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雪赋》赵二月

101、第 101 章

　　冷。

　　小狐狸感觉很冷。

　　最初只是冷，很快就有窒息的感觉。它四肢在一个保护罩里划动，不知过了多久，它渐渐没了力气。

　　它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到越来越冷。

　　在听见一声兽鸣时，它感觉它到了那个人说的地方。

　　它爬上了岸，脚一踏岸便结冰。它动不了，半截身子在水里，不知为何水开始结冰，这让它动弹不得，姿势又十分难受。

　　它很疼，而下一刻它被人踢进了湖里。结冰的湖面被它身子砸出一个洞，它掉进洞里又陷入窒息。

　　它不想死，挣扎着爬上岸，刚要喘息又被踢进湖里。

　　求生欲让它再次爬上来，上岸后它大口喘着气，然而吸进鼻子里的尽是冷气，那冷气跑进身体里好像使身体结了冰。

　　“你在做什么？”看到顼寰准备踢地上的狐狸，司旻好奇地问。

　　“碍事。”

　　低沉的声音，严肃冷漠。

　　司旻蹲在狐狸身边仔细看了看道：“天海间隙出现了裂痕，最近我也会看到山下的其他东西跑上来，扔回去就好了，不要这么暴力。”

　　顼寰伸手将狐狸吸到手中，白玉般的眸子盯着那狐狸。

　　狐狸忽然抱住了顼寰的手。

　　顼寰的手很冷，狐狸的肚子很软。

　　“这是狐狸，看样子还是个幼崽。”说着，司旻发觉那狐狸很不对劲。它没有眼睛，也无法发出声音。

　　“这……”司旻顺手给狐狸治疗了下，刚治好眼睛，准备让狐狸拥有声音时，狐狸身体的一股力量阻挡了司旻的治疗。

　　狐狸睁开了眼，蓝绿色的眸子和顼寰对视。

　　沉默良久，顼寰道：“该来的迟早要来。”

　　顼寰放下了狐狸，转身化风而去。

　　“你的意思是……”司旻停在原地思考顼寰的话。

　　那风已经远了，追问也得不到回答。

　　司旻蹲下来摸小狐狸的头低声问它：“你是他来之前给我们的考验吗？这么小，真可怜。”

　　小狐狸听不懂，获得视力的它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它看到面前这个男人身后是一片花海，那些花很高很茂盛。明明这里满是冰雪，花却如此茂盛，它的小脑袋里充满疑惑。而它身后是一个湖。那湖不像湖，像浮在天空上的海。

　　在它好奇时，司旻抓起它的后颈站起。它有点害怕的扑腾，但抓自己的男人似乎并无恶意。

　　“那就等他来吧。”司旻抓着它去往长生殿，“他来之前，你先在这里住着。”

　　狐狸听不懂，想着这人是个好人，就老老实实地被他带走。

　　一路上狐狸看到了许多令它震惊的东西，它看到大鱼长着翅膀在天上飞，还看到水从地面流到天空。各种奇异的生物在它眼前出现，有些动物还凑到它面前使劲嗅它的味道。

　　从一片开着白花的树林里走出时，它看到了一座藏在雾气中的宫殿。男人放下了自己，它落在地上感觉到了自由，但又不知何去何从。

　　它已经被治好了，已经拥有光明，但接下来要做什么，它不知道。没人跟它讲过以后，它有些难过。

　　它想那个送自己到这的男人了。

　　它抽泣时，听到身后有躁动声。它立刻转过身，却被突然出现的怪物吓了一跳。

　　那黑色怪物身上的毛很长，眼睛是蓝色的。那双眼睛比自己的身子都大，它很害怕这怪物会吃了自己，小心翼翼地往一旁挪动身子。

　　它在一片阴影下低着头不敢动，待感觉到阴影散去，它抬头发现那个怪物不见了。

　　“喵~”

　　一声喵叫让狐狸发现那个怪物还在，只不过怪物身体缩小了。怪物表现的很亲昵，这让狐狸放下了戒心。

　　怪物带它去那个宫殿里玩，它起初很害羞，玩了不久便放得开了点。正拽住花树荡秋千时，雾气升起，一阵寒气扑在它身上。它从花树上下来，而怪物跑向了雾气升起的方向。它也跟了过去，才跑到那处，就看到了那个人。

　　是湖边的那个人。

　　白衣，白玉般的眸子，冷白的皮肤。这人有四条眉毛，两长两短。浅金的长卷发，头上戴了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东西。

