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妖报恩》暮停暮

2、第 2 章

　　“恩人回来了？”小树妖喃喃念到。
　　守了百年，寻了十年，等了七年......
　　眼下真的要见到他了，竟有些恍惚，还有些紧张。
　　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竟直直从瀑布上掉了下去，被一只河流化成的大手稳稳接住放在岸上。
　　“谢谢你啊瀑布！”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琼琳山已然将小树妖当成它自己的孩子一般，不再禁锢他的法力，还允许他与山上其他的精怪一起修炼。
　　比起在灵山，这里的日子倒显得更加肆意自在。
　　小树妖拉着守山人飞过大半个山头，落到结界之外。
　　守山人是琼琳山的一部分，可以随意穿行不受结界阻碍，但小树妖却被拦在了外面焦急地等待。
　　穿过那层屏障，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翠湖水榭，连廊环绕，寻到连廊尽头是三两间屋舍围座，整个园子隽秀雅致，便是岁琼上仙在人界的居所了。
　　守山人恭恭敬敬候在舍外唤道：“上仙可醒了？”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守山人面前。
　　一袭白衫仙气飘飘，凤眼薄唇含笑而立，轻吐一句：“何事？”
　　即使是重生历劫，他也依然是那个身份尊贵的上仙，守山人在他面前不过是受不知哪路神仙点化得开灵识的妖罢了。
　　守山人答：“界外有一孩子等了您许久，说要见您。”
　　刚下界就有人找上门来，岁琼觉得新鲜有趣，挑眉道：“正好该出去了，去见见吧。”
　　界外的小树妖已经忐忑地等了许久，说来奇怪，那么些年都等过来了，眼下就这么片刻时间，却煎熬难耐。
　　正低头扣自己的手指头胡思乱想，就听远处守山人唤了他一声：“小树。”
　　小树妖抬头，入眼便是那魂牵梦绕的身影，那百年前从天而降的仙人。
　　他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咧着嘴只会傻笑，一肚子豪言壮语此刻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待人走近，其身上的松木香气扰得小树妖一阵眩晕，愣是连呼吸都不会了。
　　“还是个小美人呢。”一个悦耳的声音打断小树妖的思绪。
　　“啊？”小树妖不可置信地说出见到恩人的第一个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见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岁琼愈发觉得有趣，耐心重复道：“说你是个小美人呢。小美人找我有什么事啊？”
　　小树妖有一瞬间的撕裂感，他的恩人竟是这样的吗？
　　管不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见到恩人，怎么能如此大不敬地在心中腹诽恩人。
　　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抛之脑后，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看向那张勾魂摄魄的脸开始自我介绍：“我是灵山上的小树妖，一百年前您救了我，我才能化身为人，我是来报恩的。”
　　岁琼故作沉思片刻：“是吗？我怎么一点映像都没有了？该不会是你为了见我故意编的吧小骗子？”
　　小树妖瞪大了眼睛，慌乱地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敢骗您！是您......是您把我忘了。”
　　说到这眼里有一丝失落，守山人的话得以验证，让他觉得岁琼上仙更加可怜，甚至生出了助他脱离轮回之苦的想法。
　　思绪飘到千里之外，忽觉周身被一阵气息环绕，小树妖吓得一激灵猛地抬起头来，正撞到贴近自己颈间嗅闻的岁琼上仙。
　　他惊叫一声：“上仙！”
　　岁琼直起身拉开二人距离，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有我身上的味道，是我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真可惜，你这么漂亮我怎么就忘了呢，感觉怎么样？”
