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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下楼的时候,因为是下雨天潮湿的缘故,扶梯上聚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手放在上边顺着步伐尽数刮下,待走完台阶后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积水,反而手因此而变得干涩,黏糊糊的,凑到鼻前还有股恶臭,不好说是什么味道。

      弯下腰将摆好的鞋穿上,接着再试探性地踩了几脚。借着微亮的光摸到了门前,虽说从台阶往前直走就是门的位置,但我还是如不熟悉房子构造的陌生人一样,生怕拐到什么地方去,撞倒了一些盆栽,磕出一些伤来。从门前往右看是客厅,窗户安在门的一侧,提供我视野的光自然也是从那来的。放眼望去,方桌上的茶具似是暂时陷入了沉睡,安安静静地,反射着清亮的光,应该是擦拭过的,大概。电视机从原先的大屁股老式换成了挂在墙上的液晶新款,下方的木桌放到了中央,后方和右方是两张沙发,不过现在桌面空空如也,布满了时间的刻印。从楼梯往下和正放的沙发之间空出一条大概三四米宽的路,再往后便是厨房。厨房的左侧是卫生间,借由墙角分隔成两个区域,沙发后靠的墙是用来上厕所的,厨房旁的房间是沐浴外加洗衣的。知道了一楼的布局,我还是像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心里还有些后怕,慢慢地转动门把手,待外边的光从缝隙钻进来后,竟如负释重,迫不及待地将脚迈出,踩进泥潭之中。关上门,连绵的细雨早已将我的全身都抹上一层,石子路两旁的田地也失去了形状,化作一滩,溺死了欲生的种子;铁门是开着的,匆匆关上后顶着愈来愈大的雨水跑回了家。

      脱下前端略有浸湿的鞋子,举起一看发现鞋底沾上了黄土泥,放进鞋架后也没觉得不妥,于是扶着墙壁起身,指尖一路滑着来到楼梯的转角后停下了脚步。从狭窄的几米长玄关,(其中还留有一间用来存放各种杂物的小房间和一扇厨房的后门,打开进去是餐桌的位置)打开据说是单纯觉得放在那有意思的帘子出来后,竟有一种如桃花源般豁然开朗的感觉:左侧是凸出的客厅,电视机就摆在正前方,中间是一张原木长桌,桌上有一套简单的茶具外加一些小零食和一个电视机遥控。桌子高度基本和沙发持平,地板铺上了黑色的绒毛毯子,母亲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是白色的话,沙发前的那一块区域就会显得格格不入。本想着再多看会,满足下突如其来的惆怅,属于雨天独特的情感,但脚趾处湿漉漉的袜子仿佛在嘲笑我独自经营起来的,有了一定规模,具有一定权利的店铺。于是不停地扭动脚趾试图让躁动的心平静下来,无济于事后无奈只能将之脱下,提在手里,甩掉去闻的想法后快步走上楼梯往浴室走去。一进浴室,又顿时失去了兴致,袜子扔进桶里,单单洗了个脚,吹了会头发后便走了出来,想都没想就往自己房间里钻。母亲还没回来,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樱风是个笨蛋,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赌气地自言自语后在床上倒了下去。母亲是不会在这个点回来的,一直都是这样。窗外的雨点开始变得密集,噼里啪啦地就像是过年时放的鞭炮,我望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当我弥补在做吸气的时候,才发觉空气的稀薄,起身在窗边的椅子坐下后打开了窗,一瞬间,如针般的雨点打在了我的脸上。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樱风向我问起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像水往低处流,地球围绕着太阳转这些自然规律一样,回答她说我不知道。解释,是的解释。既然水是因为重力,地球是因为引力,那么只要是自然的一切,都必须是合乎常理的,我将我的回答算作为了必然,那么就该有属于它的答案。所以我又向她说了一遍:我不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活在这个世上吗?是因为十月之水?所以你必须接受这份近似于强迫的要求,为了他们的爱而努力生存下去吧?肯定会有很大一部分人会提出反对,高举双手嘴里咒骂道:你说的这些东西根本就狗屁不通!

