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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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引青不动声色喝了口茶： “将军今天说的，朝上陛下提了漳州凌汛抗灾的事情？”
“嗯。”贺无昇会把上朝发生的事情与顾引青说一遍，“在问谁想去抗灾。”
顾引青沉吟了会：“陛下可能会主动问将军，装懵就好了。”
贺无昇凑过去：“老婆你舍不得我走呀？”
顾引青把人扒拉开，扒拉不动遂放弃，无语道：“怎么会有让镇北将军去抗灾的道理，是说不要派国公府手下那些人。”
“漳州的兵是将军你之前带过的，现在去怕是会起疑。”之前打北方游牧那些兵，贺无昇凯旋后一部分回家乡，一部分变成了漳州和其他北方几州的驻军。
贺无昇说：“好。”又道，“就算以后要打仗我也不会让老婆你一个人呆府里的！”
将军打仗是没有带家眷的前例的，顾引青懒得理他，给他夹了块山药把人嘴堵住。
*
过了几日已到沐休，虽然时间没平时那么紧，但两人还是按往常的时间起了。
顾引青坐在书房外的躺椅上处理事情，腿间盖着条贺无昇给他搭上的小毯子。
贺无昇说，人一天得晒晒太阳，就把小案几搬到了外面，天气好时让人在外面工作。等天色晚了再搬回去。
今天天气就很好，春日早晨的太阳并不刺眼，反倒暖融融的
廊下顾引青坐在躺椅上办公，而廊外天井里，贺无昇正拿着赦麟练着刀法。
贺家家传的刀法，大开大合，框架极阔。配上墨色寒刀，好似狂狮游龙。
利刃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声破空声。
顾引青合上最后一卷卷宗，被声音下意识吸引去看不远处逆光的身影。
刚步入青年的将军双肩宽阔，身体上覆盖着一层有力却不显累赘的肌肉，随着动作收紧又放松，高马尾在逆光中跳跃。
贺家刀法多配合体术，劈刀后扛肩，迅速背身，而后迅雷般上步撩刀。
长刀舞得顾引青一时眼花缭乱，贺无昇动作不算特别熟稔，但一招一式气势强劲，做得都极为标准，好似自带着一股坚定与自信。
贺无昇背身逆光，顾引青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不自觉眯了眯眼，感觉眼前光芒异常的亮。
侯府也有祖传的武艺，年幼时，顾引青曾见过叔伯们展示过。他当然也会觉得练武帅气，想像叔叔伯伯们一样拿起刀剑，只是，顾端从来不肯教他。
府里其他兄弟练武时也刻意避开他，后来，他就不再想学，也不再想看这些了。
顾引青深吸一口气，而那边，贺无昇已舞到最终一式。
跳劈，顶胯提膝，犹如凌空斩龙，最后借力回身一扫。
刚刚背对顾引青的人，正巧因这回身与顾引青对视，手里还拿着凛凛长刀未曾收回。
顾引青还陷在刀法里，等回过神来，已经看见贺无昇逆着光颠颠跑过来了。
贺无昇拎起旁边的桶里的水直接举过头顶，把自己从头到脚冲了一遍。然后像小兽一样左右甩甩头。
就算是这样淋过冷水，顾引青还是感觉旁边的人很烫。
顾引青把毛巾递过去，看着眼前没穿上衣的人，无奈道：“小心着凉。”
贺无昇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好像一只炸毛的狮子，道：“今天天气这么好，一点也不冷。”
他把赦麟递过去：“老婆你试试？你可是我们家第一个打开它的人。这是共同财产。”
顾引青看了一眼墨色的阔刀，感觉自己一只手大概不能把它提起来，还是拒绝了：“这是你们家的传家宝。”
贺无昇不赞同地哼哼两声，还是把刀收好了，望了望天边，道：“欸，今天天气真的好好哦，我们去骑马吧。”
这个人思维怎么跳这么快，顾引青叹气：“臣还有事没办完。将军想去便自己去吧。”
贺无昇委屈：“我明明看见老婆你看完最后一卷了。”
顾引青不理解：“将军刚刚不是在练刀吗？”他怎么看见的？
贺无昇呼呼一笑：“走嘛。”
最后顾引青还是被拉去骑马了。
顾引青看着贺无昇领着自己往京郊走，疑惑：“这是？”
眼前，是一处军营。
顾引青一怔，贺无昇居然带他到亲兵营里来了。
贺无昇那几千亲兵自然是不能进京城内的。两人过去稍微花了些时间。
军营在一处河滩，周围巡逻瞭望的士兵已经老远看见了两人。