　　小树妖听得云里雾里，但上仙的问话又不能不答，便捡自己听得懂的问题答：“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要不是您的法术，我可能都活不到现在。感觉很温暖，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小树妖字字句句认认真真，守山人在旁边听得臊红了老脸。
　　他守了岁琼上仙几百年，惯是知道岁琼上仙是什么德行。
　　一直听闻小树妖是来报恩的，来时还天真纯稚的，该不会被这道貌岸然的万年老神仙给骗了吧？
　　守山人脑中天人交战，一边是作为下等妖对神仙的敬畏，一边是对可怜的小树妖捶胸顿足。
　　岁琼微微蹙眉，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形容那种事，再次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的小树妖，眼神清澈，魂魄没有一点杂质，不是个坏妖，难道真的是自己人事太多忘记了？
　　他摆了摆手懒得去想：“罢了，你既已给过我，我便当你恩情已报，我还有要事处理，你且回吧小美人，咱们有缘再见。”
　　这是要赶他走？小树妖慌了：“我并未报答恩情，怎么能当做已报呢。”
　　岁琼挑眉，看来是还没够，不满足，这么想要？
　　“那你还想怎么报答我？”
　　小树妖踌躇片刻，鼓起勇气答：“您说的要事，是要去人界历劫吗？”
　　岁琼点点头。
　　小树妖接着说：“我和您一起去吧，多个帮手，或许能帮助您历劫。”
　　在外纠缠已久，小树妖依然固执，反正在人界不过几年，有这么个小美人能陪伴自己左右，也能当个消遣。
　　没做多少思量，岁琼便欣然同意了。
　　大袖一挥：“那你便同我一起吧。”
　　岁琼本就是个肆意洒脱不拘小节的人，凡事皆可随便。
　　把守山人撂在身后，转身便准备下山。
　　“等下！”小树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岁琼收回迈出去的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它们都是我的朋友，你能不能别踩它们？你这么大个，一脚下去很疼的......”越说声音越小，但还是一字不落地进入岁琼的耳中。
　　待岁琼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小树妖口中的“它们”是指什么。
　　他勾起嘴角嗤笑一声：“这山是我的山，山上的一草一木皆是我的东西，别说是踩上两脚，就是将它们连根拔起又能怎样？”
　　小树妖听闻大惊失色：“不要拔不要拔，那你轻一点踩可以吗？”
　　岁琼捏捏眉心：“你平时在这山上都是用飞的吗？”
　　“对啊。”小树妖回的理所应当，守山人都是飘来飘去固不用多问，而自己平时对那些花花草草更是呵护有加，怎么忍心踩它们。
　　岁琼从不听从于任何人，原本正常迈开的步子，偏就狠狠跺了下去，被压倒的小草黏在土地上半天直不起来。
　　小树妖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但看得出恩人不高兴了，他有些害怕地闭上嘴。用心音给小草们传话，安慰它们忍一忍，自己回来给它们带最好的养料。
　　但他那些小法术完完全全暴露在岁琼面前，心音被岁琼听去，愈发觉得烦躁。
　　“你说你是灵山的？”岁琼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
　　小树妖懵懵地跟在他身后，即使对方看不到，也还是用力点了点头道：“嗯。”
　　不知为何突然问到这个。
　　“灵山在哪？”岁琼继续问。
　　“在......在......”小树妖也是闷头乱走不知怎么来到琼琳山的，便随意指了个方向：“反正很远很远，我走了很久才到这里来。”
　　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恩人？”
　　“送你回家。”
　　还没出发就已经这么麻烦，小美人固然美好看，但他更喜欢安静乖巧的小美人，显然眼前这个已经暴露本性。
　　一听要送自己回灵山，小树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抓起岁琼的衣摆乞求道：“恩人求您让我跟着您吧，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您，若是再把我送回灵山，我就白找了。”
　　那模样叫岁琼看了也不禁心软。
　　“为何这般害怕回去？”
