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乙短篇合集》一十七君

5、跟角名谈恋爱是什么感受

　　我跟角名交往第二个月的某天，宫侑突然凑过来，他浑身上下都写着得意洋洋，仿佛勘破了什么被人隐藏得很好的秘密，正急着跟人炫耀。
　　“你跟角名在交往。”
　　我与角名伦太郎对视，大概半分钟的沉默后，我缓缓道，“其实我们已经交往了两个月了，你应该是最后才知道的。”
　　宫侑:“……”
　　宫侑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那你们前两个月怎么还处着像兄弟一样，都没一点情侣的感觉。”
　　我和角名继续沉默。
　　这次沉默大概维系了整整一分钟，最后由我打破了这个僵局。
　　我瘫着一张脸，仿佛这句话没给我造成任何影响，只冷静说，“怎么了，不行吗？兄弟般的恋爱你没见过吗？”
　　宫侑深深看了我们一眼，他是呛不过我的，但又因为实在觉得我和角名实在没有恋爱气场，半晌还是轻轻嘀咕了几句才扬长而去。
　　虽然这句话说的很小声，但凭我良好的听力还是听到一些了。大差不差就是说是不是宫治骗他，她们怎么可能在谈恋爱？
　　作为被质疑恋情真假的当事人之一，我看向另一个当事人角名伦太郎，对方回以我一副无辜的表情。

　　这种质疑其实发生了不止一次。
　　几乎每个人在知道我和角名交往后，都露出了一副惊异表情，甚至有的还会反问我们两个是不是故意串通在一起骗人，直到我被逼得举手发誓说这是真的才将信将疑。
　　原因无他，我们实在不太像恋爱的人了，之间的情谊更像是纯洁的损友情，相处的气氛也没有情侣特有的如胶似漆感。
　　现在想来，我回忆起我和角名的点点滴滴，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我和角名伦太郎交往得很随意
　　随意到什么程度呢？在班上我们是同桌，正上着课，他突然向我扔了一个纸团，扔完表情也依旧淡定，甚至还在转笔。
　　我看了一眼他，他正盯着黑板。
　　大抵又是一句无聊之下的闲话吧。我这么想着，熟练地打开了那个纸团。
　　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
　　要不要和我交往？
　　没有任何缓冲，也没有玫瑰与羞涩的对视，只简简单单一个问句，甚至不是本人亲口说的。
　　要不要给我交往？
　　我来回读了三遍，终于确定这张纸上的内容不是作业借我抄抄之类的话，而是一句正儿八经的告白，便猛然抬起头，看向我的同桌。
　　角名伦太郎这回终于愿意纡尊降贵与我对视，可他的神情依旧很懒洋洋，看不出一丝告白的忐忑不安，让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纸团，可角名撑着手，他的头往我这边稍微偏了偏，在老师单调无感情地重复课文的同时，我听见他压低声音问我，绿眼睛倒映着我惊诧面容，交往吗？
　　我看看他，又看看桌子上的那张纸，言语是沉默的，想法是活跃的，我从卧槽我居然被表白了想到卧槽怎么角名表白我了，是不是我之前做的什么惹恼他了，他想恶作剧我？
　　最后，带着满头乱麻，我深吸一口气，也撕下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下，下课再说。
　　逃避无耻但有用，至少能给我留下一点整理思绪的时间。
　　下课了，我们两个面对面。
　　我没有被告白的经验，现在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一时间甚至不知该正襟危坐，还是该像平时那样散漫地翘起二郎腿，这么艰难地思考，反倒角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放在桌上。
　　“不用那么紧张。”他说，语气很轻松，“说你的真实想法就是了。”
　　到底没抉择出来用什么坐姿，我干脆站起来，“那跟你交往有什么好处吗？”
　　我的同桌抬起眼看我，一片幽深的绿色中，角名伦太郎看着我，慢条斯理地开始列举我们交往的好处，“我可以每天早上给你带巧克力面包，而且我们以后出去玩遇到活动还可以有情侣优惠……”
　　“……”我思考了一下，“好吧。”
　　没有一点暧昧的气氛，没有感动的哭泣与相拥，我们就像平常分工作业那样随意地就开始了交往。

　　恋爱的人是什么样的，恋爱又应该是什么样？
　　我对此一知半解，困扰了整整一节课还因为走神而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一个激灵站起来时我一脸懵逼地与老师对视，角名就在一旁很冷静地小声说选A。
　　我:“……”
　　人生是由一道道选择题组成。我在相信男朋友还是不相信男朋友之间徘徊挣扎，最终低眉顺眼地说道，“抱歉，老师，我不知道。”
　　万幸这堂课老师人还是挺好，没有多为难我，只是叫我坐下认真听课，然后转过身讲这道题。
　　我低头看题，这是一道判断题。
　　很好，角名伦太郎，你很好。
　　别的男朋友会不会这样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冷静，我冷静地把手垂下，快准狠地准备偷摸着给角名一拳。
　　这一拳被角名伦太郎灵活接住。
　　借着书的掩饰，他面不改色问我:“你刚才走神想什么呢？”见我余怒未消，没回答，他又塞给我一块巧克力。
　　“好吧，对不起。”
　　我掂了掂这块沉重的巧克力。
　　“我原谅你了。”