贺无昇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声张，给顾引青解释道：“府里那些马性格不好跑得也不快，我们来这里选。”
军营里，士兵们刚刚结束上一□□练。
虽然喊了不必声张，几位将领模样的人还是迎了出来。贺无昇的亲兵营里似乎不太注重礼节，几位将领随意行了个礼就算过。
贺无昇给顾引青一一介绍。
领头这个是翊军将军，王将军。左边那个比较壮的，姓赵；右边那个白一点的，叫杨萧。
军营里全是五大三粗的士兵，就显得顾引青很格格不入。
顾引青看着对面三个人打量的眼神，以及周围士兵想看不敢凑近的目光，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武官士兵看不惯他们这些文人是常有的，就像安信侯府里那些人一样，他都已经习惯了。
贺无昇把对面三个介绍完，把顾引青一搂，道：“这是上届会元，顾引青。”又笑眯眯补了一句：“我老婆。”
顾引青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出声仍然是缓和的：“诸位好……”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三个就嚷嚷出了声：
“啊？啊！这就是嫂子！”
“怪不得贺无昇你小子天天回家跑这么快！”
中间的赵大哥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夫人好！”
随着他这一声，后面的士兵也跟着喊：
“夫人好！！”
一时河谷内“余音绕梁”。
顾引青：……
贺无昇回头吼了一句：“喊什么呢，是你们能喊的吗！怎么没见你们喊口号喊这么响！回去训练去！”
众士兵发出啧啧声，作鸟兽散。
剩下三位将军还没走，王将军道：“嫂子啊，最近贺无昇他给我们训练量翻了个倍，他自己倒好，到点就跑，你管管他吧。”
旁边的赵校尉疯狂点头：“对对，以前从来不管的。”
顾引青有点脑仁疼，只能说，不愧是贺无昇的兵么。
但是，比他最开始想的，好多了。
好像，也不是所有武将都和文人不和呢。
贺无昇啧了声：“别给我老婆找事啊，老婆别听他们瞎说。我这不也把伙食给你们加上了吗？”
之前顾引青让他来安抚被他遗忘的这群人，他还在想怎么找补一下，过来就看见一群人好像班主任开会去了的小学生，正乐得不行。也不知道“贺无昇”是怎么管理的。
这俩一王一赵两个下属看起来也是空有武力，没啥脑子的，只是长相性格属实有点像贺无昇曾经的室友，几来几回，没几天就混熟了。
就是，好像有点太熟了。
老赵瞬间倒戈：“好像也是哦，我今天才吃了两根鸡腿。”
王将军瞬间暴跳如雷：“我就说我那根鸡腿去哪里了！一人只有一根鸡腿，赵铁蛋，给我吐出来！”
“王二柱，你不也吃了我俩鱼头！嫂子你评评理！”
贺无昇懒得理他们，捂住顾引青耳朵，说：“老赵你们骑兵训完了吗，我去选两匹马跑会儿山。”
“跑山？这个我会啊！”老赵瞬间忘了之前的话题，拍拍胸前穿着的硬铠，“我，全营最懂马的人，人称马神赵铁盾，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们出事。嫂子来我带你。”
贺无昇听得一头火，揽着顾引青就准备往马厩走。
徒留下还在争鸡腿的几人。
两人终于把其他人甩出一截，贺无昇抓抓脑袋，后悔道：“早知道就不来了，老婆你别理他们，他们就会胡说。”
顾引青摇摇头，笑道：“没有，很热闹。”
两人来到马厩，贺无昇问：“有看得过眼的吗？”
顾引青“唔”了声，环顾四周，他有看过有关于选马的书籍，但是书本和实际还是很不一样，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让贺无昇来选。
这些战马都是精选挑选过的，个个都个高体壮。一排高头大马倒是很有压迫感。
贺无昇选了匹黑的一匹白的。
“黑色这匹我的，脾气有点怪。我们先试试白色这个。”
贺无昇小时候也学过些马术，还养了匹小马。后来他爹染赌，只能被迫弃养时，他还难过了好久。
黑色这匹和他心里小马长大的样子很像，他来营里这边，一眼就让老赵把这匹留给他。
现在贺无昇穿越过来，倒是没几天就把从前的手艺捡回来了。
顾引青点点头，黑色那匹毛色油亮，马鼻子对着贺无昇喷着粗气，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正准备绕过黑马，就见它忽然一扭头，直直看向顾引青。