      你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

      你会说你是人。当然了,我们都是人。

      樱风抱着头,似是在为我的回答而感到苦恼,嘴里不停地哼着什么,就像是初见那只小猫,它前肢下倾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想到这我连忙后退了几步,将双手挡在胸前,大概过了几秒钟后我才安下心,保持着增加的距离,负着手望向大海。

      “啊.....”樱风突然说道:“越来越搞不明白了,你是不是有病,像个傻子一样。哪有人会对才认识不久的人说,请您救救我吧。”

      我一开始没有对樱风的话语做出任何回应。因为风还在不停地呼呼转动,水也在不断地促促前进,窗前的风铃丁零当啷地响,桌上的水笔咕噜咕噜地滚,一切都是美丽至极,崇高的篇章仍在续写。

      不允许存在!我说你不允许存在!

      “是这样说的......没错吧。”

      我对樱风微笑道。她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也对我露出了笑容,不过嘴角有些抽搐,眼皮也在轻微的抖动。

      窗外雨还在不停地下,街角巷尾都蒙上了一层阴影,醉酒的人没有倒在水洼,水面没有映射出他沧桑面庞上的胡渣,破碎的啤酒瓶也完好无损地立在长满青苔的墙角,瓶内涟漪不断,发出叮咚叮咚悦耳的轻响,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就算不堪,恶臭弥漫,在至暗的日子里,也该保证其纯朴的样貌。

      关上窗户,抽取放在桌上的餐巾纸,擦干脸后面向前日便一直搁置在那未动的素描纸。其实我对画画提不上一点的兴趣,最初的契机也是喜欢上了动漫中的某个角色,想着要不试着画一副吧,就这样一直从去年画到了现在。说不感兴趣的最好体现就是到了现在我仍不懂透视,人体的结构和阴影,这并不是说只有这三样,而是我知道的只有这三样。对着原图进行无休止的临摹,在空白的纸上大致划分好区域,头在什么位置,身体在画幅的中间占据了多少,但往往不是眼睛画大了,就是画小了,导致原先的布局全盘崩溃,又不舍重新来过,所以会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画,这样的做法人物缺胳膊断腿是常有的事。我十分享受绘画的过程,看着仅是单单黑色的扭曲的线条逐渐融合出鲜活人物的时候,自豪,满足的快感会随着视线的上下扫过而愈发膨胀,就像是吹满了气在爆炸临界点的气球,喜悦达到了极限。这是我亲手描绘出的生命,我曾不止一次的幻想着,它是经由我之手,不再是对创造者单纯的复制,就像是你我所立足的根本,这是多美奇妙的生命啊!所以我喜欢从眼睛开始画起,没有了眼睛里蕴含的精华,那么一切都只是空壳和永不腐烂的尸体,至少对我来说便是如此。

      拿起笔,密集的鼓点似乎淡淡地隐退了,随着手肘的摆动和笔端的移动渐渐地消失于这个空间,时间慢了下来,几近于凝固。耳朵听不到风声,也听不到雨声,能听到的只有现在与纸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沙漏里的流沙从细小的洞口向下倾泻,时间终归是在走着,只不过忽略了我,而我也遗忘了它。