　　“我是在想，恋爱该是什么样？”
　　此时下了课，教室里吵吵嚷嚷的，我在吵闹声神情凝重对角名伦太郎说。
　　角名伦太郎双手枕着头，眼尾上挑，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就是那个样子。”
　　“那个样子是什么样子？”
　　“就是那个样子。”
　　“……我觉得你在说废话。”我诚恳道，“就算是我的请求，拜托网络冲浪小达人角名酱发挥一下你网络冲浪小达人的身份来查询一下到底什么叫恋爱吧！”
　　角名伦太郎这回愿意抬起头了，他两侧头发翘起，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我看过了，也试过了，只是你不适合而已。”
　　我也看着他，“感觉你在内涵我不懂爱。”
　　角名也很真诚，“没有。”
　　他接着说:“就算你再是恋爱白痴，我也会一样爱你。”
　　“……谢谢你？”
　　角名很谦虚:“不用谢。”
　　“……其实我没在夸你，不要以为我会忽略你前面那个白痴啊！”

　　我翻了很多恋爱故事，把它们再和我和角名的交往经历仔细对照起来，最终艰难地发现，我和角名伦太郎好像大概也许不怎么像情侣。
　　我与他也没做什么暧昧的事，我也没对他脸红心跳过。不对，这个还是有的。虽然是为了争他手机争得脸红心跳，气喘吁吁。
　　上周周一早，我困得要死，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双眼一闭就开始昏迷进梦乡，睡了一小会，突然迷迷糊糊感觉到有闪光灯，睁眼一看，角名伦太郎正在光明正大拍我。
　　见到我，他面不改色收回手机。
　　“你继续睡吧。”
　　我的神智在意识到他可能拍到我了睡着的丑照时就彻底清醒，我迟钝地眨了眨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企图争夺角名的手机，删掉那张丑照。但死宅与排球运动员的差距不会因为死宅的突然爆发就能被弥补，我与角名伦太郎闹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拿到他的手机，只堪堪看到他屏幕上我睡得意识模糊的丑照，那种p一下可以拿出去当表情包的那种，他甚至设成了壁纸。
　　意识到强抢不过，我开始智取。
　　我与角名打商量，“把那张图删掉，算我求你了，爹。”
　　但角名不认爹这个名，他油盐不进地表示，“这张图挺好看的。”
　　我意志坚定，“你甚至都没给我美图一下，谁信你的邪，快删掉，删掉！爹。”
　　角名:“……那我现在给你美图一下。”
　　我愤怒:“那也不行，那种照片就是加再多滤镜都救不回来了，你要把我设壁纸也设张好看的照片呀！ ”
　　角名摩挲着手机，他看了看张牙舞爪，不肯罢休的我，终于还是屈服了。我看着他打开图库，挑挑拣拣，挑出一张我听笑话笑得花枝乱颤，嘴角裂到太阳穴的丑照设为壁纸。
　　我觉得我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你就没有一张我的美照吗？”
　　角名摊手，“我觉得挺可爱的，有时候练排球练累了，打开手机看到你，心情都会不由得变好。”
　　我:“对对对，如果照片里的我不是我，我也一样会笑。”
　　接下来的过程长话短说，反正根据诸多协商，最终以角名现场照了一张我认为不错的我的照片设为壁纸为结局，这场轰轰烈烈的壁纸风波得以平息。
　　事后角名是不是一直保持那张壁纸我不知道，毕竟他后来没怎么给我看他壁纸，但眼不见心不烦，只要我没看见，就没发生。

　　回忆结束，我看着情侣要接吻那一条陷入沉思。
　　我与角名伦太郎还没接过吻，更没甜蜜地互述爱语，顶多有过身体接触，还不是那种一接触就会脸红害羞的身体接触。而我们甚至连提出交往也都是稀里糊涂的，但奈何角名看上去太沉稳，这段感情终究还是持续下去。
　　我也曾问过角名向我告白就不怕被我拒绝吗，他那时刚练完排球，汗水还没擦干净，闻言转过脸来看我，语气自带一股慵懒，像一只慢条斯理梳理毛发的狐狸，“如果没有把握，我是不会向你提出交往的。”
　　将时间转回现在。我把“情侣应该接吻”的话说给角名听的时候，我们正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他听完思考了一会儿，用狭长的狐狸眼静静看着我。
　　“你想要接吻吗？”
　　现在路上并没有人，夕阳西下，层层叠叠的红铺满天边，我们处在一片阴影下。
　　角名停下脚步，他突然凑过来，温热的呼吸铺面而来。我下意识闭上眼，心口原本不存在的小鹿突然有了形，开始在我心上蹦迪。
　　可嘴唇上的触感并不对劲，我猛然睁开眼，角名伦太郎作出一个狐狸手势，狐嘴轻触我的唇。见到我看着他，角名微微眯起眼，面上露出一点笑意。
　　“……”我说不出自己是失望还是什么感受，但由着一股莫名的感受，我几乎是下意识攥住他的衣领，然后照着记忆里看的那些恋爱故事那样抬起头，拉近我与角名的距离。
　　我们的嘴唇几乎是撞到了一起。
　　松开手，角名好像还没回过神，我则摸着我的嘴唇，遗憾地表示接吻的感受并没有他们描述的甜美，嘴唇撞到一起，除了痛，好像就没有什么。
　　说完，角名也终于回过神。
　　他看向我，眼中的那片绿色蒙在阴影里，“接吻不是那样的。”
　　他大概还想吐槽我的粗暴，但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突然将双手放在我的肩膀，再缓缓低下头。
　　我们对视。
　　在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传来的那一刻，我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脸红没红我不知道，只是感觉自己的大脑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到，唯一想到的是，角名的嘴唇还挺软。
　　“还需要我再补一句告白吗？”
　　他说。
　　我点头又摇头，还没回过神，便又听着他说，声音很轻，那双绿眼睛很亮，“我喜欢你。”

　　后知后觉，在和角名交往第二个月，我正式与他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