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雪赋》赵二月

102、第 102 章

　　深深，深深。

　　他听见很多人这样叫自己。

　　“顼寰给你起了这名字啊，还不错。”那天救他的人摸着自己的头说，“我叫司旻，既然顼寰允许你在这住着，那就好好住着。不过你要住哪里呢？”

　　司旻认真思考，随后笑着说：“也没什么空余的地方，你暂且和玄靛挤着吧！”

　　玄靛？玄靛是谁？

　　那个叫司旻的男人带自己去见玄靛时，他才知道是那天那个怪物。可是这个怪物好像是属于那个人的。

　　这样说的话，自己要和那个人住在一起？

　　深深有点害怕。

　　他的害怕源自那个人对自己的态度。

　　玄靛看见他很开心，它嗅到了深深身上熟悉的味道，知道这是那天的狐狸。

　　“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许打打闹闹惹顼寰不高兴。”司旻揉着深深的头嘱咐，“想要打打闹闹，就去其他地方，过些日子夏幽他们回来，你们就去找他们闹去。”

　　一听夏幽的名字，玄靛呲着牙炸起毛。

　　深深吓得蹲下躲在司旻身后，司旻把他拎起安抚他：“深深不用怕，玄靛就这样。夏幽是个乖孩子，你若找他去玩，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他不知道什么是乖孩子。

　　如果说和变成大怪物的玄靛打了大半天的架就是乖孩子的话，那自己一定不是乖孩子。

　　那个长的很漂亮的男人一见玄靛就开始和玄靛打起来。好多人劝，却劝不动。

　　他怕玄靛受伤，鼓起勇气去追他们，却被强烈的气波弹开。他落在一个人怀里，抬头看，是那个人。

　　这个人，叫顼寰。

　　来到这里这么久，他始终不明白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他只知道这些人都很厉害的样子。可是，他虽为人形，脑子里依旧是一个动物的思想。他是一只愚蠢的低级动物，一个白痴的狐狸。

　　顼寰，这个人的名字是顼寰。

　　顼寰是谁？是造物主。可是，造物主又是什么？他根本不懂。就像那个在他来之前那个男人灌输给他那么多知识，他还是什么都不清楚。

　　他的脑子只能装下一点点东西。

　　他连面前这个叫顼寰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他只用自己的思想去理解一些事，这个叫顼寰的人是这里的主人，也是他的主人。在他的意识里，主人，就是主宰生命的人。他的命在这个顼寰的手里，他要顺从、听话、懂事。

　　他离开那个怀抱，跪下，抬头等那个人的原谅。

　　自从慢慢理解一点点这些很难懂的事，他不再害怕这个人。他把这个人当作自己的主人，他只是一只渺小的狐狸，生命掌握在这个人手里。但只要他听话，这个人不会害了自己。

　　他见过玄靛在这个人怀里的样子，乖巧的玄靛会被这个人温柔地抚摸。他也想要这个人温柔地抚摸。

　　他会幻想，幻想这个人对自己笑一次，温柔摸着自己的头说“真乖”。但他没有被抚摸过，这个人只会温柔地抚摸别人，比如玄靛，比如绿云间里那个角上长满鲜花的鹿，比如雍错湖里那条褐色的蛇。还有很多很多，他看到这个人眼里少有的温柔，他就很渴望这个人也那样待自己。

　　“站起来。”

　　深深听到顼寰这样说，连忙站起。刚跪下又突然站起让他头晕目眩，脚下不稳，他又一头撞进顼寰怀里。

　　下意识地，他抱住了顼寰的腰。他抬头望向顼寰，很意外，他和这个人对视了。

　　他连忙撒手站到一旁，耷拉着耳朵乖乖等那人给自己惩罚。

　　“不省心。”顼寰看了他一眼说。

　　他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那两个还在打架的家伙说的。他只知道顼寰阻止了那两个家伙，并且狠狠惩罚了他俩。

　　玄靛被罚不准走出宫殿，而夏幽被罚给绿云间种花。

　　深深觉得玄靛很可怜，便也留在宫里陪着玄靛玩。但顼寰好像不太想让他留在宫殿里。

　　他不能离开宫殿，玄靛会很孤单。

　　他抱着顼寰不撒手，而顼寰冷冷的声音传来：“你胆子不小。”

　　他不知道胆子不小指的哪里，只好呆呆地抬头看着她。

　　“求人就要抱着别人？”

　　听到这里，深深立刻跪下扯着顼寰的衣服。一边扯衣服，一边用头蹭顼寰。

　　顼寰把他推开，飘落到一旁。

　　“你不能言语，但可以找办法和别人交流。”

　　深深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他也觉得交流这件事他根本不需要。

　　他是一只狐狸。狐狸本就不能和这些人交流。

　　哪怕化成人形，他也终究是一只动物。

　　他想告诉顼寰这些话，不过，他无法说出这些。这让他意识到，他的确需要找办法学会交流。

　　他找到了手语这个交流的方式，而这里的人似乎很全能，他们能从他学会的手语里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去跟顼寰交流时，顼寰也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很高兴，他找到交流的办法了。他想得到夸奖，得到顼寰的夸奖。