　　在那个男人送自己过来前，男人给它灌输了很多知识。

　　可它望着面前的这个人，怎么也分辨不出这个人的性别。

　　它看到怪物跑到了这人的怀里，这个人抚摸着怪物，那怪物很温顺的样子。

　　这人望了自己一眼就消失了。

　　消失了……

　　它站在宫殿里不知所措。

　　有人过来抱走了自己，那个人让自己吃了许多味道很怪的东西。它不想吃，可是那人不知做了什么，自己竟张嘴吃下了。

　　“主人，这位是谁啊。”青溪问锦初。

　　锦初摇头道：“不清楚，神尊大人托我照顾它，我听说它好像是山下的狐狸。”

　　“凡胎？留在这里？”

　　“是的。”

　　“奇怪。”青溪不明白为何神尊大人要这样做，不过这冷清的创界山能添些新伙伴倒也不错。

　　想到这幅模样相处起来不太方便，青溪问：“主人，这狐狸以后还化形吗？”

　　锦初再往狐狸嘴里塞一口药，回答：“当然，但是首先要让这狐狸改变一下身体的力量。”

　　“这应该不难，不过神尊大人答应吗？”

　　锦初拍拍狐狸的身子点头道：“既然托我照顾，肯定是想让我使它活在创界山的能力。”

　　她加大了药力，这让狐狸晕了过去。

　　“凡胎活在创界山可不容易啊，我可要让你强大一点。”锦初拍拍手，往狐狸身上施了许多力。

　　狐狸再醒来时，发觉自己又回到了那天的宫殿里。它伸展四肢，摇摇尾巴抖抖耳朵。身体轻盈了不少，看来那天喂自己吃东西的人是为它好。

　　它闭眼打了个哈欠，正要从宫殿里出来时，那个雌雄莫辩的声音叫住了它。

　　“过来。”

　　那个人对自己说。

　　它很听话地朝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一片雾消失后，它看见了那个人。

　　那人脸色阴冷正指着自己，那张脸上的四条眉毛异常怪异，冷白皮使那人看起来毫无生气。它有点害怕，便往后退了一步。但下一刻它就被那人指尖跃出的光击倒了。

　　“吾让你过来。”那人说。

　　狐狸连忙爬起，跌跌撞撞跑向那人。

　　它害怕。

　　它害怕自己会被这个人杀掉。

　　跑到那人身边后，以为那人要跟自己说什么，可那人只是盯着它看。盯了半晌，那人把手伸向了自己的额头。

　　它本能地往后躲，一抬头看见那人充满杀气的双眼，便老老实实抬起头。

　　那根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它额头时，一股灼热感让它睁大眼睛盯着那人的双眼。

　　白玉般眸子，没有瞳孔，那双眼长在那张脸上，像是死尸一般。它甚至觉得那不是眼睛，只是两个窟窿。它越看越怕，同时额间的灼热让它痛起来。指尖传来的力量让它承受不住，砰的一声，它被弹到地上。

　　它捂着额头在地上打滚，额心太痛，它不由得流出眼泪来。擦眼泪时，它才发现，自己的爪子竟然变成了手。

　　手？

　　他坐起来看着变成双手的爪子，再看看自己的腿摸摸自己的脸。

　　这……

　　他吃惊地望着那个浅金色头发的人，那人飘过来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道：“乖点儿，不然……”

　　那人挑了下右眉，勾了勾嘴角。

　　那人站起，飘到宫殿外面。他跌跌撞撞跟了上去，看到那人站在树下。他刚有双腿，还不是很习惯走路，跑过去也是用双手加双脚。到了那人身边，他蹲着抬头看那人。

　　那人看着雪和花海，说：“故人不归，草木深深，你的名字，深深。”

　　深深，深深。

　　这是他的名字。

　　他得到这个名字后点点头，但他还是不懂这个人到底想对自己做什么。

　　如果他猜的不错，这个人就是这个地方的主人。自己跑到这里，被嫌弃被讨厌也不奇怪。不过大家都是很善良的人，那个男人救了自己，一个女人给自己疗了伤，还有这个主人，给了自己名字。

　　好像，这个主人有让自己好好生活在这里的意思。

　　他想问又不敢问。

　　低着头爬到那人面前，发现自己无法表达，只好又垂头丧气地蹲坐着。

　　那人突然蹲下来和他对视，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蹲下身子，腿一抖便坐在了地上。

　　“留在这，就要乖乖的。”那人拽着他的长长的乱七八糟的白发，慢慢靠近他的耳朵，“听话，否则，杀了你。”

　　倏忽间，白雾淡了。

　　树下只剩他自己。

　　听话，乖点儿。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他一定会好好珍惜。

　　他站起，白发垂直腰间，雪成花雨停在半空，奇异的兽在冰山上鸣叫，带着翅膀的鱼飞过他头顶。

　　他会听话，并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