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妖报恩》暮停暮

4、第 4 章

　　“少爷......”
　　床上惊魂未定的玉下意识到自己刚才惊慌之下又叫错了称呼，这会还想着改正。
　　岁琼这才想起来还有个玉下，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显然是被吓着了。
　　岁琼屈尊上前给他拉好衣衫，嘴上毫不客气问：“酒醒了？”
　　“什么？”玉下哪里知道自己是醉酒。
　　岁琼懒得跟他解释，换了个说法：“毒解了？”
　　经刚才那么一吓，玉下头也不晕了眼也清晰了，应当是解了吧，他点点头，乖乖坐在床上看恩人给自己系衣带。
　　垂眸的瞬间，看到地上躺着的黑熊，他惊叫一声指着黑熊：“那是......那是刚才那个？”
　　岁琼嗤笑一声：“都是妖，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欺负了。”言语间尽管是调侃。
　　玉下委屈，撇撇嘴说：“我只是一棵小树。”
　　不仅是树，还是一颗小树。言下之意，哪里能跟又大又壮的黑熊怪比。
　　“好了。”给玉下整理好衣物，岁琼起身顺手把他拉起来：“得去干正事了。”
　　待岁琼站好，玉下才发现岁琼的衣带也散在一边，他一根手指钩过衣带，想要学岁琼刚才的样子帮他系上，嘴里嘟囔：“少爷也被大妖欺负了吗？怎么衣服也散开了。”
　　岁琼脸色有些尴尬，夺过玉下手中的衣带自己快速系好，干咳一声：“这是刚才为了救你太着急，打架弄散的。”
　　玉下听闻嘿嘿一笑：“谢谢你少爷，又救了我一次，我又要多报答你一次了。”
　　初入世的小树妖说人话还有些颠三倒四，但也能听懂意思，岁琼心中竟多了点期待，还能怎么多报答自己一次？
　　他抬手拍了下玉下的屁股：“行了，走吧，跟紧我，别丢了。”说完迈步跨出门去。
　　玉下捂住自己圆润的屁股，脸颊不禁有些发热。
　　和小树埋在土里的根茎一样，屁股这种部位是不能随便给人碰的，这点玉下还是知道的，不过碰那的人是恩人的话，玉下觉得他可以接受。
　　“玉下！跟上啊！”
　　想得出神，突然听到恩人唤自己名字，忙收了心思跟上去。
　　刚碰到岁琼的衣角，就被自己所见的景象惊呆了。
　　人还是那么多人，却个个一动不动神色诡异，目光皆投向和他站在一起的岁琼。
　　楼里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不知要他们生还是死，是众妖此刻心中唯一所叹的。
　　岁琼受众妖仰望天神风范尽显，挥袖解了他们的定身术缓缓开口：“哪只老妖怪能出来解释解释，你们为何会聚集在千里城？”
　　皆是面面相觑，没人敢先开这个口，岁琼很有耐心地一一扫视过那些妖，最终目光落在了老鸨身上，是一只千年道行的孔雀。
　　见是躲不过了，孔雀只好站出来道出实情。
　　他们原是曲苓地界的妖怪，那里地势险峻气候无常，没有人但很适合妖。他们在那里已经生存了上万年，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法则。
　　然三百年前一场仙魔大战捣毁了他们的栖息地，无奈才到凡人地界游荡。
　　“总要找个地方活下去吧。”孔雀最后说到，充斥着无尽的心酸与无奈，玉下听得几欲泪下，毕竟自己也是妖，若是灵山被毁了，他当真是无处可去。
　　但岁琼不吃这一套，目光如炬灼烧着在座的每一个妖：“你靠残害凡人活下去，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沉默的众妖开始大喊冤枉，七嘴八舌一个字也听不清，岁琼大喊一声：“够了！”瞬间安静下来。
　　岁琼环视一周，指向方才与自己在榻上缠绵的妖怪：“你说，你冤枉吗？”
　　那妖怪眉眼微颤，半晌自嘲般地笑了笑：“我不冤枉，他们都是冤枉的。这屋子里，没了曲苓庇佑，只有我需要靠吸□□元维持人形，其他妖和人一样，都是正儿八经讨生活罢了，大仙，你放了他们吧。”
　　这时有妖站出来为他鸣冤：“沐狸也只是出于无奈，他并无害人之心，相反，他一直为这件事自责。”
　　“所以你们就替他寻找猎物？这一屋子的妖，别说是在做生意。”岁琼冷声问。
　　此时寻桃楼老板兼老鸨孔雀出来说话：“我们真的是在做生意啊大仙。过去我们这也有人光顾，只是近些年越来越少了......但是妖怪们也有......那方面需求的呀，你看到的客人，真的就是我们的客人！”
　　越听越离谱，若真如他们所说，既属天下苍生，就没有滥杀的道理......
　　“你们且先在这结界中待着吧，待我上去禀明天帝再做处置。”
　　孔雀一听登时哀嚎起来：“我们妖在三界本就最不受待见，若是天帝知晓，我们怕是更无活路了。”
　　玉下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本就心惊胆战，一听那么多妖可能都会死，更是心头一紧，大着胆子抓住岁琼的手臂央求：“他们都不是坏妖，你就放了他们吧。”
　　岁琼瞧玉下严肃的样子颇为新奇，反问到：“那趴在你身上作乱的黑熊也是好妖了？”
　　说到这，玉下又想起方才惊恐又恶心的感觉，不自觉地皱起眉来一时说不出话。
　　“大仙你说话要讲道理啊！”给玉下安排房间的伙计跳出来：“不是您让那么安排的吗！”
　　众妖倒吸一口冷气，这妖怕是活不长了......
