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不悔》太平洋的贝壳

6、万字毒

　　“讨厌……”

　　闷闷看着来路不明、却被风哥哥视作心腹的怪物，一身粉色衣饰的灵儿恨恨揪着衣角，转头朝身边的五师兄撇嘴道，“他凭什么和风哥哥同乘一骑啦……讨厌……恨死他了！木头哑巴！”

　　“小点声。”
　　被唤作五师兄的王琛摇摇头，愁苦地看着前方笑声朗朗的掌门、与他胸前那个沉默的瘦小灰影，叹道，“小师妹，掌门一早就已说了，小宝的身世很可怜，要我们照应些。还有啊，难得掌门郁闷一夜，今晨才心情好转，你可甭添乱了。这马上就要入城了，想必掌门定得去看看故人，有他跟着还好些，免得又有人说咱……”

　　前方一记斜眼，王琛立刻噤声，埋怨地瞪了眼闷闷的灵儿，满心忧愁。

　　男人长得美，比女子更要祸国殃民。
　　此次前往玉都，本为秘密搜寻一部武林失传已久的秘籍，可尚未出丰城，各地飞书的邀请贴就已堆满门厅。

　　家有未出阁女儿的武林名家、或富豪财商，都大碗大碗的借口邀掌门一聚结识；大家心知肚明，这一切，皆因掌门此次新晋大会上的‘美’名远播……

　　可身为同门，王琛更晓得，这一回只是掌门更加肆意张扬而已。

　　门派成立至今这五六年间，倍受女子欢迎的他，早已是足之所至、处处留情。这不，玉都城门还没瞧着，城内落霞衣庄的沁舞姑娘就已收到风声，专门派人守在城边大道派发邀函，请掌门必定前往一聚。

　　哎……幸好这一路，掌门还知道草笠掩面，不然，还不知得耗去多少时辰躲避周遭莺莺燕燕。郁闷，真郁闷！

　　“小宝，去吃饭。”

　　一行人在城东住下，宝儿进入自己的房间放下包袱、擦擦脖子，听到门外一声唤，她伸手摸了摸有些污渍的面罩，便轻轻拉开了房门。

　　“呃……”

　　眼前极为淡漠的眸子，让王琛不由心下一寒，挺挺背不自在地垂眼道，“掌门有私事要办，要咱们用过饭自由活动。先……呃……先吃饭吧，过会儿我和三师兄、小师妹要去街上逛逛，你想去的话，一起。”

　　宝儿摇头。

　　王琛不由皱眉，先自前行着闷声道，“不去的话，就在房内休息下。掌门特意交代，让你不要心急，待他忙过这几日就会帮你……”

　　身后一声门响，王琛一回头，却见小宝不知何时退了回去，只好郁闷地摇头独自走着嘀咕道，“怪不得小师妹说你怪，说你木头，说你哑巴……呸呸，算了，他可怜嘛……可是那眼神怎吓人的紧……阴森森的，却又很好看……呸呸，说什么呢……”

　　在房中静静看了半个时辰的地图，钟宝儿摩挲着手边数件崭新的布袍，垂眼想了想，便恭恭敬敬跪地朝其磕了个头，只将其中一件和几块碎银裹起带好，低下头不声不响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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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血残阳，是那夜冲天火光留下的唯一痕迹。

　　一身素白，朝昭示着昔日恢宏的残垣断壁缓缓走去，柳子骞抬眼看着周遭光秃秃的荒土，眉心越皱越紧。

　　其实，他有何面目前来拜祭？

　　曾答应夫人照顾好钟家唯一的血脉，不离不弃。可这十年来，他甚至不知小小的四少身在何处，是否，仍存活于世。更是亲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被强抢而去……

　　他所做的，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搜寻，四处遍布人手，追查就似人间鬼魅的司徒宇。可恨时至今日，他甚至连此人真面孔如何都毫无定论。

　　“谁！”

　　一声细微的轻响，柳子骞瞬时握剑在手，抬眼瞧见抖翅疾飞的乌鸦，才怔怔顿足，恍然望向充斥着所有幼年记忆的砖墙。

　　“擎苍哥哥！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哇？……呜……你这个天下第一大笨蛋，总是不说话！”

　　“擎苍哥哥~我们去抓鸟儿，给娘亲下蛋蛋吃好不好哇？要热的……”

　　“擎苍！天下第一大笨蛋……”

　　“哥哥在，宝儿什么都不怕！”

　　“擎苍……哥……哥……”

　　稚嫩的笑语，转至惊慌失措的哭喊，柳子骞心头一紧，大跨步走向那昔日充满笑语的大堂外，腾然跪地。

　　“擎苍，哥哥……”
　　缩在堂内最黑暗的角落中已有半日，遥遥看着那跪地不起的白色身影，钟宝儿睁大双眸使劲揉了揉眼，却不及看清他的五官，便见他倏地起身，剑尖直指身侧。

　　“真是巧了。”

　　飘飘然自残壁跃下，紫袍裹身的秦风双臂环胸，浅笑着看向神色淡然的柳子骞，“不想柳掌门，哦不，新晋之首竟会前来拜祭钟三少。敢问您与钟家堡有何渊源？”

　　柳子骞不答，只是收剑回首，缓缓跨入内堂四下搜寻着，冷笑道，“秦掌门也是来寻找钟家秘藏？这里埋葬着数百昔日英豪，既有所取，你我跪地一叩也是应该的。”

