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不悔》太平洋的贝壳

7、善意谎言

　　蒙面挽住含笑而入的秦风，落霞衣庄的沁舞姑娘唤了下人备上茶水，便轻笑着摇头道，“我还以为你又在诳人，正要去寻你……”

　　秦风垂首温柔地笑了笑，伸出指尖在她鼻上轻轻一刮，“虽我非出家人，也不打诳语的。喏，我带了她来。”

　　状似羞赧嗔怪地斜了秦风一记，沁舞这才看向他身后那个垂着脑袋的小灰袍，颇有些奇怪地轻声道，“她居然连男子也不放过……来，抬头给我看看。”

　　眼前这瘦小的男孩，动也不动。

　　沁舞皱眉看向秦风，却见他轻轻将自己的手臂拿开，俯身微笑道，“这是我的旧识，揭开面罩给她看看，无妨的。”

　　抿抿唇，将手伸向下巴，钟宝儿待那面罩覆上了双眼，才轻轻扬起脸。

　　“‘鬼’……”同样黑纱敷面的沁舞，见状微微一愣，跟着便狠狠摇着头，惊恐地抓住了秦风的手臂，“这毒……怕并非一年半载了。风哥，难道我以后也会这个样子吗？！不……不，你定要帮沁舞寻得解药。”

　　“自然。”轻舒一口气，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秦风伸出空闲的左臂为宝儿重又掩上面罩，才转脸拥了沁舞坐下，轻声道，“只是……你可确定这并非胎记，而是万字毒？”

　　“确定。”
　　微觉奇怪瞟了眼再度垂头静立的灰袍子，沁舞颇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被遮去的右颊，凝眉道，”那司徒楠，不知为何如此痛恨其她女子……两年前，城中许多面容娇俏的女儿家一夜醒来，都可看到墙上各种各样的单字。那晚我也还记得，右颊一阵发凉，待我睁眼，就瞧见墙上有了一个‘九‘字，还有司徒楠的名号……

　　“初时还不知她用意是何。清晨洗脸虽觉有些不对，却也只是觉得面有灰尘洗不去……可这两年下来，不止我，所有见过字迹的女子，面上都渐渐显露出了瞧得出形状、与墙上所书一致的黑字……

　　“还是最近司徒楠又有花招，放出风声说，要娶了……娶了天下最美的男子才肯将解药送上，玉都，不过是第一站……而这污迹，便是那魔女倾心炼制的毒药——‘万字毒’。不过，被下了毒的，至今皆是女子，这个小兄弟为何也……”

　　眯眼看着宝儿渐渐扣紧的双手，秦风微一扬眉，扭过沁舞的脸颊暧昧地笑了笑，“怪不得你要寻我帮忙，是要我这天下最美的男子，舍身换解药？”

　　“瞎说！”双颊滚烫瞪了秦风一眼，沁舞瞥着沉闷的小灰袍，翘起脖子伏在他耳边嗔道，“你敢……风哥，若见到那魔女，定要在她面上狠狠划几下，消我心头之恨！你可知我等你等得多苦，偏遇上了，却……”

　　“我又不嫌弃。”浅浅笑痕尚在唇角，转眼瞟见宝儿足尖动了动，秦风便轻轻拉下沁舞的手，起身边行边道，“不过若你在意，便待我将解药带回再好好相聚吧。夜里约了人喝酒，过几日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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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嚣张的司徒贼人……”

　　一路思忖着，竟罕见地不再逗弄宝儿开口。待回到琼宇阁，与正焦急等待的师弟师妹稍作交代，秦风便径直拉了宝儿回房，支起下巴低声问道，“宝儿，你与司徒究竟是何关系？”

　　钟宝儿只是垂着头，心内也因今日所闻暗起波澜。

　　她的脸，原来只是被师姐下了毒？可打小，她就是师姐试毒的工具，不论吃的、喝的、抹的，皆已在全身试过，可每一次师父都可将她的毒轻易解去，再为师姐仔细讲解其中漏洞。却为何面颊的毒，未曾听师父提起过？

　　而且，师姐居然就在附近……那她，更要快些找到哥哥了。

　　“不想说吗？”看不出沉默的宝儿心内如何作想，秦风只当她不愿多言，轻轻叹了口气，便起身拿过一堆鲜艳的衣饰，翘起唇鼓励道，“既这里许多女子都带着面纱，你就不会显得突兀。喏，穿上看合不合身。”

　　抬眼看去，有炫目的红，娇艳的紫，清秀的绿，可钟宝儿仍是摇头，退后一步轻声道，“只穿灰色。”

　　“呦？不听话了？”秦风挑眉，自顾自挑出一件浅紫色的衣裙，转至宝儿身后将她环住，微笑道，“穿上看看，不好看的话再买。”

　　“只穿灰色。”

　　“还真是……”秦风微微一怔，不由蹙眉盯着怀中的娇小，孩子气地埋怨道，“这么倔？我想看，也不行么？”