　　“少爷？”玉下不可置信地看向岁琼。
　　岁琼眼里确实充满杀气：“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伙计辩解到：“不是您说，他和您不一样，给他安排个不一样的吗？然后还给了那么多钱。”
　　岁琼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对话，胸腔一阵钝痛，看来这些妖，都不怎么聪明。
　　玉下还一直盯着他，眼里不知不觉蓄满泪水。
　　岁琼暂且没了心思责备那个笨妖，转身安慰起玉下，简简单单叙述一遍事情经过，还没开始为自己开脱呢，玉下就原谅了他。
　　“我就知道少爷不会害我的！”冲岁琼展开一个甜甜地笑。
　　这小妖还真是单纯。岁琼暗道。
　　即是单纯，却能轻易直击人心。
　　岁琼轻轻拍了拍玉下生嫩的脸道：“我布个法阵，你且在里面待着，待我禀报天帝后，再来接你。”
　　“为何还要去告天帝？不是都说了他们不是坏妖......”
　　“且不说他们的话几分真假，就算是真的，也得由天帝决定他们去留。”
　　“你告了天帝他们就会死啊！”刚哄好的小妖怪又闹起了脾气。
　　玉下情绪很是激动，豆大的泪水接连滑落：“他们既不害人，就让他们在这待着不好吗？都是地界的，凭什么妖怪生来就只能待在那一小块地方，人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还要把这偌大的土地称为人界，好不公平......”
　　“这天下本就这样......”
　　岁琼话说到一般，被玉下打断。
　　“想想我以后都只能待在灵山上哪都不能去，就很害怕，还不如当一棵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树算了，拼命修炼变成妖有什么好的。”
　　楼里上下响起一片叫好声，有些妖怪甚至听哭了。
　　一路走来，这是小妖怪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也是头一回让岁琼哑口无言。
　　为天帝行差原是没什么情面可讲，三界自有三界的规矩，妖怪占领了人界就是不可饶恕，没有道理的不可饶恕，但现在他有些心软了。
　　玉下的眼泪滴滴答答砸在地上，岁琼盯着他看了许久，周围的妖怪渐渐安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纷纷揣摩这神仙接下来该是怎样的震怒。
　　不肖片刻，岁琼出声打破这个僵局，抚了抚玉下的额头道：“别哭了。你且在法阵里待一夜，我......”
　　“还是要去告天帝吗？”语气里充满了失落。
　　岁琼叹气：“我去曲苓地界一趟，至少要探明他们所言虚实。”
　　玉下一喜：“不去告天帝了吗？”
　　“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
　　过去他一直秉持三界律法办事，从未思考过律法合理否，公平否，若真的因为冷冰冰的法则让一群无辜的生灵惨遭迫害，还是经他手，想来确实不妥。
　　“那我跟你一起去不行吗？”
　　玉下还是不放心，毕竟一路上恩人说过很多次要把自己送回灵山，万一是真的不想要他了，趁机把他给甩了可如何是好。
　　“我独自去，一夜就回来了，带着你不知道要走多久，你想让那些妖怪挤在这个小楼里困多久啊？”
　　玉下垂眸不语，岁琼看出他的为难。
　　施法在玉下身上下了个咒，抓起玉下的手，露出手背和自己的左手并在一起，二人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浅蓝色印记。
　　“这是传音法阵，不管我离你多远，我们都能听得见彼此。”
　　玉下惊奇地抱着自己的手背看了又看，一路上见了形形色色的新鲜事，又被岁琼嘲笑了很多次，此刻玉下也长了心眼。
　　他指着一楼大门道：“那你站那里去，我看看这咒术管不管用。”
　　岁琼点脚一跃轻巧地落在了玉下指定的位置。
　　玉下在楼上用气声说到：“少爷，听得到吗？”
　　岁琼也学他的语气回：“听得到，小妖怪。”
　　“哇！”玉下瞪圆了眼睛惊叹不已，趴在二楼围栏上冲底下的岁琼道：“那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你进法阵，里面安全。”
　　“他们都是好妖，不会伤害我的。”
　　“快进去，不许私自出来，不然我就把你送回灵山！”
　　这句话一下让玉下泄了气，没了方才的兴奋劲，蔫蔫地自己走进了法阵。
　　岁琼走后，一群妖轰然围在了玉下身边，为首的便是和岁琼片刻温情的沐狸。
　　“他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
　　“有吗？”恩人怎么可能听他的话啊，之前还因为踩小草的事责难他。
　　但是被这么多妖怪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玉下又变得飘飘然起来，在众妖面前开始得意炫耀：“大概是因为他喜欢我吧。”
　　玉下眼里的喜欢是他之于小草，守山人之于他的那种喜欢。
　　但这些经历过世事的老妖怪们可不这么认为了。
　　沐狸冷哼一声：“想多了吧你，他怎么可能喜欢一只妖。”
　　“真的，他还叫我小美人呢！”玉下据理力争。
　　沐狸笑得更开了：“他刚刚还在床上叫我美人呢，你才是个小美人，那是不是说明他更喜欢我？”
　　玉下登时红了眼：“你骗人！”
　　殊不知这些对话悉数通过传音法阵，进到了岁琼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