　　谣传十年前的钟家堡富可敌国，皆因钟家一直暗里守护着前朝宝藏。可武崇王一把火烧了此处，不但将昔日情仇燃尽，也埋葬了钟家堡所有的秘密。这本就是江湖人人皆知之事，其后三五年间也不断有人前来寻宝，只不过个个空手而归之后，所谓秘密就真成了谣言，鲜少有人再踏足这片阴森森的土地。

　　秦风则不置可否，背手跟随而至，“这么说，柳掌门并非特意来拜祭的？倒是秦某误会了。”

　　柳子骞眉心微皱，轻轻俯身将昔日夫人落座之处的脏物挪开、腾出一片空地，缓缓道，“听说秦掌门来玉都，是为了与司徒楠一决美色。莫非这里是那司徒楠藏身之地？”

　　“谣言。她只是会些易容术罢了，何德何能可与我比较？”对这番言语似乎极为不满，秦风随意踢着残迹、弹着断砖，并未察觉前方柳子骞越来越冷的眸子，“不过此番的确有事得找她问问……这里阴森得紧，柳掌门何处落脚？秦某有意相交，可否共饮几杯？”

　　视线，定定锁在小小四少最爱藏匿的角落，柳子骞目光一凛、凝神挪前几步，却又轻叹一口气，转首低低笑道，“想必豪爽惯了的秦掌门，定是住在玉都最奢华的琼宇阁？共饮一杯无妨，待我安顿下来，定会前往邀请。”

　　“那就这么定下了。”唇角微勾，却毫无离去之意，秦风转目四下一瞟，竟径直朝那角落走去，伸出手，唇角漾起一丝温柔，“回去吧？玩了一日捉迷藏，不饿吗？”

　　小小身影，缓缓立起。

　　柳子骞将剑柄握得手心生疼，紧盯着那人渐渐清晰的眉眼，眉心越皱越紧。

　　又是他……

　　方才听到这厢细微的呼吸声，他已知晓有人暗藏，只是多年来早习惯了一次次的失望，再加上有秦风在场，他才不敢冒然上前。却原来，又是他……

　　“等等。”

　　眼见这一身灰衣的瘦弱少年，在秦风牵引下垂眼安静地离去，却并未若上次那般回头，柳子骞竟口比心快，出声唤住才思忖着低声道，“秦兄，你确实住在琼宇阁？”

　　“是。”目光，在宝儿半垂的眼睑上一顿，秦风转过头，“随时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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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你很听话的。”

　　牵着她的手，却仍觉得是独自行走。秦风皱皱眉，使劲儿将掌心握紧，低声道，“怎么偷偷跑出来，还带了衣物？玉都城近日很不安全。”

　　“找哥哥。”小嘴微微一抿，钟宝儿垂眼将目光中的失望遮掩，轻声道，“我不怕。”

　　“我怕。”摇头放开宝儿被抓红的小手，秦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的小脸捏起，“答应帮你找哥哥，我自不会让你独自前往。幸好你穿得一身灰，状如鬼祟男子，不然寻你可真是难上加难。若在他处，问一问是否见过个遮面的小人儿即可，可你看这儿……”

　　顺着秦风的指点凝神看去，许久不曾心起波澜的宝儿微微一愣，微张着小嘴停下了脚步。

　　习惯低头行走，此刻才瞧见，原来这里许多女人的脸上都罩着面纱。儿时，她也常常在擎苍陪伴下，入城嬉戏，可那时候的玉都，人们好似未曾有这习惯……

　　满意地看着宝儿鲜有的惊讶反应，秦风轻笑一声，扬起脸淡淡道，“真好，女儿家面有瑕疵，便也不敢因看见我就失声尖叫。哈……头一回不需用药就能这么清静地逛一逛。对了，我带你去见个人，兴许她知道你脸上的字如何去掉。”

　　钟宝儿点头，却跟着，罕见地双眸惊张，倏地一声闪入了小贩身后那无人的巷子。

　　师姐……

　　难怪方才柳掌门提到了她的名字。她听到了师姐的叹声，她真的在玉都？是来找她的？

　　莫名其妙随之入巷，秦风不解地打量着钟宝儿紧闭的双眼，过了许久，才轻声安慰道，“不要怕，怎么了？”

　　淡漠得就似不属于人间的她，居然会受惊至此？方才转眼看去，四周不过是叫卖的小贩、与缓缓行过的一乘四人轿，可谓城中极普通的景致而已，这个令人好奇的小东西，却为何反应这么强烈？

　　“饿了。”

　　钟宝儿轻轻开口，秦风却怔怔眨了眨眼，跟着，好笑地伸手扯了扯她的耳朵，无奈道，“谁让你不吃东西就乱跑？走吧，她那有许多好吃的，给你吃个够。”

　　这小人儿，太好玩了，说谎都可令人捧腹。不过，他无所谓。

　　这世间，许多人都有太多的过往与秘密，就像他一样，不想被人探寻、深究。只要不是那个已死的贱人，任谁，他都可以安然相处。

　　只不过瞧柳子骞的模样，他好似也注意起了这小家伙……虽说自己的确有心与他结交，可要将这可打发无聊时光的小宝贝拱手相让，那也是万万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