　　小树妖摇摇头又点点头，对于妖界来说还是个幼崽的他不能一下梳理清楚过于复杂的情绪，一切回答皆凭本能。
　　他说：“跟着您才能报恩。”
　　并不是害怕回灵山。
　　岁琼伸出纤长的食指挑起小树妖的下巴，湿润的双眸泛红的鼻尖，给那张本就不凡的脸上更添几分姿色，岁琼咂咂嘴，拇指在那殷红的唇上用力蹭了蹭。
　　小树妖吃痛地后退了半步又强迫自己停在了原地，不可以惹恩人生气。
　　“你想跟着我，就要乖乖听话，别多嘴，刚才那样企图干涉我行为的话，不许再说了知道吗？”
　　“嗯。”
　　小树妖不知道什么才叫干涉他，但默默记住了，要听恩人的话。
　　岁琼松开手继续前行。
　　“那我可以跟着您了吗？”
　　“听话就可以。”
　　小树妖胡乱擦了擦脸，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全然没了方才的委屈样。
　　快乐地和恩人走到一起，为了表示友好还主动牵上了恩人的手，他和他的精怪朋友们都是这样相处的，大家都很欢喜。
　　手指突然被一双软软的小手包裹住，岁琼恍惚了一下，但感觉不错，便由他抓着。
　　一路下了山岁琼都没有再说不让他跟着的话。
　　快乐的小树妖有点忘乎所以，下了山又想起在山上的对话，想也不想就问了出来：“我一直以为这山是守山人的，原来是恩人您的吗？”
　　岁琼这才意识到，说了这么久一直在说小树妖，都忘了介绍自己。
　　高高在上的上仙道：“山人只是我的部下，天帝派我下界，赐我仙山，我才是那座山的少爷。”
　　话赶话的又说了很多，什么他是天帝最看重的神仙，掌管三界中最大的人界。
　　这和守山人说的不太一样，和小树妖所想的也不太一样，忽有些失落，原来被忘记的只有自己吗。
　　不禁气闷，脱口而出：“那守山人说的七天，七年，您只有七年时间，是骗我的吗？”
　　“什么七天七年的？神仙是长生不死的好吗。”
　　小树妖惊讶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堪堪合上了嘴。
　　若是守山人说的是假的，恩人没有身陷无尽轮回之苦，岂不更好，忘记自己便忘记吧，不耽误报恩。
　　可是，守山人为什么要骗自己呢，他们才是第一次见面。
　　这么复杂的问题小树妖想得出了神，忽然被身边的人掐了一下脸，道是恩人在叫自己，忙回了神乖乖等恩人发话。
　　“你叫什么名字啊？到了有人的地方，我可不能小美人小美人的叫你了，别人会当我耍流氓呢。”
　　“我没有名字，我是树妖，朋友就都叫我小树。”
　　“那你是什么树妖呢？”
　　小树妖面露难堪：“我从来没有结过花果，旁的小树们也没有长我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大概就是个不知名没人注意的品种吧。”
　　能修炼成人，还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个普普通通无人问津的品种呢？
　　岁琼思虑片刻，只道他是年纪小所以还不知道，也没在意，注意力又回到他的名字上来。
　　“小树太普通了，要不我给你重新起个名字吧？”
　　小树妖一听眼睛都亮了：“请恩人赐名！”
　　岁琼拖着自己的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漂亮男孩，缓缓道：“玉颗珊珊下月轮，不如你就叫......”
　　尾音拖了好半天，小树妖眼睛眨也不眨就巴巴地等在那里，岁琼觉得有趣，便一直没说出最后两个字，想看看他能等多久。
　　哪知小树妖当真一言不发一直等着，最后还是自己坚持不住了，终于道出：“就叫珊珊吧。”
　　依然存了戏弄的心，想看小树妖苦着脸哀求自己的模样，但小树妖哪里知道名字好坏是否适用这些道理，眼睛弯弯愉快答到：“谢谢恩人！”
　　小把戏没得逞，岁琼泄了气正经起来：“算了，这个不好，还是叫玉下吧。”
　　“好！”叫什么都行，恩人取的都好。
　　“还有。”岁琼又发话了：“出了门也别恩人恩人地叫我了，就叫少爷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仆人，懂了吗？”
　　小树妖似懂非懂：“那我叫仆人吗？”
　　岁琼扶额，突然有点后悔把他带上，这是啥都不懂啊。
　　“仆人是你的身份，你要听我话，伺候我。玉下是我给你取的名字，这下懂了吗？我的玉下小郎君？”
　　“好的恩人！我叫玉下，是您的仆人。”
　　岁琼刚准备放下去的手再次扶在了额上：“叫我少爷。”
　　“好的少爷！”
　　岁琼满意地点点头，带着玉下向城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