贺无昇吓了一跳，连忙牵紧缰绳。
下一刻，两人就见刚刚桀骜不驯的黑马忽然低下头，拱了拱顾引青。
“哈哈，”马脖子上的鬓毛惹得顾引青痒痒的，顾引青笑起来，摸摸马脑袋，“真乖。”
贺无昇看得心头火起，一把拉过缰绳，震撼：“小白你自己没老婆吗？！”
顾引青听笑了：“它叫小白？”
贺无昇对着黑马，信誓旦旦：“对，小白。”这还是他小时候取的名字。
顾引青被贺无昇的取名艺术逗乐了，轻声笑起来，浸黑的眸子都变得水盈盈的。
见他笑得开心，贺无昇哼哼两声，使劲拍拍小白的脑袋，也不吵它了。
既然能骑小白，那匹白马就被牵了回去。
顾引青搭上贺无昇的手，借力翻上马背。
视野一下极为开阔，稍微有点硌人。
贺无昇长腿一展，坐到顾引青背后，揽住顾引青腰，一夹马肚子：“走喽。”
两人绕出军营，从后面走到山底平地上。四周草原辽阔，天高云薄，远处是隐隐的山脉。
小白出了营就开始兴奋，扬蹄飞奔，只是它步伐特殊，坐起来仍然比其他马匹更稳。
最开始贺无昇还担忧顾引青会害怕，顾引青知道后笑笑：“小白这么听话。”而且他背后还有贺无昇呢。
身体原因，他没怎么上过骑射课，但贺无昇简单教了一阵后，顾引青已经迅速领悟，能自己跑马推浪了。
疾风从耳侧划过，两人头发在风中扬起、纠缠，景色不断在眼前退后，好似天地无处不可即，在某一刻，似乎能感觉到从灵魂而来的自由。
马上的风景是不一样的，顾引青没如此跑过马，不过，这种感觉也不错。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也不必说话，周围是风过草丛的窣窣声。
见天色渐晚，两人才策马回去。
路上，贺无昇说：“我看了看，营里有几个管军务的还比较精明，老婆你要不挑几个人回府里去？”
顾引青“唔”了声，最近他是有点太忙了，有时候三更天了还在书房里，贺无昇也不睡，就在旁边拿着书犯困。
他倒是无所谓，但是贺无昇上朝得很早起来，想了想，还是道：“好。”
贺无昇就一笑，把人搂住：“还有，老婆你真是预言家，皇帝真问了我漳州凌汛那边的事。我没应，最后让三皇子那边的人去了。”
顾引青大概料到了：“三皇子……那今年陛下的寿宴便应该是二皇子办了？”
“欸，对！”贺无昇“哇”了一声，紧紧抱住人的腰，脸往前凑，“老婆，你真的没拿剧本吧？”
顾引青把怼在自己耳边说话的人推了推，但两个人都在马上，也推不到哪去：“这有什么难猜的。”
“今年皇帝六十大寿，要办三场，提前一日是千叟宴，之后宴群臣，最后还有个家宴。”贺无昇快乐道，“欸，宴群臣那时候好像能带家眷，我们可以一起到宫里吃席。吃席！”
顾引青对着这位只知道吃席的将军无奈摇了摇头。
*
之后两人回去，贺无昇和王将军比了会武。
又让杨萧拿他的轻剑给顾引青试了试，军营里叽叽喳喳气氛太热烈的，顾引青没拒绝得了，倒是很新奇地学了两式。
顾引青掂了掂手里的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拿起剑来。
贺无昇从后面趴过来：“想学吗？”
顾引青摇摇头，拒绝道：“这些得从小学起吧，而且，太花时间了。”
如果他以前的拒绝是因为没有选择，那么现在他有了选择，他的拒绝是发自本心的深思熟虑。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点对武学的执念好像就放下了。他仍然觉得习武之人是潇洒的，只是，他也有他的路要走。
他不知道前路如何，但他知道，眼前之事，大概是正确的。
天色已经暗了，将士们留两人就在军营里面吃晚饭。
“就在这里吃吧，我可以不要我那根鸡腿！”老赵一脸悲壮。
贺无昇给了他一拳，自己给顾引青夹菜。
王将军道：“来，喝酒！今天正好把这坛开了。”
王将军一人倒了一杯，一群人的杯子碰在一起发出声响，将士们呼呼啦啦开始干酒。
有人发现贺无昇杯子举起放下，居然一点没动，开始起哄。
贺无昇把杯子放回去，皱眉：“我不喝酒。”
王将军嘟囔了一句：“明明以前挺爱喝的啊。”
贺无昇语气有点烦躁，也没人敢继续劝，气氛一下冷了点。
“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贺无昇说，“下次我拿将军府好酒来。”
“喔！”
将士们哈哈大笑，又开始碰杯。
顾引青看了贺无昇一眼，他认识贺无昇之后确实从来没有看见过贺无昇喝酒。今天看这些将士的表现，那些传闻真的就只是空穴来风么。
