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妖报恩》暮停暮

43、番外一

　　岁琼从宴席中逃出时，已经喝的有些看不清路了。天帝当着所有长者的面将他立于人前捧上云端，看似是对出众后辈的赏识，实则是将所有虎视眈眈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疲于应对，烦不胜烦。
　　晃晃悠悠地想摸索回自己的宫殿，一边走一边想，若是天帝问起来，就说喝多了，不记得了。
　　一年一度的天界盛宴，所有人都在大殿上赔笑，一路上空空荡荡，岁琼更加肆意地闭上眼睛晃荡，也不怕撞到人，如此倒能赶走些心里的烦闷。
　　“你怎么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闯入岁琼的世界，他诧异地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只隐约辨认出身前是一个少年，还挺好看。
　　岁琼甩了甩脑袋勉强回归清醒，渐渐看清了那少年的模样，眉眼清秀灵动，殷红的嘴唇正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岁琼头疼欲裂，听也听不清，不耐地打断他：“别挡我道。”说着推了少年一把，酒劲未散没把握好手上的力道，少年被推得一个踉跄。
　　放在过去岁琼好赖面上要表现出点歉意，但他现在浑身上下没一处得劲，心里还烦躁的不行，懒得去考虑什么礼数风度，抬脚越过对方就准备离开。
　　可对方丝毫没有被他的态度吓住，当即拽住了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却又固执得不行。
　　“你受伤了。”
　　那人语气坚定，一瞬不瞬地盯着岁琼，面露担忧之色。
　　岁琼刚经历了一场仙魔大战，所有人都在歌颂他的凯旋，表面看上去，他也确实风光无限。只是不知自己掩饰完美的外表下，是如何被这个年纪轻轻的仙童看穿，他的心慌乱地跳了几下又恢复正常。
　　对方像感知到了什么，粲然一笑，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拉着愣神的岁琼躲在石桥后坐下，神神秘秘地说：“你放心，我可以治好你的。但是你要替我保密。”
　　“保密？”岁琼不解地反问。像对方这样的小仙，若当真帮了天界首屈一指的人物，不该奔走相告四处讨赏吗？
　　少年将手指搅在一起，小声道：“我是天界的一棵树灵，本不可以随意走动，实在是不忍心看你伤的这么重，才在你面前现身的。你可不能……不能……”
　　原来连仙童都不是，只是个受天界灵气恩泽的下等物种。
　　岁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面上依旧无甚表情，淡淡地问：“不能什么？”
　　“忘恩负义”这个词说出来太重，少年在这个气度不凡的神仙面前不敢放肆，或者说在天界的任何一个人面前他都是不能这样说话的。
　　想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句话说完：“你可不能害我啊。”
　　话一说出口，少年的双颊便泛起了薄红，岁琼嗤笑一声不做应答，引得对方更加局促。
　　少年两只手搅得更紧，便当他答应了，眼神也不敢往他那边看，瞧着前方自顾自地说：“刚才看你脸色很差，想你应该也没注意我说了什么，那我再说一遍好了。”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小嘴开始叭叭说个不停。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体内的器官已经坏得很严重了，不可以再喝那么多酒，也不可以过度地使用法力。你先坐好别动，我可以给你疗伤，你别害怕。”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是只有二人能听到的程度，清润温和的感觉让岁琼烦躁的心情稍有缓解，却依然不相信，区区一个树灵能有什么本事，天帝都没发现任何异样，他却扬言能够治好，当真可笑。
　　至此，岁琼肯定地认为，眼前这个人是另有所图。好在他看起来不讨厌，若是不过分的要求，听听也无妨。
　　岁琼依言静静地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眼底带着戏谑等着少年下一步动作。
　　不肖片刻，他的体内升腾起一股温热的气息，轻抚过五脏六腑，被酒精侵蚀过的地方酸胀感荡然无存。
　　岁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普普通通的少年，惊讶地说不出话。
　　对方满意地收回手，仰起下巴轻快地说：“现在有感觉好一点了吗？”
　　岁琼没有回答他，而是严肃地问：“你当真是个树灵？”什么树灵会有这本事。
　　少年瞬时收起了笑脸，唯唯诺诺道：“你该不会要告诉别人了吧？”
　　岁琼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少年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猜中了，这人要过河拆桥！啊不对，拆树！便慌慌张张说：“我都帮你疗伤了！你不能告诉别人！你，你的伤还没好呢，还需要治疗很多次才能痊愈，你把我的事说了出去，我，我就不能给你治伤了。”
