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燕倾

6、黑色

　　林延也有脾气和自尊。余常出去了，他没有追，转头向反方向走去，找另一个朋友喝酒。

　　朋友有的是，不差余常这一个，更何况余常很过分，惦记他身子。

　　林延撸着猫，醉醺醺地和它说话：“还是你对我好。”

　　朋友任冉惊讶地说：“你是不是忘了？上个月它把墨水打翻在你原稿上了！”

　　林延一头埋进长毛里，一醉方休。

　　过去林延遇到一些恶评和数据上的不如意，总来找任冉喝一顿，喝完就又支棱起来疯狂画画，但任冉从来没想过，这次林延找他会是为了感情问题。

　　同为大龄单身狗，谁又能比谁强一头，任冉对此也是一头雾水，只是打听了半天也没撬开这醉鬼的嘴，不知道到底是谁让他牵肠挂肚的。

　　任冉是兼职画画的通勤族，第二天还要上班，不想收留醉鬼，就照例给余常打了电话：“你能过来接他吗？”

　　余常罕见地拒绝了他的请求，还问：“谁是林延？我认识吗？”

　　任冉：“……你也喝醉了？”

　　任冉刚打完电话，灵光一闪，脑内有个大胆到离谱的想法。随后他被林延吓了一跳，只见林延从饭桌上撑起身体，丧着一张帅脸把等身高的兔子抱在怀里。

　　林延抱着从余常的宿舍拖来的大兔子，和任冉说再见，步履蹒跚地走了。

　　任冉：！！！

　　他的反射弧怎么那么长，那可是他陪林延挑给余常的礼物啊！

　　两位优质股居然内部消化，情场上的竞争对手瞬间-2，任冉开心到转圈。

　　不同于任冉简单的快乐，林延坐在家里的地板上，抱着兔子，嘴里哼着破碎的摇篮曲。

　　他的房子是租来的，没有了余常的收拾，渐渐变乱，堪称大垃圾桶，房东来了都得骂他两句。

　　余常让他把兔子公仔扔了，林延完全按照余常的指示，扔进了自己家里。

　　他哼完歌，把兔子放在床头，还往兔子怀里塞了盒剩一半的胃药。

　　林延斜着一双醉眼看兔子。

　　片刻后，他受不了家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出声问：“为什么我们不能再做朋友？”

　　“和你在一起我很放松，心里一直很舒服，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辈子在一起？”

　　“余常，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喜欢吗？你不好好说给我听，我真的不明白。”

　　林延凑过去，身体和兔子挨近。

　　“他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

　　楼下有几个小孩在尖叫，林延垂眼从窗户看去，看到他们你追我逃疯玩的样子，莫名有些嫉妒。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在这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睡着了。

　　再醒来头痛得很，宿醉让他猛磕了几片醒酒药，紧接着走到书房里画稿。画完后林延才发现，今天是周日，他本可以舒舒服服睡一天什么也不干。

　　提前把扫描件传到Laura的邮箱，林延决定补一觉。刚沾枕头，任冉给他发了个网页文章。

　　冉大头：K大的校园网推送，你看看底下说的是不是余常？

　　林延忍着卷土重来的头疼，眯着眼睛看，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昨天下午赵宇从教学楼16楼顶一跃而下，正好是他找余常谈心的时间，也难怪余常走得匆忙。

　　好在到四五楼的高度时掉到树上，最终让二楼的树杈挂住了，人没死成，还在抢救，保守估计落一残疾。

　　林延往下看，看到余常被停职，等待学校调查和最终处分意见。

　　网页开放讨论区，通常底下没几条评论，这篇却炸了锅。文章没说明前因后果，但三年来赵宇高调的出柜和求爱有不少人看在眼里，虽然校方已经尽力控制，把特别尖锐的留言删除，但剩下的一百条里有九十条都在骂余常没有心，玩腻了就甩，让官方有本事别删，删一条骂十条。

　　冉大头：余常心态挺好的，应该不会被骂崩溃吧？他也是，一直挺直的，什么时候弯的？你们不是还有一腿吗，这个冒出来的学生赵某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还有你昨天来找我喝酒，是不是被余常甩了？

　　林延：你闭嘴。

　　冉大头：我闭嘴没用，有本事你让底下骂人的闭嘴。

　　林延按了按太阳穴，给余常打了几个电话，一直占线。

　　他穿好衣服，去学校找人，在去的路上碰到了余常。

　　余常一身黑衣黑口罩黑帽子，裹得很严实，一点也不像入夏的装扮。

　　“赵宇怎么样？”

　　“刚去医院看了，已经转出ICU了。”

　　“好。你穿这么多也不怕中暑。”林延抓住余常的手腕，像往常一样说，“走吧，先去我家避避风头。”

　　余常挣了两下，没挣脱林延比jing用铐还严密的抓握，摆烂地被对方拖走。

　　到了林延家里，余常的表情从神游天外变成了目瞪口呆。

　　林延问：“怎么了？”

　　问完他看着脏乱的客厅和堆满锅碗瓢盆的洗手池，也觉得不好意思：“你找地方坐，我收拾一下。”

　　“不用了。”余常终于成功甩开林延的钳制，“我来吧。”

　　运动能分泌多巴胺，在林延家做家务同样可以。把地板擦得能反光之后，余常停下手，脸色也好多了，摁了摁掸完灰的沙发，躺了上去。

　　沙发是房东留下的，很小，但款式别致，林延也就没换。见余常睡得不舒服，一双长腿悬空叉在外面无处安放，林延试探地问：“要不你进我屋睡？”

　　余常被林延拉起来，跟林延走入卧室，半垂着眼，慢条斯理地脱完全部衣服，只剩条黑色的纯棉三角裤，他的大拇指已经伸进松紧带，正要往下脱，林延一个箭步冲上去，又把裤子给他穿上了。

　　余常打了个哈欠，没有反对林延的干扰，转而把衣服慢慢折好，叠成小豆腐块，放到床头柜上。

　　做完这一切，余常一把揪住兔耳朵，抱到怀里，团吧两下，一双结实有力的大腿盘到公仔身上，终于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坠入了深度睡眠中。

　　林延看他是累迷糊了，把这里当成了宿舍。他没多说什么，给余常掖好被角，静悄悄地把门带上，去沙发上午睡。

　　林延睡着后做了乱七八糟的梦。

　　他梦到赵宇四分五裂的身体，梦到余常被开除走投无路，也在16楼跳下，还梦到他以前抓住的几个早已淡忘的小偷的脸，被梦里的他画进漫画里。

　　梦里的容颜变来变去，林延几次要醒又被强烈的困倦压倒继续做片段式的噩梦，最后那些五官重合在一起，又变回余常，和他说：“咱俩掰了，你被我甩了！”

　　现实中的林延会心平气和地回答：“我们来分析一下，明明没有交往，是什么让你说出我被你甩了这种明显的谎言。”

　　弗洛伊德说梦是被人压抑的愿望的满足，梦里的林延激情输出：“你放屁！你甩我问过我了吗！谁让你弄在我送你的兔子上的！谁让你不要它的！你不要它为什么要轻薄它！我今天替天行道，替它讨回公道！要是不除你黑裤子，给你揉明白了，我直播倒立吃数位板！”

　　然后林延就被自己叫嚣的声音吵醒了。

　　林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