　　所有衣物，其实不过是先前到了沁舞那，她托自己带给小师妹的礼物。

　　这女子极会做人，每回托人相邀都会给他身边的人带上不少好处，独独没他的份。说起来，若他不喜倒可以直接扔掉，就少了那许多情分，可身边那群没见过市面的小鬼一欢喜，这欠下的情，便也只能由他来偿还了……

　　而眼下，他不过一时兴起，忽然想看看宝儿着了女装的模样，可一直听话的小乖乖，居然反抗了……

　　“只穿灰色。”

　　“……”垂眼将宝儿扎着头带的发和灰灰的衣袍打量许久，秦风眯了眯眼，动手揉乱她的发顶，硬将衣裙搭在她的肩头，敛笑道，“是哥哥要你穿的，发辫也要重新扎。”

　　“哥哥？”
　　缓缓抬头转过脸，钟宝儿陡然间满是期待的双眸，立刻让秦风心生愧疚，只得抿唇皱了皱眉，转身背手道，”快换上。”

　　可恶……虽她只算个未彻底长开的娃娃，可到底也是女子吧？居然对自己的仪表堂堂视而不见？还得撒谎才能换她乖乖听话……虽起初极喜欢她不爱多言、又不会纠缠自己的性子，可此刻，他却忽然觉得，有一种非常非常不爽的挫败感……

　　“秦。”

　　脑后一声低唤，正满腹不甘的秦风正正神色，便换上笑颜缓缓转过身去。

　　差不多……也算……长开了……

　　微圆的胸部，在细弱腰肢的衬托下，显得娇俏挺立；合体的臀间剪裁，也将宝儿微翘的臀裹得恰到好处。而她本粉嫩绝美的面容，虽被黑纱遮去了大半，却也因此刻直直凝视着自己的明澈双目，光彩难掩。

　　“秦。”
　　看到秦风只是远远凝视着自己一声不出，钟宝儿抿了抿唇，却第一次不问就出声，“头发。不会。”

　　“我来。”快步上前拉了宝儿坐去镜前，秦风唇角的弧度越扬越高，将那柔亮的发丝挽在指尖轻轻一嗅，抬手示意她递过牛角梳，“喜欢什么发式？”

　　“不懂。”

　　“那……便分肖髻好了……”秦风无奈，心中却因铜镜中仍不肯抬眼的面庞、渐渐涌上几许怜惜与心疼，指尖的动作便也愈发轻柔。

　　瞧她的模样，其实并非不喜女子装扮，只是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不懂美丑，甚至不知辨别本性。究竟，她隐藏着怎样的过往？虽非故意，自己，却好似渐渐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她的一切……

　　“就是这发带丑了些……”
　　第一次，因自己常为不同女子挽发颇感自豪；秦风满意地将几缕垂丝散至宝儿肩头，扭正她的下巴鼓励道，“看看镜中的自己。喜欢吗？”

　　轻轻抬眼，却忙又转过脸去，钟宝儿握紧双手抿了抿嘴，低声道，“哥哥，在哪儿？”

　　无视这根本无法作答的问题，秦风察觉掌心下的肩膀微微开始颤抖，不由心疼地蹲身攥住她的手，“你究竟在怕什么？”

　　宝儿只是紧闭双目，瘦小的身子不自觉越来越颤。

　　师姐就在玉都。本来偷偷逃离就已会受许多折磨，若再被她看到自己穿了灰色之外的衣服、和最痛恨的装扮，她不敢想，那周身的伤疤是否又要被再度剥离……

　　“不怕。”哄小孩般将越来越抖的宝儿拥在怀中轻轻晃，秦风只觉心酸难忍，轻抚着她的背脊小心翼翼低声道，“好好说，有我在。你或许不知道，这天下还没秦哥哥害怕的人。有我在，谁都不可以伤你，任何人都不可以。”

　　还有，只要擎苍哥哥在，就不会容你被欺负。只要我在，没人可以伤你，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吗……

　　倏然睁眼，怔怔看着面前悄言安慰的秦风，宝儿的双眸越睁越大，陡然间沙哑了声音，一字一顿道，“哥哥在……宝儿……什么……都……不怕。”

　　秦风愕然，却跟着，轻抚着她的眼角，眯起眸子温柔道，“不哭。待哥哥找到伤你的人，定让他筋骨尽碎、生不如死。”

　　“擎苍，哥哥……”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淌下，宝儿却弯了眸子，只是紧盯着面前这清晰的面容不肯眨眼，紧环着他的腰一遍遍唤，“哥……哥哥……哥哥……擎苍，哥哥……”

　　直身展露最温柔的笑、回视向哭泣中仍紧紧盯住自己的双眸，秦风只觉满腔心疼渐渐化作阴沉压抑的怒火，经周身经脉团团涌至青筋突显的双拳。

　　伤她的人，不可原谅。而她所信任难舍的哥哥，更是罪魁祸首！