      停下笔的时候发觉天色已黑,但雨仍然下着。屋内有些闷,一时间呼吸都变得困难,我赶忙打开窗,却没注意力度一把直接将窗户开到了底,瞬间涌入了狂风与清新的空气,纸张在空中飞舞,雨点在桌面践踏。在片刻的混乱与解放之中,我分明看到了跃动与纸张的人物活了过来,它神色忧愁,细长睫毛下的黑色眼珠俯瞰着大地,与另一维度的我相视,哀怨的表情似是在同我倾诉,而我仿佛就在它的面前,听它娓娓道来。插在衣兜里的手,轻抬起的右脚脚尖,凌乱的发丝遮挡了视线,被它轻轻用手拨到耳后,微张开的嘴唇发出淡淡的叹息,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弥漫。它的脸因寒冷的天气而变得苍白,脸颊却神奇地挂上了红晕,看着很是可爱,奈何眼中的神采动人,令人感到遗憾,似看非看,惹人心慌,好像它从来没有真正看过你似的,只是需要用眼睛来确定事物的位置好让自己迈出步伐。但它又为什么仅和我在交谈呢?从这刻开始,我便深陷进去了,想要了解它,想去了解它,问问它今天早晨几点起的床,午饭吃了什么,喜欢看什么书,喜欢怎样静谧的夜晚等等一堆的问题。待它与我说完后,我会拉住它的衣袖,将手伸进它的衣袋,与它的手重合或者包裹,感受它手的温度,同时对它说:明天的太阳会很灿烂。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将窗给重新关上了,望着面前凌乱的场景,不禁叹了口气。擦干桌面,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纸张,重新叠好后放回了原位。至于那张令我心神不宁的画作,现在也忘了它究竟被我夹在哪了。取下挂在墙上的吉他后坐到床边,摆好架势,右手依次拨动了五、三、二、三、一、三、二、三弦后发觉音不对,想找调音器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被我忘在了哪个角落,经过一番寻找后竟是在床头柜上,哑笑后将调音器夹在琴头开始调音。校准完毕,左手食指按住二弦一品、三弦二品以及四弦二品,照着脑中记忆和手部肌肉记忆硬是弹奏起了断断续续的曲子,弹到需要滑弦的时候,无名指传来撕裂的剧痛,赶忙低头一看发现只是添了道痕,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直流的画面。

      放下吉他,抬头看钟表,时间是十点半。我打开房门,走下楼梯,发现母亲倒在了沙发上,看样子是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胸膛也有在做规律的起伏。在厨房煮好泡面,端着碗走出来,犹豫再三后还是给母亲盖上了一条毛毯,把碗放到房间再下楼关上灯,接着再回自己的房间。吃完面,剩下的汤汁倒进卫生间的马桶,在洗手台单纯用自来水冲了一遍,做了个简单的清洁后就把碗搁置在那,明天可以做的吧?无法不去抱怨自己,假想出明日复明日的场景,可我会实实在在的去落实,明天一早我便会起床将碗带到厨房然后洗干净。

      做完这些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但我依然感受不到丝毫的睡意,大脑非但没有因长时间的集中注意力而疲惫,反而愈发得精神。于是我坐回了窗边桌前的椅子,外边黑漆漆一片,各家各户除了那家失去了亲人的房子--与我处于水平线上的房间外,都已点了灯,合上眼,等待睡眠的降临。路灯下的街道大致可以看出雨势,像海浪一般,哗哗地一轮接一轮地下,掉落在路面上的雨珠是溅起的浪花,一圈又一圈地向外翻滚......那她是怎么回来的呢?霎时间我担心起来,随即又因不经意间飘过的一个想法而止不住的打颤,浑身蹿过电流,心脏附近发痒难耐。也许,她不是在这个时间回来的。当她回到家,呼喊我名字,却无人回应。她提着袋子,低着头,脱下沾有雨水的毛呢大衣挂在手臂,面对仅有钟表滴答滴答的客厅,期待着应答。她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来到我的房前,看到门缝透出的光亮沉默,伸出的手又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收回,紧接着的是倒在沙发上的长叹和电视机的嘈杂。作为她的女儿,作为相依为命的她的女儿,作为她唯一生活寄托的女儿,我又怎能在道德,观念的愤恨下犹豫再三呢?难道虚构的世界真的能替代现实吗?你所幻想的一切安心的,温暖的事物都会从纸上,从脑海中具现出来吗?不管多么惟妙惟俏,多么勾人心魄,音乐的旋律再怎样宏伟,哀伤,等待余韵消散,演出落幕后,敞开门的永远都是昏黄灯光下破旧的小屋,和理想天差地别的归宿。

      关上灯,拉上窗帘的前一刻瞄到了对面房间的灯依旧还亮着。原本还不在意,可在我躺下盖上被子后,那瞬间的模糊画面犹如定格的照片一样在我脑海中印出。我多次翻身,睁眼闭眼,重新用被子将身体裹住后,那画面就又像在暗室里的胶片,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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