　　“主人，你可以夸夸我吗？”

　　他用手语说。

　　顼寰冷眼看他，道：“吾不是你的主人。”

　　深深皱着眉道：“你明明就是。”

　　顼寰没说话。

　　深深蹲到顼寰面前，晃着尾巴歪着头等她夸奖。

　　“你已是人形，何故如此？”

　　“可我依旧是狐狸。”

　　“你该做一个人该做的事。”

　　说完，顼寰转过身。深深连忙小跑到顼寰面前弯腰低着头。

　　“为何如此？”

　　深深抬头笑着用手语说：“我想让主人您夸夸我，摸摸头。”

　　顼寰皱着眉，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奇怪要求？

　　许是察觉到顼寰的不适，深深立刻化为狐狸跳到顼寰手里。他抬头，睁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顼寰。

　　他想要那个抚摸，想要主人的夸奖，想要主人的温柔。

　　当冰冷的掌心落下时，深深知道自己如愿了。

　　他被那只手抚摸着头。不温柔，不温暖，但他很喜欢。

　　他很高兴得到了夸奖，但他不高兴为什么玄靛突然不理自己了。玄靛还把他赶了出去，顼寰不在，他又不敢惹玄靛，只好垂头丧气地四处走走。

　　但好在大家都很好，把他接到自己家里住着。

　　“弭晟你太贪心了！深深该到我家了！”长氤叉腰不满道。

　　弭晟拉着深深出来不耐烦道：“给你给你！小气吧啦的，多住一天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怎么就是小气了！余蝉上次多吃的鲲怪到我家山亦身上了，这事我还没帮山亦讨回来呢！”

　　“多吃少吃都不一样被罚了吗！你家山亦少吃一口还不是吃了？能怪余蝉吗？”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山亦才不是贪吃鬼！”

　　“呵呵，余蝉就是了？你给我再说一句，我家余蝉怎么就是贪吃鬼了！你看山亦那体型能和余蝉比吗！？”

　　“啊啊啊！弭晟你有本事再说一句！”

　　说着，两个人打了起来。

　　深深想去劝，却被吓得蹲到一旁。这两人打起来太可怕了，比夏幽和玄靛打起来还可怕。

　　山亦，余蝉，这两个大型动物和自己一样也可以化为人形。面前的两人是神君，山亦和余蝉是他们的神宠。不止他们，夏幽的神宠是孟极，锦初的是青溪。

　　这些神宠们好像很调皮，他们会偷吃湖里的未成型的鲲，被发现后会被惩罚。深深不知道那些鲲有什么好吃的，他只知道被发现偷吃后会被司旻骂。

　　可他们总是偷吃。

　　他们会在某些时间聚在一起，化成动物型跳到湖里捉鲲。被发现后会装可怜求原谅，但司旻不吃这套，该惩罚的都惩罚了。

　　“深深别学他们。”司旻跟自己嘱咐。

　　他当然不跟他们学，他可不敢吃那些鲲。想到那些鲲长大会长出翅膀飞在头顶他就害怕。

　　两人打架打的很凶猛，最终深深没有跟着长氤走。他被顼寰带走了。

　　他一路上都在笑。

　　顼寰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深深察觉到顼寰的目光，于是挡在顼寰面前问：“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在笑什么？”

　　顼寰低头看他，沉默着。

　　深深捧着自己的脸又笑了起来。

　　顼寰皱眉，而这时面前这个狐狸用手语说：“因为我见到你就很快乐，只要看见你就十分快乐，无与伦比的快乐。”

　　顼寰懂了，这狐狸是个傻子。

　　傻子狐狸跟着顼寰回到了宫殿，玄靛依旧不理狐狸，甚至趁顼寰不注意打了狐狸。

　　狐狸流着眼泪捂着头，他在想，也许自己该变得强大一点。

　　但他没有什么办法，他只会照着书摆出一些动作。

　　在他勤学苦练时，顼寰递给他一根树枝。他很迷茫，接到树枝后就坐在地上发呆。发呆的时候，那根树枝变成了一根笛子。他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乐杀。

　　他找来谱子练习，吹了许多动听的曲子，然而没有任何攻击力。直到夏幽握着那把笛子，手一斜，那把笛子变成了剑，深深边鼓掌边在心里说自己蠢。

　　“小狐狸，你吃了那么多药，早就有了很强的力量。”夏幽蹲着跟坐在地上的深深说，“你可以学着操控这些力量，如果你不会，我可以教你。不过，你得帮我一件事。”

　　夏幽附在深深耳边说话，说完，深深皱着眉看着夏幽。

　　夏幽请求他：“小狐狸，拜托拜托。”

　　深深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很为难，然后哭了。

　　夏幽说要他帮忙狠狠教训玄靛，他不想这样。他想变强只是因为感觉自己太笨了，不是为了欺负别人。

　　“哎呀呀呀呀干嘛呀！好好好，我不强求你，你别哭了。”夏幽被深深吓得不知所措，“不让你帮我了，我教你我教你。”

　　夏幽说着，突然站起行礼。深深擦擦眼泪，转头一看，是顼寰。

　　顼寰拿过他手里的剑，低头俯视他：“吾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