　　越往后说越觉得委屈，甚至带了哭腔。
　　岁琼扶额无奈道：“你这样咋咋呼呼，不用我说出去，就先把别人招来了。”
　　少年立刻止住了呜咽声，一抽一抽道：“求你了，别告诉别人，否则我真的会被劈了当柴烧的。”
　　这般紧张怕别人知道他在天界乱逛，看来真的是树灵了，只是这树灵的能力让岁琼惊异不已。
　　“你是何种树灵？怎么会有这般本事？你老实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岁琼问。
　　“我是嫦娥仙子宫外的血桂树，这本事……生来就有。”少年规规矩矩回答，不敢有半点欺瞒。
　　岁琼表情放松了一些：“有名字吗？”
　　提到名字，少年来了精神，一双杏眼忽闪忽闪泛着光泽，脸上再次挂上天真烂漫的笑：“有！叫玉下！”
　　“玉下……”岁琼琢磨着这两个字。
　　“是！”叫玉下的少年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欢快地点头应道。
　　“是嫦娥仙子给你取的？”
　　玉下摇头：“是我自己取的，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哦，别人都没有这么叫过我。”实际上是月宫清冷，他又是个哪都不能去的树灵。根本没有机会向别人介绍他的名字，遑论让别人叫上一声了。
　　玉下说得一时兴起，身子跟着一晃一晃，两人挨坐得近，没注意自己的肩膀一下下蹭着身边人的肩膀，逼得对方不住挪动着身子。
　　幸好遇到个算是脾气好的，才容得了他这个小树灵这般放肆。
　　岁琼好不容易坐稳了身子，道：“怎么想到这个名字？”
　　玉下一字一句答：“玉颗珊珊下月轮。”
　　岁琼挑眉：“小树灵还读过书？”
　　“不是，是嫦娥仙子念给我听，我自己记下了。想着别人都有名字，若是以后我有了朋友也得有个名字才行，不然朋友都不知道怎么唤我，你看，这不就用上了吗。”
　　岁琼盯着少年如玉的面容看了片刻随即移开目光轻笑道：“倒是衬你。”
　　那一瞬间绽开的笑容让玉下看呆了，喃喃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笑容在脸上僵住，随即收了起来。岁琼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话会身目视前方：“今天谢谢你了，玉下。”
　　眼看时候不早了，宴席估摸着快要结束，自己还是赶紧回寝殿装醉吧。说完便准备离开时，衣袖再次被拽住。
　　岁琼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彻底没了脾气。转过身看着那个如玉的少年也不说话，默默等着对方开口。
　　玉下暗暗挪动脚底和那人拉开点距离松开了手：“你还没有完全好呢，你得告诉我你住哪，我隔天去给你治疗一次。”乌黑的眼珠像个紫葡萄一般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不敢直视对方带着愠气的目光。
　　岁琼闻言一怔：“你不知道我是谁？”
　　玉下歪头疑惑：“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吗？”
　　岁琼摆正了身子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疗伤？”
　　“因为你受伤了啊。”玉下答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听出岁琼的话中话。
　　这样坦然的回答倒让岁琼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手脚突然变得不自然。假意咳嗽一声指了指太阳落下的方向：“我住琼琳殿，来了叫人通报一声即可。”
　　玉下瞬间变了脸色，惊呼：“岁琼上仙？”他只听说过西边有一座堪比天帝寝宫的宫殿叫做琼琳，里面住着英俊神武的第一战神岁琼，没想到竟让他给碰上了……没想到战神竟然这样好看。
　　而此刻战神的眼神飘忽就是不看玉下，匆匆忙忙撂下一句：“什么上仙不上仙的，我还有事，先走了。”便消失在天街中。
　　自那天起，琼琳殿便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直到进了殿内，才敢直起身来大大方方寻找上仙。
　　“你最近没好好修炼吗？”玉下感受着岁琼的内力，觉得和上次来时相比没任何进步。
　　被说中了的岁琼目光一沉，故作严肃道：“你最近倒是越来越放肆了。”闭上眼睛生怕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被这机灵的树灵看去。
　　谁能想到，人人敬畏的岁琼上仙，下了战场转身就坠入了温柔乡，整日掰着指头算时辰，心里想的那人晚来一会儿，他就能生出无数个念想，恨不得跑到月宫去探个究竟，哪还有心思修炼。
　　玉下不在意他的态度，嘿嘿一笑：“别生气嘛，我这是担心你的身体。”
　　直到那人坐在自己身侧了，他才放下心来。何必大惊小怪，小树灵在天界只有自己这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