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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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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倒也爽快,谁买都是买,反正他拿到了银子,遂拿出钥匙解开铁链。
晏周因为不愿去南风馆,被饿了几天,面色苍白脚步虚浮。
瘦猴见明娴能掏出五两银子,将她当成富家公子,向其卖好:“牙行有驴车,公子若不介意,可以坐它回去。”
明娴一时冲动,如今恢复了理智:“他可有旧疾……”
瘦猴打断她:“公子且放心,做买卖讲究诚信,小人干了那么多年,卖出去的奴隶都是身体健康的。若有问题,您可以来退钱。”
明娴点点头,扶着晏周上了车。
车内空间狭小,她坐中间,晏周靠在侧面。
明娴先开了口:“你先忍忍,到了戏楼我让人给你做些吃的。”
如今已过正午,街上卖的大多是油炸小吃,眼前人饿了几日,应当吃些清淡东西。
晏周抓住关键词:“戏楼?”
“对。”明娴直接说明目的,“楼里小生走了,所以买你回来顶替。”
晏周没想到明娴做了如此打算,干巴巴道:“奴不会唱戏。”
明娴摇头:“我们戏楼在排演话剧,无需走步唱词。”
见他一脸疑惑,明娴也没多解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晏周心中忐忑,若是表现不好,明娴肯定会嫌他无用,将他转手卖出去。
不过他既能被南风馆相中,想来模样定是足够出众,这戏台表演,观众自然是爱看脸的。晏周想到这儿,又多了几分底气,猜测明娴或许会因为这张脸,容忍他演不好戏。
思索间,驴车到了目的地。
“东家怎么改了主意?”章氏将他俩迎进门。
“当时情况比较急。”明娴喝了口茶,仔细说起刚才的事。
章氏听罢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东家,您莫不是被骗了?”
见明娴一脸疑惑,章氏解释说:“许是人牙子见您年纪小又独行,和那奴隶做戏骗您呢。高价卖出去,事后二人分钱。”
明娴觉得她想多了。
“东家,那男奴虽然模样俊俏,但要价太高了。”章氏道,“南风馆主要收未变声的小/倌,奴家从未听过如他这般,岁数偏大的能卖上五两银子。”
明娴心一沉,她侧头看向坐在茶桌旁的少年,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鼻梁高挺,脸部棱角分明。
明娴实在无法相信,晏周小小年纪,会有如此心机。
章氏算是看明娴长大的,对她有长辈对小辈的关怀,此刻说话带了几分教导之意,“东家如今年纪小心思单纯,日后便会明白,人心险恶,有人会利用您的善良牟取利益。”
“婶子既说是从未听闻,或许他就是头一个被高价选中的。”明娴顿了顿,说,“今晚派人去南风馆打听下,若他真同人牙子做戏给我看,再做处理也不迟。”
不过,钱到了人牙子手中,想要回来简直难于登天。
章氏剜了晏周一眼,若查出来真是他做戏,就算闹得主仆间生出嫌隙,她也要将这厮送到矿场出苦力,早点还清五两银子。
眼下事情还未确定,章氏也不会同晏周撕破脸,转身去厨房给他熬粥。
明娴回到茶桌旁,面色如常:“你俩在聊什么呢?”
“掌柜在同奴解释何为话剧。”晏周道,“奴没甚经验,怕拖累大家进度。”
明娴宽慰道:“没事,楼里的伶人也未演过话剧。”
言罢,她上下打量着晏周,剑眉星眉,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少年风姿,俊俏出众。
晏周被她看得脸上泛起红晕:“东家为何一直看奴?”
明娴见他眼眸清澈如水,打心里不相信他能联合人牙子做戏,但章氏那番话如针般扎在心间。
她心情复杂道:“你瞧着太瘦了,回头让章婶帮你补补。”
晏周闻言咧嘴道谢,笑容明朗,多了几分稚气。
章氏很快端来红枣粥。
明娴起身道:“你先吃着,我随婶子去后院看看。”
后院是伶人和小工住处,明娴穿到这具身体不过两三日,还没来得及参观。
白墙黑瓦徽式建筑,院内陈设简单。戏楼还剩十几位伶人,此时正在练基本功,见了她齐声喊东家好。
明娴招手让唱花旦的阮娘过来,细细打量着,她比原主记忆中还要美上三分,柳眉杏眼樱唇琼鼻,声音清脆婉转。
“章叔应该同你说了,我写了出话剧,想选你做女主角。”明娴道。
阮娘年纪不大,从未挑过大梁,结结巴巴道:“东家,奴没做过主演,恐难当此任。”
“既选了你,就说明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能演好这出戏。”明娴鼓励道。
阮娘闻言多了几分信心:“奴一定不让东家失望。”
明娴拍了拍手,示意大家过来。
她写了出新戏这事已经在楼里传遍了,伶人们都很好奇没有唱词的白话戏。
章氏说了,能不能翻盘就看这出戏,众人在戏楼待久了有感情,况且如果戏楼倒闭,他们会被卖给别人,谁也不敢保证新东家脾气会比明娴好。
于是各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演。
章氏照例敲打大家:“莫要为了蝇头小利,把话剧情节泄露给外人。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可都在东家手里。”
众人点头。
平日排练戏曲在前厅戏台,眼下众人还未熟悉台词,所以明娴把地点改成后院练武场。
明父在世时本打算重振戏楼,奈何重病在身命不久矣,遂交代章丰将地契卖出去,明家戏楼面积大,卖的钱足够明娴后半生无忧。
谁料这具身体换了个主人,来自现代的明娴不打算那么早就嫁人生子,她接管了戏楼,准备自力更生。
刚下过雨,武场积了几滩水。
明娴拿出章丰誊抄的剧本,一一发给伶人,让大家先粗读情节。
“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明娴提高音量,“话剧创作没有文不加点这种说法,我们需要不断修改剧情,写出能吸引观众的内容。”
众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先开口,周围静得能听见风声。
明娴只好点名:“李师父,你怎么看?”
