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yingf

2、第 2 章

　　我总感觉那个男生在看我，但却不是摆在台面上的情况。我转过头去看他，预料之中的与他对视了。

　　他张了张嘴，但没有说什么，出乎我意料地收回视线从我身边走过去。

　　我的同桌叶说他挺好的，也还算可爱，但有什么地方不对。我望着她天生的红发，眨了眨眼，我问她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

　　一段时间后我与另一个男生在一起了。我并不爱他，但我也没有和他提分手。也不想一起吃饭，散步，只在回家时无可奈何地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用说我都知道，甚至连他的下一步动作，接下来要讲什么我都能预见，如果说这样无趣的情感的联系能给我带来什么的话，可能就只有那一份孤傲的清醒了吧，或者说是在圈子中那有些可笑的面子。

　　今天我与我的男朋友接吻了，出于某种天时地利引导下的必然，纵使我不爱他，可我的身体却有着无穷的欲望，它让我的眼睛在强光下只看见了空无的黑暗。

　　他喜欢和我说今天的包厢发什么了什么事，打了什么架之类的话。说着说着就自顾自地点上了一根香烟，明知道我不喜欢烟味。我问他学校里怎么样，他只会说很无聊，在睡觉。谈及未来，他只会说，要赚大钱。

　　“你觉得他好么？”叶吹着她额前的红色发丝对我说道。

　　我问她问的是谁。

　　“反正不是你的男朋友，不是个好人。”

　　我叹了口气，拖着凳子坐到她身后后抱住了她。

　　“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

　　我对她说完后便闭上了眼睛，不知怎么的，我又被回忆给绑架了。

　　放学的路上，我看见了他，他抬头看着前方，双手插着兜。秋日枯黄的叶片与风撞了个了满怀，在空中不断旋转起舞，一阵疾风驶来，又散落一地。

　　树叶在我的手心，我将它对着太阳想看眼它的脉络，注意力却一直分散，无奈之下只好装着样子看着前方，那片被我用食指与大拇指捏住的叶片。

　　“呀”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走了我手上的叶片，我下意识地低声惊呼。道路两旁树上枯黄的叶片此刻都飘落下来，将金灿的光线切成碎末，迷乱了我的眼睛，以致于瞳孔中尽是树叶的轮廓。

　　隐隐约约中我看到他似乎停下了脚步，抬着头，双手依然插着兜。他就这么站在那，漫天的树叶在他四周缓缓飘落。

　　“只想对你说一生，”

　　“有温度的情话……“

　　算不上好听也算不上难听的歌声从前方他的嘴里传来，我稍微有些发愣，回过神后我有些着急地向前走去，又想到自己的作为，不禁撇了撇嘴，最后还是平缓了步伐。

　　“用你的长发困住我”

　　“流浪的生涯……”

　　抬头看看天，恰是日落时的终曲。

　　天际仿佛都是金色的了，也许是神明撒下的粉尘，模糊又清晰的色调使得眼见所景显得无比醉人。流云被装进了画框，在天空中散漫地飘浮着。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我呼出了一口气，对着自己说：“明天见吧。”

　　于是我迈着坚定的步伐，头也不偏。

　　“明天吗？”

　　歌声停了，我有些迟疑，看到不远处的水塘上有几只鸭子，洁白绒毛下波纹荡漾，一圈又一圈向外延伸。

　　“也许不是明天。”

　　我弯下腰在路旁捡起一块沾着泥土的石子，用大拇指抹掉一层，随之掉落的细小粉末此刻闪烁着亮眼的光芒。抬起头来，视线对上了那团火球，心里不禁一缩，浑身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呼出一口气后，用力将手中的石子向着鸭子们扔去。

　　惊恐的叫喊声响彻，翅膀扑腾地拍着。水面的宁静悠闲之意被打破，数道波纹相互碰撞，产生的冲击连绵不断。

　　我回过头去，见他饶有兴致地在观察着我行为所产生的现在。想看出什么吗？不，那里什么都没有，尽是徒劳。

　　嘴角微微上扬，“也许是明天。”我说。

　　走在石子路上，看着快要被山峦藏起来的太阳，我心里没有一丝落寞，一种难以言语的躁动令我的大脑混乱，全身都轻飘飘的，心脏在敲打着胸膛，竟感到了疼痛。我知道他，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在哪个班级，他的学号是多少，但除此之外，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一概不知。耳边听着同龄人讲述自己奇妙的遭遇以及发生的趣事，纵使我再怎么避讳，也还是难免产生出一种向往。所以我知道了他，但仅止步于此，对于之后的一切发展我都不愿再去主动触及了。我想和要去做是两件在某种意义上毫不相关的事情，我相信因果论，所以如果我和他真的有缘分的话，万物会给我们安排的，之外的所有主观意义上的交集，那并不是真正的缘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现在看来……不，还是到了明天再说吧。可明天，我们还会再见吗？到了那时候，我还是现在的我吗，是否能怀着同样的心情去与他相见？也许到了那时候，我也不再是我了也说不定。万物有其轮回，兜兜转转，了无生趣。

