,他们无法奈何高处的天子,却有可能不管不顾地将其他人全数拖下水。

      “我知道了。”

      顾登楼认真应下,他的眸中尽是身前之人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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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章第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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