“这…”男人想了半天,“奴觉得桃林辞别这段可以删去几段对话,内容太多反倒影响主线叙述。”
明娴若有所思点头。
有了男人在先,其他人也跟着开了口,七嘴八舌提意见,明娴挑选有用的记录。
回到前厅时,晏周换了身伙计穿的衣服,正在擦桌子。
见明娴来了,他放下抹布:“东家,奴什么时候去排练?”
大家现在怀疑他是骗子,如果查出他真在做戏,说明他品行不端,戏楼肯定容不下,要送去别的地方,怕他到时候泄露剧本,所以不可能让他参与排练。
明娴故作体谅:“你先好好休息,排练的事不着急。”
晏周一脸感激,连声道谢。
天色渐沉,亥时将至。
明娴披了件外衫,同章氏等人坐在前厅等消息。
见她哈欠连篇,章氏心疼道:“东家不若先睡下,明早奴再告诉您。”
明娴摇头,等不到消息,她睡不踏实。
没过多久,灰衣伙计推门而入。
章氏起了身:“南风馆怎么说?”
伙计将打探到的消息说与几人听。
明娴只听了个开头,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在后院客房。
夜露风寒,章氏关紧了门窗,此刻屋内光线明亮,想来已过日出。明娴起身下床,照旧先拿出布条裹/胸,又套上几件外衣。
推开门,天色如水旭日初升,是久违的好天气。
伙计们已经开工,洒扫院子擦窗桌。伶人们有的压腿,有的在背词。厨房内几人边交谈边择菜。
虽然忙忙碌碌,却如天气般,心情是晴朗的,有了东家的话剧,戏楼或许能起死回生,众人有了盼头,干劲十足。
明娴差人寻来晏周。
“你今日就参与排演。”她问,“认字否?”
晏周思索半天,决定实话实说:“未做奴隶前,读过几年私塾。”
“这是剧本,你先看着。”明娴将他领到练武场。
晏周一脸惊讶,他本以为明娴会追问他为何会沦为奴隶。
明娴似是猜到他的疑惑,面色平静:“入了戏楼,便好好演戏,我不好奇手下人的私事。”
晏周心情复杂,点头应是。
伶人们唱了多年戏曲,有表演经验,很快就适应了话剧,正在对戏。
晏周站在人群里,干巴巴念着台词,他没学过表演,现在要求他当着那么多人面儿,对不认识的女人说情话,实在有些难度。
“你们继续排练。”明娴吩咐道,“晏周和阮娘跟我过来。”
明娴给他俩找了间空屋子。
围观者少了,晏周不再那么紧张,一手拿着剧本,边念边看阮娘。
“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日月…”
“停!”明娴打断他,“你声音太平了,这段话要有起伏,天地可鉴这四个字说出来要加重音。”
晏周又重复了遍。
明娴还是不满意,走到阮娘身旁:“我给你示范下。”
晏周还有些从牙行被卖到戏楼的恍惚感,不待他熟悉环境,就要念词对戏,因此迟迟无法进入状态。
但时间不等人,戏楼急需上映新戏。
晏周打起精神,认真看她们对戏。
明娴伸出手贴住阮娘的脸颊,一双桃花眼深情注视她,语气认真:“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阮娘迅速进入状态,眼角微红:“谢郎,我知你对我的情,可我没几日活头了,你该娶个能陪你白头到老的妻子。”
“我此生只爱你一人,又如何能容下旁人!”
“够了,不要再说了。”阮娘背过身,低声抽泣。
“不错。”明娴鼓掌,“晏周你有不懂的,可以多请教阮娘。你记住,念词要带重音,适当加些小动作丰富角色。”
晏周点头。
明娴站在旁边,认真看他们对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