　　睁开双眼，我对叶说:“如果有机会回到过去的话，而且恰好是某个你认为很重要的节点，哎呀这个无所谓，总之，你会愿意去改正你当时做出的选择吗？”

　　“为什么呢？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为什么总想着要去改变啊，所谓的犯错，不就是为了之后的其他选择吗？”

　　我听着她讲的话，撇起了嘴：“道理真是一堆一堆的，可问题是，如果机会真摆在你面前的话，肯定是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吧。”

　　“哎呀，你不要和我讲这些玄乎的东西了，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多努力努力，别到头来又在深夜发牢骚了。”叶拿起桌上的试卷，弄整齐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

　　“有什么办法嘛！生活所迫......生活所迫！”我怪叫起来，赌气似的用右手捏住她的脸，接着再往外一拉。

　　“啪！”

　　我轻声笑道。

　　叶拿起手中的笔往后一敲，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我的后脑勺上，“你呀！能不能不要再玩了！这么宝贵的时间是用来给你玩的吗？”

　　我顿了顿，用双手捏住了叶两边的脸，眼睛看向了窗外，又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了，“我问你，你以后想干什么？”

　　她很了解我，知道这个问题是躲不掉了，于是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放下手中的笔。我稍微用力将她的头往我视线的同一方向转，让她见到与我所视的同样的景色。

　　“我之前想过同样的问题，我以后想干什么？但结果却是我不知道。”

　　“哦，然后呢？”

　　“所以啊，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这个嘛，坐在办公室舒舒服服地赚钱，这样最好了。”

　　我有些疲倦了，一瞬间困意将我席卷，眼皮有些睁不开，看久了太阳的双眼此刻有些模糊，我干脆闭上了双眼，感受着橘黄的光线在我眼上留下的残温，“我有时候在想啊，我们其实是不是一个铁匠啊？”

　　“有病建议去医院，而不是在这浪费我的时间，我有我的理由，你有你的理由，我为什么非得要接受你的观念啊，能不能先放开我，再这样下去作业真的写不完了，我是说你的那份，”叶也伸出手来往后捏住我的脸，力道之大令我有些发疼。

　　“呀！”我叫起来，用比她更大的力道使劲地捏她的脸，“我可是很认真的！\"

　　一顿僵持之后我终是松开了手，从她身后跳开，“我明明真的想和你讲些什么的耶。”我看了眼叶，见到她扑进了试卷中，便不再想着再去纠缠她，走到窗边，无目的地看着放学后的光景。同个教室里的学生都已经走完了，他们有的走上了归家的路，沿着香味弥漫的街道将自己的思绪全部放空，右手插在兜里摩挲着父母给的几块硬币，但大多数的人还是在坐进了车中，他们也会看到摊贩脸上的笑容以及手中那散发着热气的食物，但他们闻不到那迷人的气味。大门处还有家长在等待着自己的孩子，看他们脸上焦急的神情，我想其中除了爱还有一丝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情绪在里边吧，接到了孩子的父母微笑着，嘴里不断地说些什么，大概是学校里怎么样啊，有没有学到了什么啊。望了一圈没看到叶的母亲后我转身面向叶，她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估计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就这么看着她看了一会，终于在一次舒展眉头后她开心地叫了起来，喊着什么我终于写完了，你晚上的作业还有的救什么的。

　　“你说，我们真的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在追逐着什么吗？”

　　叶刚放松下来的脸在听到我的问题后又紧绷了起来，她带着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向我，嘴里还不断在念叨着什么。我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很无聊唉你。”

　　“拜托！让我愉快地活下去好吗？我真的很爱这个世界，你知道吗？”

　　知道啊，我都知道啊，谁不爱这个世界呢，可是越爱这个世界，想的便越是多，便越是感到恐惧。既然是这样，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叶你就不能和我稍微，哪怕是如同表演一般与我讲两句话呢？至少，至少不要再让我胡思乱想了......

　　这些话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如果从我将这些话说出来的话，我应该带着什么表情呢？眼泪在眼眶中汇聚，在它达到临界点之前强忍着，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使它尽量看上去平静些，可这些在脸颊感受到液体的流动时便会全然崩塌，于是我跑出了这个困我们迷失的牢笼，接着又进入了更大的笼子里去。

　　“对不起啊，叶，让你感到困扰了吧。”我走到了她的身前，柔声说道。

　　她耸耸肩，“没关系的，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点点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快走吧，今天晚上我一定得想个办法造出一块铁榔头来。”

　　“是是是。”她将整理好的书包背到肩上，用右手拍了拍我的头。“然后呢，你准备干嘛？”

　　叶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低头看着她书包上挂着的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前程似锦”。在将要跨出教室的那一刻，我回头望去，那片嘈杂，以及落日的余晖。我说：

　　“我要砸开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