将士们也不劝贺无昇了，齐齐把目光移到顾引青身上。
贺无昇警觉，一把揽住顾引青：“也不准盯我老婆！”
两人吃完饭，上马回府，贺无昇被酒味熏得头疼。
顾引青摸摸他的脸：“难受？”
贺无昇感觉着脸上的触感，睁大眼睛，反应过来立马委屈道：“头晕……”
顾引青看他这样，无语地拍拍他的脸，无情地转身，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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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府。
四处尽是奢靡的装潢，雕梁画栋。各种味道的熏香在各处幽幽燃起，墙上尽是名士的字画，不少是前朝的珍品。
书斋里，三皇子季昭念着滚金边蟒袍，披着绛红锦褂，身边围着十几个年轻面孔。
这十几个人，长得都极为清秀标致，仔细看还有几位在朝前作了官，之前风头正盛的探花郎竟也在其中。
见季昭念回来，一群人纷纷让出条道，端茶的端茶，有人又柔声细气开始探问。
季昭念喝了口茶，道：“被摆了一道，罢罢，不用安慰我，总共不过浪费些时日。”
说着不用安慰，但他还是听了好一会周围人的关心劝慰，才慢慢开口：“没想到办寿宴这美差给二哥拿到了，反倒让我派人去漳州？父皇还只给拨八百两！”
“八百两能干什么？还不够我置个园子。剩下的，只能从当地那些贪官嘴里撬，太费劲。”
有人道：“殿下，这是不是因为东南这次事？专门让你立功呢。”
“是呀，办寿宴好虽好，却不是实事。”
季昭念说：“寿宴，呵，说到这个，我那二哥能办好什么寿宴，要我办肯定办得风风光光的。我以为这次总该我办了！要不是那个贺无昇……对了，你们谁知道这人他怎么回事？”
“不就是个癫子么？”
“好像说，是个爱绣花喝糖水的将军？”
季昭念摇摇头，不赞同。
那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探花郎忽然道：“殿下，镇北将军十几年来一直不通心计，不可能一夕之间顿悟。国公府如今危急，他身后怕是有高人相助。”
“哦？”季昭念笑道，“那小熙你是什么想法？”
楚熙道：“殿下可以查探一番最近可有什么名士出入将军府，若没有……之前镇北将军抗婚拒娶的那位公子，是今年状元的热门，只因婚约被误，殿下曾惊叹的那份未完成的考卷，便是此人所做。”
“这样吗，叫什么来着？”
“姓顾名引青，字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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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休只有一天，贺无昇抱怨了一下这个游戏过于写实甚至没有双休后，两人又开始紧锣密鼓的谋划。
贺邢病重不待客，而前些日子贺无昇的名声好些了之后，来将军府下帖办事求情等等的人都变多了起来，两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午后，刚刚下过雨，阳光暖洋洋的，是个让人很想打盹的天气。
顾引青在书斋里坐着，贺无昇在旁边扭来扭去，最后扭到人家背后，噗叽一声把人抱住。
贺无昇看着顾引青手边一大叠帖子：“我来看吧，你先去眯一会儿。”
顾引青都快习惯了，拿着笔懒得推他：“没事，臣先把这里看完。而且之后还要选陛下的寿礼呢。”
贺无昇点了点顾引青眼下淡淡的青影，有点后悔提议合作了，最近好不容易减了药量，道：“要是我也是预言家就好了。”
顾引青笑着回眸：“将军这样就很好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本就是臣的本分。”
他老婆还在思考什么禄什么钱的事呢，贺无昇看着眼前软玉一样的耳垂，气得想一口咬下去，最后还是不敢，哼哼唧唧地拿起一本宗案，和他老婆一起看。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选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